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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五十五章 鳳凰(下) 文 / 楚連鋮

    一條幽長黑暗的無盡通道,張桂在其中飄然前行,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紛至沓來,又紛飛而去。

    慈祥的師傅,面善的大師兄,粗野的二師兄,爽朗的大哥,瘦削的辜鴻銘,還有曾經入懷的美國姑娘尤麗娜……

    張桂想要定住身形伸手抓住他們,卻總是身不由己,飄忽不定的影像讓他苦惱萬分。忽然,一片流光溢彩籠罩在張桂的身上,一隻碩大的鳳凰停留在他的面前,彩羽金冠,一雙鳳眼漠視著他,低聲鳴叫出不友好的聲音。

    張桂苦笑不止,想要對這隻鳳凰解釋什麼,胸口突然傳來陣陣劇痛……

    「水——」

    楚瑩聽得昏迷的張桂低聲叫喚,立刻停住抽泣,匆忙忙倒過一碗水,一手攬住張桂的腦袋,將水碗遞到張桂乾裂的嘴邊。

    張桂瞇著眼睛連喝數口,「好了。」

    「你嚇死我了。」

    張桂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見楚瑩淚眼婆娑,強忍住傷痛,齜牙咧齒地笑道:「這點傷沒事,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好。」

    楚瑩破涕為笑,親熱地摟住張桂的腦袋,正待說些好話,忽聽張桂口中傳來吱吱的聲音,慌忙鬆開臂膀,著急地道:「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張桂鎮靜地道:「沒事!」

    楚瑩取過手帕擦拭張桂額頭的汗珠,疼惜地道:「看你滿腦門的汗,還說沒事,你要好好休息,這幫竿子,真是混賬!」

    張桂這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情,無力地抓住楚瑩的手急聲問道:「我們現在在哪裡?是在家裡嗎?竿子們有沒有為難你?」

    「沒事了,就因為你這麼一下鎮住了竿子,沈老鱉說你是條真漢子,沒有為難我,」楚瑩憤憤不平地道,「但在他臨走時說了,你必須在一個月內給他個滿意的答覆,否則十萬竿民會挨個來伺候你。」

    張桂苦笑道:「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來陷害我,**!」

    門外傳來社委員鄭宣良的聲音:「二帥醒了嗎?」

    楚瑩匆忙擦擦淚水打開房門,「夫君已經醒了,你進來吧!」

    「謝夫人。」鄭宣良快步走到張桂面前,立正敬禮,張桂擺擺手示意,鄭宣良道,「二帥,馬上要給大帥匯報本月情況,參謀部幾人已經在起草報告,您還有什麼指示?」

    張桂指指凳子道:「別那麼嚴肅,坐下說——宣良,現在兄弟們的情緒怎麼樣?」

    鄭宣良面色難堪地道:「不太好。」

    張桂嘿嘿一笑道:「這些小兔崽子,又開始翹辮子了!現在下午一點,你去通知各營,連級以上幹部晚上六點到會議室開會。」

    鄭宣良猶豫一下,道:「二帥,三營長鬧情緒,被我關了禁閉。」

    花旦?張桂禁不住苦笑一聲,這個混球,唉,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算了,讓他也來開會。」

    二帥的命令只有執行的份,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即便傷勢如此,鄭宣良照傳不誤。鄭宣良正待起身離去,張桂笑道:「等下,小鄭,有個事情能不能通融下。」

    「二帥請講。」

    張桂低聲道:「關於我和竿子一事,你們不要寫進報告裡,大哥夠忙的,別去煩他。」

    鄭宣良面無表情地道:「二帥,按實上報是鬥志軍一貫的行為準則,我沒有權力也不能隱瞞實情,否則此例一開,後患無窮。」

    這個書獃子,大哥怎麼派他給我做社委員!張桂依舊舔著臉道:「小鄭,咱兄弟處的也不是一天兩天,我怕大哥知道之後著急,所以——」

    鄭宣良驀地站起身敬禮,正色道:「二帥,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但軍法不容置疑和僭越,這也是你一直教導我們的事情,我還要去通知各級幹部開會,就先告辭了。」

    張桂瞪大眼睛目送鄭宣良離去,長歎一聲。他知道他那個爽朗的大哥最重的就是情義,若是不清楚狀況瞎吼吼的跑過來,那他這個二帥的面子就丟大了。

    對於竿軍,張桂是非常佩服的,換句話說,就是英雄惜英雄。在關帝廟門前看到那些熱血少年時,張桂心底升起又苦又酸的味道,雖然他們效忠的是清廷雜碎,但仍值得所有中國人敬佩,所以張桂不願也不敢與竿軍撕破臉皮,真是一群可敬可畏的浴火鳳凰啊!

    當晚,儘管群情洶湧,還是被張桂壓了下來。當花旦看到張桂被黑白二蟹架在椅子上,面色蒼白滿頭大汗地給兄弟們解釋情況,他的心裡在滴血,竿子可敬可畏,悍勇忠良,但他花旦不怕!

    次日早晨點卯時,三營的兄弟報告,營長沒了,還有三桿長短槍、五百發子彈和兩頭騾子。情況報到正在給情報人員下命令的張桂這裡,張桂頓時大急,破口大罵這個混賬花旦,接連派出數百人出營找尋,仍不見蹤影。

    花旦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桂陽來。

    ……

    當劉摩接到狼軍的報告得知張桂重傷時,心神俱裂,趕忙放下手中所有事務,乘坐瓊州最快的炮艇溯西江而上,至清遠時換馬前行,一千八百餘里的路程,硬生生用七天時間趕到。

    心急火燎的劉摩一瘸一拐地進入狼軍大營時,被磨破的褲子後面血肉模糊,血水將牛皮馬鞍染得分外刺眼。

    劉摩咬牙步行,急匆匆趕來迎候的鄭宣良等軍官列隊敬禮,劉摩冷哼一聲道:「帶我去見二弟。」

    「是!」

    「慢著!」劉摩指著正要動步的鄭宣良道,「你,去領二十軍棍,五天禁閉!」

    鄭宣良愣愣神,驀地舉手敬禮:「是!」說完踏步走向軍法處。

    施玉麟急道:「大哥——鄭委員——」

    「滾一邊去!」劉摩瞪眼罵道,「這裡誰是你大哥!?鄭宣良身為狼軍社委員,不能管好生活學習諸事,必須受罰!」

    施玉麟耷拉下腦袋,王八噗通一聲跪在劉摩面前道:「大帥,二帥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鄭委員也沒辦法,您就饒了他吧!」其他狼崽子們紛紛下跪,為鄭宣良求情。

    劉摩氣極反笑道:「呦呵,鄭宣良的人品不錯嘛,這麼多兄弟為他說情,混蛋!」劉摩驀地大聲喝道,「人情歸人情,軍紀歸軍紀!鬥志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是什麼?你們天天背天天唱,就給我這樣的結果!」

    劉摩一腳踹開王八,喝道:「帶我去見張桂!」

    躺在床上的張桂心頭焦躁不止,既期待見到劉摩,又害怕劉摩罵他,聽到劉摩在外面氣急敗壞的聲音,身形禁不住有些顫抖。

    守在窗邊的楚瑩盯住邁步而來的劉摩,不停咂嘴道:「你這個大哥居然比你還要橫!」

    張桂苦笑道:「他不橫怎麼做我大哥,唉!」

    「別歎氣,妾身會讓大哥消氣的。」

    「你?」

    楚瑩俏皮地道:「你別管。」

    劉摩走到張桂臥室門前,沒好氣地對站在兩旁的其他人道:「二帥腦子有時候一根筋,你們也跟著犯糊塗,看我等會怎麼收拾你們!」

    眾人噤如寒蟬,不敢與劉摩正視。劉摩正待踏進臥室,一名俏麗女子從裡間走出來,對劉摩打個萬福,嬌聲道:「弟妹楚瑩見過大哥。」

    劉摩暗讚一聲,面色稍微緩和,道:「弟妹多禮了。」

    楚瑩攔在門口,笑道:「大哥怒氣沖沖前來,是不是拿我家桂哥軍法處置啊?」

    劉摩冷哼一聲:「不該問的別問,難道張桂沒有跟你說過。」

    楚瑩卻不怕他,依舊滿臉笑意地道:「若是軍中的事情,弟妹絕不過問,現在桂哥有傷在身,不宜動氣,如果大哥動了怒氣執行軍法,那弟妹便要受累。我看大哥也是傷痕纍纍,難不成也要讓弟妹伺候一下?」

    噌的一下,劉摩弄了個臉紅脖子粗,這個刁鑽的弟妹偏偏又讓他提不起氣來,站在那裡張口結舌面紅耳赤,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楚瑩借坡下驢,展顏笑道:「弟妹知道大哥與桂哥情深意重,所以才不辭辛苦千里奔波到這裡,軍法嘛,這是你們男人的事情,弟妹無法過問,但大哥還是等桂哥傷好之後再作計較吧!」

    劉摩沒好氣地搖搖手:「知道了,讓我進去。」

    楚瑩捂嘴偷笑,看來這個大哥還是心急著自己夫君的傷勢,讓開身形,只見書生等人衝她悄悄豎起大拇指。

    「你們都出去,我和張桂單獨聊一會。」

    劉摩的命令毋庸置疑,楚瑩正待說話,劉摩已經轉頭踏入裡屋。守在門外的楚瑩只聽張桂放聲大叫:「大哥——」另外一個氣惱中又帶著痛惜的聲音道,「你個混賬東西!」

    楚瑩暗暗氣惱,因為這間臥室使用三層木板牆壁,隔音效果極佳,裡間房門一關,便什麼都聽不清楚,也不知道兄弟二人談的如何。

    當天傍晚,劉摩在狼軍中連發六道手令,將邊界情報站的所有人員全部調動起來,徹查殺害沈小四的兇手,跟隨劉摩前來的還有六十餘名江西湖南籍的偵察兵,也全部被灑了出去。

    又過了九天的時間,偵察員和情報員終於將事情查的水落石出,兇手是桂東五里峰的山匪。狼軍大部出動,團團圍住五里峰,幾輪火炮轟鳴與飛艇天空協作之後,山匪成群結隊下山投降。

    張桂辭別劉摩,帶著十餘名山匪前往鳳凰廳拜會沈洪甲,時間雖然超出預期十餘天,但沈洪甲已經深深讚歎張桂的情義,不顧族人反對,竟與張桂結成異姓兄弟,在湘江傳為佳話,卻讓一心視張桂和狼軍為眼中釘肉中刺的湖廣總督坐如針氈,又毫無辦法。

    行走天下,重的是個「義」字,這是沈洪甲給張桂的評語。

    【這些天每天晚上都是零點睡覺,過於疲憊,今天暫傳一章,請諸位勿怪。而且我也發現一個問題,就是每天寫到第二章之後,次日在公司復讀,往往會覺得第二章問題很多,或說自己不在狀態,抱歉,對不起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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