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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九二章 隕落 文 / 貝戎

    儘管一路上劉欣不斷的對自己說這個消息未必是真的,說不定是由於自己回來之後就回了濱海,一連多日不見,方曉晨想念自己,才會讓方越元叫自己回去陪陪她。但是在經過收費口,被高速公路交警攔住,交了超速罰款,又被扣了駕駛證,不得已由孫晉寶開車到了醫院,一看到醫院裡的情形,心裡還是不禁一涼。

    方曉晨不久之前突然昏迷,血壓也急劇降低,剛剛搶救過來,但是整個人已經虛弱得不行,兩隻大眼睛也變得黯淡無光,直直的看著圍在病床前的人,已經找不到焦距。此時方越元、謝明倩、單葦清包括魏煥東和鄭懷柱、宣芷含等人不管身在何地,都已經趕了過來。謝明倩的情況比方曉晨也強不了多少,整個人都在不停的顫抖,單葦清在一旁輕聲安慰著她。

    眾人的關心,並沒有讓方曉晨有任何的反應,但當她看到劉欣的時候,眼睛突然亮了起來,蒼白的小臉也多了一些血色,掙扎著伸出了手,但只動了一下,卻又無力的將手垂了下去。

    劉欣急忙搶上兩步,抓住了她的手,一句話還沒有說出來,眼淚就已經奪眶而出。

    方曉晨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哭什麼?早晚有這麼一天,我都沒哭,你哭個什麼勁?」

    「怎麼會這麼快?」

    「不行啦,挺不住啦。」方曉晨的眼睛也濕潤了,但是嘴角卻一直帶著笑容,「熬了這麼長時間,該見的人都見過了,該做的事都做過了,也就沒有什麼未了之願。當然就熬不下去了。」

    「不可能,一定能挺過去的,咱們不差錢,又不差人,憑什麼別人都能挺過去,你挺不過去?你別著急。我肯定會想出辦法讓你熬過去的。」

    方曉晨無力的搖了搖頭:「劉欣,你怎麼還看不開?我真的不行了。剛才我好累,好累好累,眼睛一閉就不想再睜開,真想就這麼睡過去,可惜又讓他們給弄醒了。本來睡了之後,也就無牽無掛,可是醒來之後,又生怕臨死之前看不到你最後一眼。那該有多遺憾。」

    「你胡說八道什麼?」劉欣瞪了她一眼,「不管是濱海還是省城,現在誰不知道你方大小姐?我死你都不會死。」

    「那倒是。」方曉晨一臉得色,「方曉晨方大小姐,注定是一個傳奇,一個你劉欣永遠也無法企及的傳奇。嘿嘿。」她看了劉欣一眼,又低聲說道:「我包裡有一封信,你知道是給誰的。這封信是我趁著你們都不注意的時候親筆寫的。等那個人回來了,你一定要親手交給她。」

    她的眼睛隨即轉向了自己放在床頭櫃上的一個小包。「本來我擔心你不能趕過來,只能托別人交給他,現在你趕過來就好了,我這顆心終於放下了。」

    劉欣拿起了包,裡面都是一些女孩子用的小玩意,方曉晨回來之後。病情時好時壞,這些東西自然也都沒怎麼用。在一個夾層裡,果然有一個信封,厚厚的封了起來。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寫的這封信,更不知道她從哪裡弄來的信封。

    她看著劉欣將信收到了包裡。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眼中突然露出了一絲詭異之色,對劉欣說道:「你過來,我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過來,這件事是個秘密,不能讓別人聽到。」

    劉欣急忙抹了一把眼淚,將耳朵湊到了方曉晨的嘴唇,只聽得方曉晨在耳邊細不可聞的問道:「咱們去見程志超的時候,我知道你和他在賓館裡單獨相處過,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我,你有沒有被他給『那個』了?」

    劉欣做夢也沒有想到,病成這個樣子了,方曉晨竟然還如此八卦,剎那之間滿臉飛紅,一邊搖頭一邊否認:「沒有,絕對沒有。」

    「算你們老實。」方曉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似乎是非常開心,竟然笑出聲來,但臉上的笑容隨即隱了下去,抓住了劉欣的手,眼中淚光閃動:「我先走了步了,不想走也沒有辦法,其實,我真的很捨不得你們,真的很捨不得。答應我,一定要贏,一定不能輸給她。」

    這句話單葦清等人都感到莫名其妙,但是劉欣心裡卻很清楚這話的意思,但是現在能做的,也只是重重的點了點頭:「放心吧,咱們姐妹兩個自打出生到現在,不管做什麼事,還都沒有輸過。現在不會輸,將來也不會輸。」

    方曉晨也點了點頭:「我相信你有這個實力。」看了宣芷含一眼,突然提高了聲音,含笑道:「宣大小姐,咱們幾個一句不合,今天過後,你我之間的恩恩怨怨恐怕真的就此了結啦。剩下的日子,你和劉欣斗吧,但是坦白來講,我不看好你,你一定會輸的,一定會輸……」一句話沒有說話,聲音突然止住了,眼中光茫也逐漸的黯了下去,只有一縷笑容依然定在了嘴邊。

    那封信是她寫給程志超的絕筆,她從昏迷中醒來,強撐著等到劉欣趕過來,好將那封信將給她。交給別人,她不放心。現在劉欣已經將信收起,在這個世界上,她真的是無牽無掛了,沒有了撐下去的信念,整個人頓時放鬆下來,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

    隨著方曉晨的離世,整個病房裡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劉欣怔怔的跪在方曉晨的床頭,整個大腦一片空白:「曉晨死了,曉晨真的死了,她真的死了!不可能的,她自己都說了自己是一個傳奇,傳奇怎麼可能會死呢?」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曉晨——」接著身影一晃,謝明倩已經像一隻母豹一樣撲了上來,抓住方曉晨不住的搖晃著,魏煥東和鄭懷柱連忙衝出去將醫護人員找了過來。方曉晨的主治醫生過來檢查了一番之後,搖了搖頭,讓人將謝明倩拉開。扯過被子,將方曉晨的臉蒙住。

    謝明倩像瘋了一樣拚命的掙扎著,想要再看女兒最後一眼,但被人拉住,一時之間掙脫不得。那兩個拉著她的護士累得滿頭大汗,終於。謝明倩不再哭鬧,這才試著放開了她。

    得到ziyou的謝明倩呆呆的站在那裡,牙關緊緊的咬著,突然回身走到臉如死灰的方越元面前,怔怔的看了他一會,猛的抬起手來,重重的扇了他兩個耳光。

    眾人臉色都是一變,方越元受了妻子兩記耳光,卻像個石雕一般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眼中露出了哀傷之色,整個人都像是老了二十歲一般。

    短短一瞬間,謝明倩的眼中就佈滿了血絲,咬著牙恨聲道:「方越元,現在你終於開心了,女兒死了,你的報應來了,我看你下半輩子怎麼還這筆帳?」說完之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病房,重重的摔上了門。

    方越元並沒有去追她。而是一步一停的走到了方曉晨的床著,猶豫了好久,才伸出顫抖的雙手將蒙在女兒臉上的被子揭了下來,捧起方曉晨的小臉看了又看,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方曉晨的臉上。看了良久,俯下身去。在方曉晨的額頭輕輕吻了一下,柔聲說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會怪我們的。你媽說我欠你的債這輩子還不清啦,你說。我應該怎麼辦才好呢?」

    魏煥東和鄭懷柱聽了他的話之後,盡皆大驚。自從他們認識方越元以來,不管做什麼事,方越元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從來沒有見過他像現在這樣彷徨無助過。這就說明,方曉晨的去世,給他造成的打擊,已經遠遠超過了以往的腥風血雨。

    現在省城已經山雨欲來,一切之一切,都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如果在這個時候,方越元垮了下去,對手勢必會趁虛而入,弄不好的話,以往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付諸東流。這還不算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不管鄭懷柱還是魏煥東或者方越元,都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對手在這個時候以方越元為突破口,進行反攻的話,後果簡直不可想像。

    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們兩個卻不能將心裡擔憂說出來,只好走上前去扶著方越元不住的安慰他。

    方越元深吸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他們兩個一眼,緩緩的說道:「我沒事。老魏,你在省城人頭熟,馬上將曉晨去世的消息傳播出去。」

    「啊?」魏煥東睜大了眼睛,「傳播出去?」

    他真有點摸不著頭腦了。以前方曉晨重病在身的時候,方越元唯恐這個消息外傳,所以保密工作做的相當出色,基本上除了他們幾個之外,其他人連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但是現在方曉晨死了,方越元卻要他將這個消息傳播出去。以他的頭腦,還真就有點想不到方越元要做什麼了。

    但是鄭懷柱卻在一瞬間就想到了方越元這麼做的目的,心中不由得一喜。剛才他還一直擔心方曉晨去世對方越元的打擊超過了他的承受能力,從而影響了自己的佈局。但是現在看來,方越元雖然受到了打擊,但還是在可承受範圍之內,起碼他還能知道藉著這個機會安排下一步的計劃。

    ——梟雄,果然是梟雄。鄭懷柱心裡暗自讚歎,自問換了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一點。

    方越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臉上的表情相當怪異,就連鄭懷柱也看不出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只好說道:「方老闆,現在曉晨剛剛去世,你看咱們是不是應該先把她的後事辦了?還有,單阿姨,超兒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你看要不要通知他一下,曉晨病重的時候,他沒有陪在她身邊,現在人去世了,如果不趕回來,我覺得有點不好。」

    他實在不敢再面對方越元的眼神,只好岔開了話題。

    還沒等單葦清說話,一直跪在方曉晨床頭一動不動的劉欣卻接口道:「不用,曉晨生前和程志超有過一個約定,要等到五年之後,程志超才能回來。」

    單葦清心裡也覺得方曉晨去世這麼大的事情,如果不告訴程志超的話,程家未免有些理虧。方越元那邊倒還好一些。謝明倩可是和她一樣,都是在部隊裡工作的,說起來,也可以算得上是戰友。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方越元這個混黑的「僧面」可以不看,謝明倩這個在部隊工作的「佛面」卻不能不考慮。以免落下程家人走茶涼的壞名聲。

    所以鄭懷柱提出這個建議之後,她馬上就要答應下來,而且準備馬上就聯繫程志超。儘管程志超遠在大西南,聯繫起來不太方便,但那得看誰聯繫,相信以程衛國的能力,半個小時之內聯繫到程志超還是可以做到的。家裡那個老東西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把個兒子扔到大西南之後就此不聞不問,看樣子是打算讓兩個孩子自生自滅。

    在教育孩子方面。程衛國做出的決定,單葦清很少反駁,但是這一次,可不能由著那個死老頭子了,無論如何,也得讓他把孩子找回來,而且速度要快,最好明天晚上就能回家。

    但是還沒等她開口答應。就聽得劉欣來了這麼一句,這樣一來。不但單葦清感到怪異,就連鄭懷柱也感到有點不可思議:「什麼?他們兩個有約定?五年之後超兒才能回來?」

    劉欣點了點頭,抹了抹眼淚,說道:「曉晨知道自己活不了多長時間,害怕影響程志超在部隊的發展,所以和他約定。給他五年的時間,讓他在部隊裡幹出一番事業。五年之後,再告訴他曉晨的死訊,相信到時候程志超就算是傷心,也不會影響到他在部隊的事業了。」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目的她沒有說。那就是方曉晨希望五年之後程志超知道她的死訊之後,傷心之下,更感到愧疚,從而給劉欣創造一個大大的機會。那封信,即使劉欣沒有看,也能猜得出來,有關於這件事情,信裡肯定有所安排。

    但是這件事實在有點驚世駭俗,劉大小姐當然不會老實到一五一十的全說出來的程度。

    單葦清聽了之後心裡不禁一酸,抹著眼淚說道:「多好的孩子,自己病成這樣了,還關心超兒的事業,老天爺怎麼就這麼不開心,讓這麼好的孩子早早的就走了。」回想起方曉晨對自己的好,老太太的心裡越來越酸,眼淚再也忍不住,一個勁的流個不停。

    劉欣和方曉晨是發小,現在方曉晨去世,劉大小姐心裡就好像塌了天一樣,對於以後自己的人生之路頓時迷茫起來。她已經習慣了遇到什麼事情都有方曉晨陪在她身邊,而且一直以來,她都認為自己要比方曉晨聰明得多。可是現在方曉晨死了,她才發現,原來在她心裡,方曉晨是那麼的重要,隨著方曉晨的離世,她自己的靈魂也好像隨著方曉晨飛走了一般。

    但是看到單葦清的樣子,她卻不得不強打起精神,拉著單葦清的手不住的安慰。以往單葦清也著實喜歡劉欣這張巧嘴,不管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只要劉欣和方曉晨在身邊說上幾句笑話,心情馬上就開朗起來。但是這一次劉欣的勸慰卻顯然沒有收到太大的效果,儘管劉欣使盡了渾身解數,單葦清卻始終不見好轉。

    方曉晨的死,對於老太太的打擊也很大。

    哀傷了許久,單葦清這才收起了眼淚,向劉欣問道:「真的不用將這個消息告訴超兒?」

    「阿姨,這是曉晨的決定。」

    「我就是覺得怪對不住這孩子的,你說生病的時候沒陪著人家也就罷了,現在人沒了,他還不回來,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方越元歎了一口氣,說道:「既然是曉晨的決定,那麼就按照她說的辦吧。再說了,人都死了,他就算是馬上趕回來,也無濟於事,又何必讓他再折騰一回?」

    方越元既然發了話,單葦清也就不再堅持,點了點頭,心裡突然湧起了對程衛國的一絲恨意。暗想回去之後無論如何也得好好的收拾一下這個死老頭子,你說好端端的,非要將兒子送到那麼遠的地方當兵。自己的兒子自己還信不過?我就不信超兒留在省城,就會真的和鄭懷柱學壞了。當兵就當兵,幹嘛送去那麼遠的地方?現在好了,兒媳婦死了,兒子都趕不回來。就算是人家女方家裡不怪罪,我看他這個老不死的在大院裡還能不能抬起頭來。

    咬牙切齒一番之後,才想起現在方曉晨剛剛去世,還有很多後事要處理。方越元剛剛對那人說什麼要把曉晨去世的消息傳播出去,看樣子他這個當爹的要藉著女兒的死做一番文章。由此可見,這個爹當得很不靠譜,曉晨的後事,說不得要落在劉欣和謝明倩身上。看謝明倩的樣子,受了這麼大的打擊,整個人都要崩潰,只剩下劉欣還算是清醒一些,一個姑娘家,可做不了這麼大的事情。

    「唉,能幫多少就幫多少吧,總之,要讓曉晨風風光光的離開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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