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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獄中一刻 文 / 築夢者

    這個人荀真沒有深刻的印象,只是從身材可以看出是一個女人,尤其她現在披著一件黑色的斗蓬,後面還有一個同樣與她一樣穿著的女的跟著。

    就在她心生疑惑的時候,前頭的女人朝獄監揮揮手,獄監瞄了瞄這個人,看了眼趴在地上的荀真,然後才把鑰匙一收,笑得恭維地出了去。

    後面那個女子把斗篷脫下,然後急忙上前把荀真扶起,「荀真,是我,心眉,我一聽到你被關到天牢裡,就心急如焚,才第一天就動刑了……真真可惡,姑姑,跟爺爺說一聲,把那大理寺卿免了……」

    居然是柳心眉,真是出乎她預料,看著她的嘴巴一張一合,她的目光中暗暗有著戒備,瞄到前頭的女子也把斗蓬脫下,竟然是柳德妃,她只見過她一次,卻是記住了這個身材豐腴的皇妃。

    「荀真參見德妃娘娘。」荀真僵著身子**地出聲,然後把柳心眉的手推卻,「荀真受過刑,身子髒,柳小姐有話還請直說,無須拐彎抹角。」

    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道理她懂,更何況這裡是天牢?

    柳心眉眼中的戾氣一閃而過,真是給臉不要臉,若不是姑姑用得上她,說什麼她也不到這充滿晦氣的地方,強笑了下,「荀真何必這麼見外?你還在為上回的事情記恨我?我可以解釋的,那天我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就這樣出現,不然說什麼我也不會讓你說出那麼大不敬的話?好在最後殿下還是看在我面上對你開恩了……」

    「好了,心眉,不要再說了。」柳德妃一直在暗暗打量荀家的遺孤,不愧曾是華國第一將軍世家出身的女子,果然有大將之風,居然屈居下位,現在更是階下囚,可身上的氣勢卻是絲毫不弱,就像爹說的,有那家人的血統。

    她緩步上前,半蹲下來與荀真對視,面對她這一品妃她仍能氣定神閒,讚賞的一笑,「本宮例來喜歡聰明人,荀真,本宮也相信你是無辜的,淑妃與你無冤無仇,你不可能會害她,要怪只怪有人要你當替死鬼……」

    「娘娘來這兒不是為了與荀真說這些無意義的話吧?娘娘有話何不直說?」荀真微微一笑,這柳德妃真可笑,她不可能會救她出獄,說這些同情她的話無非是搏她的好感,若她只是以前將軍家的小姐,興許還信她這一套?

    柳德妃的面容一整,鳳眸微瞇,把胸中的怒火壓下,笑著拍了拍手,「荀真,那本宮也不與你廢話,這次關乎陛下的皇嗣,沒人救得了你。你荀家現今只有兩人存世,你的姑姑荀蘭是倚紅樓的頭牌,只要本宮一句話,她就得去邊疆當軍妓……」

    荀真的拳頭緊緊地握著,那咬著唇的力度似乎要把唇咬破,突然輕喝了一句,「娘娘,說重點。」居然拿她的姑姑來要脅她?

    「荀真,我姑姑好聲好氣與你說話,你這是什麼態度?更何況她現在是一品妃,你只不過是一名宮女?」柳心眉極度不悅地道。

    「柳小姐,現在是德妃娘娘有求於我這一名宮女,不是我有求於德妃娘娘,我姑姑已經淪落至此了,你們尚不肯放過她,柳家果然要趕盡殺絕。」荀真冷笑道。

    柳德妃也冷哼一聲,「我們柳家如何也不到你一名宮女多話,荀真,本宮是來與你做一個交易的,只要你按本宮說的去做,本宮保證不會動你的姑姑,還會讓她從良,嫁人生子。」

    荀真抬高頭,冷著面容道:「娘娘想讓我做什麼?」

    柳德妃朝柳心眉使了個眼色,柳心眉會意地轉身出去守風,好在荀真被關的牢房比較偏遠,而且也買通了獄監,所以倒不擔心有人會偷聽她們的對話,不過小心使得萬年船。

    柳德妃這才湊近荀真與她平視,「荀真,我知道你對柳家有怨恨,可是當年的事情不是你一個黃毛丫頭可以理解的?本宮要你做的事情很簡單,那就是把這次的禍水澆到皇后的頭上,本宮說的承諾絕對會兌現,你反正都要死了,何不用你一死換你姑姑一生平安順遂?即使你已多年沒見過她,可她畢竟還是你的親姑姑。」

    荀真從來不知道人心會卑鄙到這種程度,荀家的人都已經凋零到這步田地了,他們還不滿意?還要把最後的價值都要壓搾下來,「我與皇后娘娘沒聯繫,就算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不,會有人相信的,你的掌制之位是她欽點的,只要你說一聲是她支使的就可以。」柳德妃打斷她的話,微笑道。

    荀真的目光與柳德妃對視了一會兒,「這是昧良心的話。」

    「良心值幾何?荀真,你好好想想本宮的建議,一句話換一生,你已經賺了。」柳德妃站起來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她,那種睥睨的姿態好像荀真是她腳下的一隻螞蟻般。

    荀真知道柳家在朝在後宮都有勢力,不知魏綸把姑姑弄出倚紅樓沒有?但是再心焦也不能表現在臉上,細思了一會兒,「娘娘,我怕說了謊話下到阿鼻地獄會被勾舌根,況且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姑姑了,算了都有七年了,娘娘,如果你可以帶她來見我一面,那我可以考慮你的建議,下一回再受審時會說是皇后娘娘主使我讓淑妃滑胎的。」

    「此話當真?」柳德妃那種睥睨的姿態頓時就不見了,眼裡的狂熱與欣喜掩也掩不住,彷彿後位已經唾手可得。

    「荀真不會說假話。」荀真眼也不眨道,「況且這交易若能成,娘娘可是最大的贏家,憑柳相的影響力,娘娘還愁不能成為國母?」

    荀真只能賭一把,若魏綸還沒來得及安排姑姑的退路,那麼姑姑就真的凶多吉少,至少,她的死可以換姑姑的一生平安;但若柳德妃帶不來姑姑,那就只能說明姑姑已經平安了,到時候她又何必再與這柳德妃虛以逶蛇?

    柳德妃對荀真的話很是滿意,憑她柳家的能力要弄到荀蘭簡直是易如反掌,「很好,本宮就姑且信之,你等著,本宮會讓你們姑侄見最後一面的。」說完,把斗蓬罩上,然後推開牢門出去。

    荀真看著柳德妃如來時一般離去,眼裡深寒一片,現在只能暗暗祈禱姑姑能早一步被魏綸接走,現在想來還覺得慶幸並沒有過多計較魏綸妻妾的問題,魏綸這個男人還是有能力保姑姑平安的。

    低頭看著那一碗餿食,她眉頭連皺也沒有皺,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不能放棄,「娘,即使真兒再想您,也會好好地活下去,直到有一天您真的召喚真兒的那一天到來。」

    顫著手準備把那碗飯捧起來,牢門又再度響起,今晚還有人來?她什麼時候成了人人想要拉攏的香餑餑?眼角瞄去,看到這來人也是一身的斗蓬。

    什麼時候皇宮的人穿斗蓬是最熱門的?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莫非柳德妃去而又返?「柳……」

    就在她正要說話的時候,那人突然神形一閃,幾步就來到她的身後,在她還反應不過來的時候,一條白綾突然繞進她的脖子,這人是來殺她的?

    「匡啷」一聲,碗掉到地上碎成一片片。

    白綾收緊,荀真也在這一刻反應過來,伸手使勁抓住那白綾,拚命掙扎著。「你……是……誰?」

    身後之人的力度逐漸加重,把荀真的手險險勒出血來,「你沒有必要知道?荀真,到了陰曹地府問閻王爺去?」

    這聲音很是沙啞,荀真也沒辯得出是誰?她的手漸漸地抓不住那白綾,一鬆開,那白綾就把她的脖頸繞緊,她的呼息漸漸地變得沉重起來,「謝……司……制……是你……殺的……」

    她的手往後抓住那雙拉緊白綾的手,想要摳出血痕來,誰知入手卻是一片滑溜,彷彿那手腕處罩了一層什麼油膩的布一般?這人真狡猾,居然想得天衣無縫。

    身後之人「嘿嘿」地笑了兩聲,「荀真,你到了地府問一問謝玉姿不就知道了?」

    從來不知道喉嚨被卡住是這般難受的,荀真的臉漸漸漲成紫色,這時候因為掙扎坐在地上的臀部傳來的疼痛也感覺不到,她的眼睛漸漸瞠大,難道這樣就死了?

    她不要也不想啊,誰……誰來救救她?「救……命……」

    披著斗蓬的女人正想最後加重力氣送荀真歸西的時候,那牢門又再度被人用力推開,一道白色的身影疾速衝進來,那柄長劍就攻向她。

    「放開她。」

    她見狀,抬腿去擋,手上的力度一鬆,荀真也極快地反應過來,狠命地抓住那白綾,使勁呼吸著牢裡並不算太新鮮的空氣。

    披著斗蓬的女人擋了幾招,無奈對手下的勁更大,再加上這人她不得不忌憚,出手也不敢過狠,回頭看了眼荀真,今夜居然功虧一簣。

    現今之計惟有自保,她邊打邊退,準備逃走。

    「哪裡逃?」

    一劍挑來,她躲避不及,頭上的斗蓬被人挑開,她的頭髮散亂下來,遮住蒙著的臉,跌向荀真的方向。

    荀真的目光立刻看向那披著頭髮的半邊臉,那臉上的輪廓她似乎在哪兒見過?可還不待她細看,那人居然甩開一把粉末,然後趁著荀真與對手用手揮開粉末的空檔,趁機奪門而去。

    荀真剛揮開粉末,突然身子被人一抱,「荀真,好在我來得及時,你平安無事。」

    剛剛聽到聲音的時候,她就知道來者是何人了?

    「七殿下。」

    劫後餘生的她也不禁埋頭在他的懷裡,雙手回抱他,只差那麼一點點,她就要與世隔絕了,此時更是難掩內心的害怕。

    時間彷彿靜止了。

    這一幕落在急忙趕來的人眼中,那往前的步子一頓,雙眼的急切冷卻下來,抿緊的唇透出一股冷漠的氣息,手中的拳頭緊握。

    這讓今夜雖然狠賺了一筆的獄監不安地吞了一口口水,在這天牢當差了那麼久,從不見一個女囚才剛被關押就有這麼多人來探望的,但這麼多人當中,就眼前之人最是得罪不起,此時他的手搓了又搓,恨不得轉身就走。

    紅顏禍水啊紅顏禍水,問題是這女的長得又非傾國傾城,就這才讓人心生不解。

    宇文淳這才放開荀真,俊美的雙眼在她的身上睃巡,看到她染血的臀部,頓時滿含憤意地道:「他們對你動刑了?」

    荀真看到他目光落下的方向,尷尬地用手掩了掩,「殿下,我……是女孩子,您還是別看了……」

    宇文淳的臉一紅,耳根子更是紅透,背過身子去,「對不起,荀真,本宮不是有意要非禮你的。」

    兩個尷尬非常的少年少女,好一會兒,荀真才拉了拉宇文淳的袖子,試著喚一聲,「七殿下?」

    宇文淳這才回頭看向荀真,耳根子的紅熱慢慢褪卻了,「荀真,本宮一定會想辦法救你出獄的,不會讓你含冤莫白。」

    荀真被關進來那麼久,只有宇文淳一個人來看望過她,並且說這些讓她寬心的話,眼裡蒙著一層水氣,看著他像是匆忙趕來的樣子,心下不禁感動,那個整天說要她的男人,至今都未見身影,「七殿下有這心就好了,這次事關皇嗣,若殿下一句不合,皇上追究下來,只怕連累了七殿下。」到那時馮貴妃一定恨不得宰了她。

    宇文淳伸手輕輕地抹去她的淚水,溫柔地笑道:「沒事,你不用為我擔心,再怎麼說本宮也是皇子,父皇還算寵愛我,今天有人來殺你,就說明你與淑妃娘娘的滑胎無關,明天本宮就去求見父皇,讓他開恩饒你一命。」

    若不是他今天結束了與友人的相聚回到宮裡,只怕也趕不及來救她,明天天一亮可能得到的是她香消玉殞的消息,這麼一想,他的心更是抽緊起來。

    荀真只是含笑地看著他的側臉,七皇子還是過於單純了,僅憑陛下對他的寵愛不足以讓他予取予求。

    宇文淳回頭找到自己帶來的食盒,懊惱地看著摔在地上的飯菜,回頭尷尬地看了一眼荀真,「都摔壞了,你還沒吃飯吧?」

    「不礙事,都這個時辰了,天一亮,牢頭就會送飯來。」荀真道,宇文淳再受寵,畢竟不是太子,他的寢宮在建制上是要低於東宮的。

    「本宮再去給你弄吃的,你等著。」宇文淳轉身就要走。

    荀真忙拉著他的衣袖,「真的不用了,殿下,這麼晚了若弄出太大的動靜來,宮裡指不定還有什麼流言出來呢?」

    如此善解人意的荀真讓宇文淳的心裡很是難過,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無用透了,難怪大家都要爭權爭地位,原來有權還是好的,輕撫她的臉歉意道:「對不起,荀真。」

    荀真微微避開他的手,搖頭,竟笑得很是溫柔,「殿下無須道歉。」想到姑姑,不知要不要讓宇文淳去通知一聲?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有些囁嚅地開口,「殿下……奴婢有一事想托你,只是不知……」

    「荀真,你有什麼想跟本宮說的儘管說?」宇文淳道。

    荀真咬著唇細思了片刻,現在她已經無人能托,在這兒能見的人有限,心裡始終記掛著姑姑,不能留把柄給柳德妃那種人,遂一五一十地將荀蘭之事托出。請宇文淳務必在天一亮趕去倚紅樓,看一看荀蘭是否還在?若在,請他將荀蘭帶去魏家交給魏綸。為了讓荀蘭相信他,她褪下手中的鐲子遞給宇文淳,懇切地道:「殿下,姑姑一看到這鐲子就知道是我讓您去找她的,請殿下一定要趕去救我姑姑,她是我在這世上惟一的親人。」

    此時她伸手狠狠地抹去淚水,如交代遺言地道:「如果您見著她,跟她說一定要好好地活著,與魏大叔生幾個孩子,讓荀家的血脈留傳下去,別跟她提我的事。」

    姑姑,不知她此生還能不能再見到她?

    「荀真,本宮不想聽你說這些喪氣話,事在人為,你是本宮的朋友,本宮就算拼了一切不要也要救你出水火。」宇文淳不禁怒道,他不喜歡她用這種語氣說話,「至於你姑姑,我一定會把你的話帶到。」

    荀真的淚水又再度劃下臉龐,滿含感激地看著他。

    宇文淳這才招手把那獄監喚來,吩咐他另外安排一間乾淨一點的牢房,然後蹲下來抱起荀真在獄監的帶領下到了一間安置了軟榻的監牢。

    荀真看了一眼這間不是用欄杆做區隔的牢房,四面都是牆,地面是乾燥的,與剛剛所呆的地方簡直是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

    獄監討好地朝宇文淳笑道:「七殿下,這裡是天牢裡最好的牢房,平素只有獲罪的大官未判刑前才會住在這兒的。」

    那些大官未判刑,誰知道會不會重新起用?所以有經驗的獄監都會十分禮遇他們的,直到上頭判了刑,這才會把人押到外面那種陰暗潮濕的地方。

    獄監看了一眼那軟榻,以前是沒有的,看來是剛剛那位吩咐人安置的,兩眼都暗暗瞥向荀真,這女人到底哪裡好?眼前這位與那位都這麼關心?

    宇文淳把荀真安置在軟榻上,往四周看了看,荀真換了牢房,那個女人要再來殺她也不容易,這才安心一些,在懷裡掏了掏,把一隻瓷瓶遞給荀真,紅著臉道:「這是金創藥,你待會兒抹上。」

    荀真的臉一紅地接過,自己挨板子的地方實在難以對人言,看到宇文淳眼裡的擔心,她點了點頭,想到天色不早了,忙催宇文淳離去,現在心裡最為擔憂的還是姑姑。

    宇文淳再三朝獄監吩咐了幾句,看了眼荀真後方才轉身離去。

    荀真直到這兩人離開,輕呼出一口氣,不知道明天的命運會如何?肚子餓過了頭反而不覺得餓了,看了看手中的藥,趴在軟榻上,準備自己給自己上藥。

    突然牢門被人推開,好在她沒有拉下褲子,又有人來?忙把趴下的身子改為側躺,遮住自己那傷勢。

    她忙轉頭看去,居然是一臉陰沉的宇文泓,她出事這麼久了他才來?這時候她的臉色也跟著陰沉下來,咬著唇不吭聲。

    宇文泓圈著雙手倚在牢房門口看著她,語帶嘲諷地道:「不錯嘛,荀真,你一出事你的情哥哥立刻來看你,還給你特殊待遇?看得孤都眼熱了。」

    外頭聽著的孫大通不禁伸手拍拍頭,他的太子殿下喲,都什麼時候了,您老還顧著吃醋?

    那個快馬加鞭趕回來看荀真的是誰?那個私下給她安排了牢房的人又是誰?那個只不過偷聽到她提到荀蘭,就立刻派人去處理的人又是誰?

    現在這樣一副嘴臉,這,這不是存心讓人誤會嘛,孫大通的老臉不禁皺起來。

    荀真的眼角不滿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微昂著頭道:「是不錯,總比某人強。」她的腮幫子也鼓了起來。

    宇文泓看著她還有心情與他鬥嘴,心下放寬之際,又免不了燃起一把怒火,「看來孤是不應該來。」

    「殿下知道就好,況且奴婢現在處境不佳,殿下更應該要避嫌。」荀真道。

    宇文泓聞言,轉身就離去,都這個樣子了還要逞口舌,由她去吧。

    孫大通看了看裡頭的荀真,又看了看氣怒而離去的殿下,這兩人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就他聽的,明明一個是關心至極,而另一個卻又心有抱怨,說開來不就好了,就因為一個七殿下弄成這樣?

    他忙把門帶上,然後轉身去追宇文泓。

    荀真看他就這樣離去,眼裡不爭氣地又濕熱起來,誰要他理?

    少女情懷總是癡,即使刻意排斥,但在宇文泓那一次背著她在山林裡逃亡起,她的心也有著微微地悸動,所以看到他與看到宇文淳還是有區別的。

    心裡一委屈,她的淚又開始掉。

    突然,門又被人打開,宇文泓提著一個食盒進來,走近她,放在地上,然後站著看她哭成淚人兒的樣子,「哭什麼?」這時候他的口氣鬆軟了一些。

    「殿下管奴婢哭什麼?」荀真別開頭倔道,今夜九死一生,哭一下又礙著誰了?

    這樣倔強哭泣的荀真讓宇文泓心裡的那根緊繃的弦鬆了下來,不管怎樣,她如今還是處於生死未卜的境地,伸手憐惜地抹去她腮邊的淚水,「好了,再哭就成花臉貓了。」

    「誰是花臉貓?殿下莫給我亂安罪名?」荀真不悅地道,一開口就沒好話。

    宇文泓輕歎一聲,荀真這種小性子以前可沒見過,看來還是他過於縱容她了,使她越發地使出本性,伸手抱著她趴在懷裡,另一隻手卻要褪下她的褲子。

    荀真的臉一紅,伸手按住他的手,色厲內荏地道:「你要幹什麼?」

    「明眼人都知道孤要幹什麼?」他一把將她的爪子揮開,然後執意解開她的褲頭,看到那血水滲出褲子,他的心隱隱做痛,該死的大理寺卿,往後別讓他抓到他的把柄,不然非要打他個百來棍才解恨。

    「不,不行……啊……」原本在抗議的荀真突然痛得大聲喊了出來,那褲子已經與血水混合在一起,早已有些許乾涸,此刻被拉下更是痛得揪心,她的手緊緊地抱著宇文泓的脖子,可那痛楚仍讓她冒冷汗。

    宇文泓聽到她的痛呼聲,即使心裡也跟著顫抖,但他仍神情不變地一鼓作氣將那褲子褪下,要痛就一次痛完。

    荀真已經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那種痛楚,比挨板子時的痛楚更甚,她好歹是個姑娘家,實在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落在他的眼裡,咬緊唇覺得心裡又憋悶又尷尬。

    感覺到褲子被褪了下來,下身涼颼颼的,都已經這樣了再計較又有什麼用?她臉紅的把手中的藥瓶子遞給他。

    宇文泓看了眼七弟給她的藥,冷哼一聲,並不伸手接過,而是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子,把蓋子打開,這才看向她的傷口處,那被打爛的肌膚與周圍粉色的凝脂滑膚形成鮮明的對比,看得人觸目驚心,心瞬間擰疼起來。

    他把藥粉撒在那傷口處,輕輕地吹了一下,「疼嗎?」

    荀真的眼裡還掛著淚珠,雙手圈緊他的頸項,臉上的紅暈是怎樣也褪不下去。「好多了,沒有剛剛那麼痛。」

    宇文泓的眼裡沒有絲毫的**在流轉,而是專心致志地給她抹藥,直到一瓶的藥粉撒了大半才算是完成,感覺到她在打冷顫,更是擁緊她趴在懷裡,拉過一旁的被子輕輕地蓋在她的身上。

    「你這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先忍著吧,現在不是你害羞的時候。」

    荀真聽他說得一本正經,臉上的潮紅這才慢慢地散了,肚子很快「咕咕」地叫起來,她剛恢復了正常的臉色又微窘起來。

    宇文泓看到她這個樣子竟有心情笑了出來,手掌愛憐地輕撫了一下她的臉蛋,這才彎腰把那食盒提上來,擱在軟榻的一側,親自打開來,把幾樣小菜端出來,然後捧起那碗,一面擁著她一面給她餵飯。「都這麼晚了,你就將就用一些吧。」

    荀真臉紅地欲伸手接過,「我自己來。」腰部一扭動就會牽扯到臀部的肌肉,她不禁痛得又呲起牙來。

    「別動,都傷成這樣了,還要逞強。」宇文泓不悅地責道。

    她這才安靜地趴著,臉紅地任由他給她餵飯,吞下一口他喂來的飯菜,她的臉不爭氣地又更紅了起來,微微翹起眼睫毛看著他的俊容,雖然他長得沒有宇文淳那種美如天人的感覺,但他的臉上氣概更足。

    「怎麼?今天才發現孤長得比你好看?看得都不知道張口吃飯了?」宇文泓笑著打趣了一句。

    荀真的嘴角抽了抽,這人真敢說,忍不住啐了他一口,「誰看你了?自大狂。」

    宇文泓趁機喂一口飯到她的嘴裡,然後看著她笑了出來。

    荀真也跟著輕笑出聲,若現在不是在天牢裡,會更好吧?「不知明天我這吃飯的傢伙還在不在?」

    宇文泓怔愣了一下,然後狀似漫不經地道:「你不用太憂心,還有孤。」

    「殿下的身份更尷尬,只怕一開口,陛下的疑心就會轉到殿下身上。」荀真皺緊眉頭,太子已經是皇子至尊了,若有心人栽髒給他,他就會是最大的嫌疑,畢竟關乎皇嗣啊。

    宇文泓只是雲淡風清地笑了笑,想要再給她喂一匙飯,她搖了搖頭,「我吃不下了。」

    「怎麼就那麼點食量?」宇文泓不滿地道,然後看到她的嘴角有一顆米飯,他一手執筷,一手捧碗,無奈之下竟伸舌舔著她的唇角把那飯粒捲進嘴裡。

    荀真的表情一怔,然後紅暈火速漫延,身子更是滾燙起來。

    宇文泓看到她漲紅的臉,調笑道:「害羞呀?」他都吻過她好多次了,她還是這般羞澀?

    「誰像殿下那般臉皮厚?」荀真不服地道。

    宇文泓正要接話,突然他的肚子裡也傳來「咕咕」叫,荀真忙不可恩議地看著他,「殿下,您也沒吃晚膳嗎?」

    宇文泓不看她,竟自顧自地把她吃剩的飯菜吃到自己的肚子裡,他這是為了誰才會錯過晚膳?誰知一回來卻看到她與自己的皇弟熱情相擁。

    荀真彷彿第一次認識宇文泓一般,在她的眼裡,他是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皇太子,可此刻他竟然不嫌棄地吃自己吃剩的飯菜,無怪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殿下,那是奴婢吃過的。」她小心翼翼地道。

    宇文泓斜睨她一眼,「你還好意思說,都是誰害得孤得在這地方吃這種殘羹冷飯?」

    荀真低著頭不好意思看著他俊帥的側臉,突然電光火石之間,她又抬頭看著他,他難道是急著趕回來見她?他不在宮裡?

    這樣一想,她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埋怨漸漸消散了,就這樣定定地看著他吃東西,其實他吃東西很是優雅,畢竟出身尊貴,皇宮裡對宮女都會要求禮儀,更何況是未來的帝王?

    直到宇文泓把食盒放到地上,她這才回過神來,咬著唇問:「殿下不在宮裡嗎?」

    「父皇要孤去巡視羽林軍。」他抱著她躺在軟榻上,這裡實在太簡陋,他有些不習慣,不過又不想放她一個人在這兒。

    荀真順勢跌到他的懷裡,看著他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尖,「殿下還是回去歇息吧,沒理由陪奴婢在這兒。」這裡連她都住不慣,宇文泓這種養尊處優的皇子更是住不慣。

    尤其現在兩人的姿勢更是尷尬,她的下身未著寸褸,一想到就這樣挨在他的身子上,她的臉一直是熱紅不褪。

    「別那麼多廢話,還是趕緊歇一歇,都快三更天了。」宇文泓道。

    荀真這才沒有再說話,一天一夜的經歷任她再堅韌再頑強也會倒下來,竟順從地窩在他的懷裡漸漸睡去了。

    宇文泓雖然有睏意,但她微微地動了動下身時,他還是難免身子緊繃起來,這種姿勢最是折磨人,睜眼看到她的呼吸平穩,歎息一聲,他這分明是自找苦吃。

    天色將亮之際,微微睡了一會兒的他睜開眼來,看到荀真睡得很熟,他輕輕地將她放在軟榻上,掀開被子查看一下她的傷勢,經過昨夜上藥後,已經好了很多,他又掏出瓶子給她上了一次藥,在那微弱的燭光下看著她那誘人的風光,他的喉頭一緊,身下一繃。

    她怎麼就把他誘惑成這樣?心裡有著對自己定力的不滿,為了不讓她再誘惑他,他把那染血的褲子給穿回去,不是不想給她換一套衣服,但是那樣太惹眼了,惟有難為她還穿回那一身衣物。

    看著她熟睡的容顏,他低頭在她的唇角上落下一個吻,這才無聲地推門離去,外頭的孫大通正坐在地上靠著牆角睡熟了,一聽到聲響,他忙跳起來,「殿下?」

    宇文泓道:「你去安排人給她送吃食來。」這牢裡的飯菜都是不可吃的,而白天他又不能在這裡陪她。

    「可七皇子不是說要給她送吃食?」孫大通道。

    宇文泓瞪他一眼,「你怎麼那麼笨?不會讓這裡的獄監送啊。」

    孫大通這才拍拍腦袋,在太子殿下發火之前趕緊離去張羅。

    宇文泓見狀輕聲一笑,再看了看這監牢,不能放她在這種地方久呆,心下想定,這才背著雙手離去。

    牢房裡的荀真悄然睜開眼睛,其實在他起身離去的時候她就醒了,想到他又再給她上藥,她的臉不禁紅透了,好在裝睡,可以避開尷尬的一幕。

    清晨的光線還沒有完全亮透之際,一夜無眠,臨近四更才微微瞌眼的許悠從椅子裡起身,昨天她在這裡坐了一宿,正要起來泡杯茶,突然感覺到屋裡有人,她忙驚呼:「是誰?」居然有人潛進來她也不知曉?

    「是我。」

    許悠就著那一絲不明的光亮,看著那坐在離她有幾丈遠的人影,那光暗參半的臉容,讓她一眼就認出,這是她與他第二次單獨相處,她的眼裡有著熱意,「您怎麼在這兒?」

    「我來是問荀真的案子,你有什麼看法?」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雖然讓人去查了,但不及尚工局裡的許悠瞭解得透徹。

    許悠沒有走近他,而是挑最近的椅子坐下,皺眉道:「荀真的案子有多棘手您是知道的?若是害了淑妃那還好說,可害的是已成形的皇子,陛下的震怒可想而知,您還要攙和進去嗎?這事您不要管了,我自會處理。」她不能讓他涉險。

    「你現在有能力處理嗎?大理寺卿第一次過堂就動刑了,你該知道荀真對我有用處,周思成還在邊疆作戰。」

    許悠其實也有私心,希望他能不過問此事?但看來事與願違,「我這裡有證據證明那個香囊不是她做的,這樣應該能取信陛下放她出來,自有替死鬼去頂罪。」

    「那就好,我會把此事變成皇上親審,總比大理寺卿胡作非為強,而且只要有人在背後使計總會漏出馬腳來。」

    許悠看著他就那樣起身離去,心裡難免有幾分失落,很想留他下來問他要不要喝一杯茶?可是……她沒有資格。

    她就那樣坐著,直到房裡光線大亮,這才起身去沖泡一杯香茶,然後像每一個清晨那樣,端著茶碗看著窗外眾人忙碌的景象。

    呂蓉同樣也一夜無眠,雙眼紅腫起來,默然把掌珍的衣服穿好,默默地梳理著身上的折痕,就像撫摸著什麼珍貴的東西一樣,坐在那銅鏡前看著自己的面容,輕輕地梳理著自己的秀髮,一絲不苟,莊重無比。

    東宮,嚴翰一臉嚴肅地看著宇文泓擬的折子,不禁反對道:「殿下,您真要上這樣一個折子?」

    宇文泓看了一眼嚴翰,「太傅,有捨必有得,孤要插手那件事,首先就必須要捨棄一些東西才能讓父皇相信孤沒有異心,再說孤又不是不能控制住事態的發展。」

    嚴翰不禁坐下來伸手揉著打成結的眉頭,沒想到這件事居然影響這麼大。

    早朝時,讓朝廷眾臣都措手不及的一件事,就是東宮居然上折子請求皇帝給大皇子與三皇子封王,這太子殿下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眾朝臣心下起疑,太子雖然沒有表現出來,可是私底下還是防著那幾個兄長的,現在居然請求給他們封王?疑心之際嘴裡仍是贊太子有兄弟情誼,值得嘉獎。

    大皇子心裡自是高興無比,他是眾兄弟中最年長的,可遲遲沒有封王,這讓他總覺得面子不知往哪擱?這時竟看太子順眼了不少,封王與當皇子那是兩碼事,不可混為一談。

    皇帝因為最近失去了一個子嗣而痛心的心這才平穩了不少,兒子相親相愛是他最樂見的事情,即使對這兩個兒子都頗有不滿,但畢竟還是自己的兒子,尤其是看到淑妃滑胎的那個成形皇兒,他竟覺得一夕間老了許多,對這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也寬容了許多。

    但是雖然這個早早封了太子的兒子一直表現得很好,他心裡還是存了幾分疑心,他到底意下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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