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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以命換命 文 / 築夢者

    宇文淳看了眼宣聖旨的太監,從容而淡定地道:「謝主隆恩。」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沒有欣喜亦沒有失落。

    宣旨的太監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尖著嗓音道:「七殿下,皇上說,您畢竟是他的兄弟,所以賜毒酒一杯,七皇子黃泉路上走好。」回頭示意小太監將毒酒端上來。

    宇文淳伸手欲接時,突然聽到身後有一把柔和而急切地嗓音道:「等等。」

    他錯愕地抬頭看去,這聲音異常的熟悉,是她,

    他定定地看著那深紫色宮裝的女子走近,捨不得移開視線,再一眼,他與她就要天人永隔了,欣喜著她的到來,臉上卻是淡淡地道:「你不該來。」

    荀真輕提裙擺步進監牢,朝那宣旨的太監道:「我要與七皇子說幾句話,公公暫且先下去吧。」

    宣旨的太監本來不豫的神色在看到阻礙之人是荀真後,即恭敬地行禮帶著人出去,荀真是誰?給個天做膽他也不敢得罪她。

    荀真的目光落在雖然外表落魄但精神尚好的宇文淳身上,不可避免地想到初見時他的意氣風發,只是短短幾年,他似乎就大變了樣,「七殿下,不管如何,荀真總要來送你最後一程。」

    宇文淳突然綻開一抹笑,一如多年前那般流光溢彩,「荀真,四哥不會高興的。而我不想讓你與他而我而有誤會,我……從來沒有誤會過你,其實你不來看我是好的……」頓了一會兒,「還記得那年在鳳儀宮門前你說過的話嗎?當時我真的不忿氣又難過,但是現在看到四哥待你不錯,我也終於可以放手了,荀真,如果……時光倒流,我不會對你做出卑鄙的事情……」

    他的臉上突然有幾許難堪,深呼吸一口氣,釋懷道,「這件事我本來只想藏在心坎裡,不想讓你知道,但是你有權知道我是怎樣一個人,那一年你的記憶出現混亂是我讓呂蓉給你下藥的結果。荀真,我是不是很卑鄙無恥?明明你的心裡就沒有我,我還是可笑地以為自己能得到一個公平競爭的機會,荀真,你若要怪我或恨我,都不要說出來,就讓我這樣到黃泉去吧?你看,最後我又自私了……」

    他終於說出來了,這件事一直壓在他的心裡,直言坦然面對她,所有的是非曲直都將要與他無關了,不管是他的好或他的壞,他都想要在她的心中留下一條劃痕。

    荀真的眼裡突然湧出了淚水,沒想到那次記憶混亂之事是他與呂蓉聯手弄出來的,現在想來絲毫沒有詫異,他的誤入歧途與呂蓉為了愛情可以犧牲一切的行徑,似乎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伸手將眼角的淚水抹去,她道:「都是陳年舊事了,七殿下,我們都別提了,我來只想問你一句,你還是不甘心嗎?」

    宇文淳原本以為她會指責他的自私自利,哪想到她會如此輕描淡寫?心裡放鬆之餘突然又覺得有幾分失落,最終她不愛也不恨他,嘴角自嘲地笑了笑,「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荀真,我已經是一隻腳踏進黃泉之中的人了,還想著這些事幹嘛?」

    這一刻,他又像她初見那般皮皮地笑著,彷彿世間的一切都是那般雲淡風輕。

    荀真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的臉容瞧,「七殿下,你還恨皇上嗎?」

    宇文淳不明白荀真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執著在這件事情上,他都到這份上了,就算恨又能如何?再說他只是嫉妒四哥,說恨談不上,是父皇的態度大變才會讓他誤入歧途,這一切與四哥沒有關係,遂輕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有恨過四哥,就算今日他處死了我,我也不恨他,他……只是比我好運而已……」好運地得到了她,而他終究慢了一步。

    「當真?」荀真不確定地再問了一次。

    「當真。」宇文淳也沒有繞圈子,不喜歡她置疑他的話,對於她,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欺瞞。

    「好,我知道了。」荀真破啼笑了笑,「七殿下,一路走好。」

    宇文淳知道最後的時光已經離他遠去了,點了點頭,最後還是加了一句,「荀真,你……也要幸福,很可惜不能看到你與四哥的孩子出世了……」

    荀真只是睜著一雙淚眼看他。

    宣旨的太監進來小心翼翼地道:「總管事大人,時辰已至,小的準備要行刑了,還請總管事大人體諒小的則個。」

    荀真吸了吸鼻子,「公公行刑吧。」

    宣旨的太監這才準備親自端起那杯毒酒遞給宇文淳,只要宇文淳喝下,他的任務就完成了,可以回華龍宮向孫公公復旨。

    就在宣旨的太監要遞酒,宇文淳準備接酒的一瞬間,荀真突然一個踉蹌,身子一倒,方向卻是宣旨的太監,那個太監在驚嚇之餘,手本能地一鬆。

    「啪」的一聲,毒酒灑到地上瞬間冒起了一團白煙,將地面燒出了一個洞來。

    宣旨的太監臉色蒼白起來,這杯毒酒居然灑了?正要轉身再弄一杯之時,跟在荀真身後的燕玉突然驚叫一聲,「有老鼠……」

    身子撞向那個端著毒酒壺的小太監,頓時還剩大概一兩杯份量的酒壺翻倒在地上,同樣「光啷」一聲,摔了個粉身碎骨。

    燕玉也嚇得急忙跪下,忙自己掌嘴道:「總管事大人,都是小的不好,見著一隻大老鼠,這才將公公手裡端著的毒酒打翻到地上……」害怕地大哭起來。

    宣旨的太監臉色極其難看,想要責罵燕玉這個女史,但又礙於這是荀真的人,正所謂不看僧面看佛面,誤了聖旨,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回頭看向荀真,「總管事大人,這……」

    荀真看了看狼籍的地面,臉色並不好看,但是仍鎮定地道:「這都是我那女史不小心所致的,公公無須為難,先拿聖旨回去向孫公公如實說出實情吧,若有事自有我來擔待,不會禍及公公的小命。」

    宣旨的太監臉上這才有了些許血色,有荀真這句話那就放心了,忙打揖道:「小的謝過總管事大人,現在看來已經不能行刑了,小的要趕回華龍宮稟報實情,先行一步了。」說完,匆匆帶著小太監趕緊離去。

    荀真看著那群綠衣閹人離去,這才轉身準備離去,還有事待辦,宇文淳卻是快速地伸手抓著她的手,一臉擔憂地看著她,冷道:「荀真,你這是要幹嘛?我不需要你救,你聽到了沒有?四哥是天子,他已經不是東宮的太子,你這樣做是挑釁他的皇權與威信,四哥這回肯定要誤會你,你……」

    他不想因他的緣故而令她失寵,現在已經今非昔比,他不再是先皇寵愛的皇子,可以憑此給她遮風擋雨,能這樣做的只有四哥,但是她不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嗎?

    荀真卻是看著他那張成熟了許多的面容,輕輕地撥下他的手,「七殿下,我現在只希望你們倆可以並存,你雖有錯,但罪不至死。再說,對於皇上,我比你更瞭解他,放心好了,他不會真的生我的氣,只不過你往後不能再與皇上做對,不然我……將不再原諒你……」

    宇文淳就這樣看著她的衣裙飄出了他的視線,很多年後,當他想到天牢這一幕時不禁會唏噓感慨,更多的卻是感動,而她的這一個背影一如多年前被父皇遺棄時,溫暖著他的心。

    轉身,靠在欄柵上,任由一滴淚水悄然劃下。

    華龍宮,宇文泓總覺得今日心神不寧,有些煩躁地扔下硃砂筆,今日他下旨處死七弟,不知小女人會做何反應?

    為了七弟,他們不止一次起過爭執,父皇死不瞑目的樣子時時閃現在他的眼前,這才是他堅決要處死七弟的原因,雖然父皇非他殺,但他是最主要的主謀之一,所以,七弟必死。

    「皇上,老奴泡了杯寧神靜氣的香茶,皇上喝喝看,靜靜心神。」孫大通端著茶碗進來。

    宇文泓順手接過輕茗了一口,隨手讓周圍垂手伺候的太監出去,道:「孫大通,有人回來復旨沒?」

    「還沒呢?」孫大通的話音剛落,外頭就有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主僕二人抬頭看去,果然是那傳旨的太監,不待宇文泓問話,那小太監即跪在地上,將天牢裡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但是對於荀真與燕玉的行為,他卻是一口咬定是不小心,這樣說話兩相不得罪,但是他的額頭仍冒著冷汗。

    宇文泓的臉色不豫,將那碗香茶重重地擺到書案上,瓷器撞到實木桌上發出了一聲響聲,怒不可遏地朝孫大通道:「去,將真兒給朕找來,豈有此理,她的眼裡可有朕的存在?」

    這個丫頭真是越來越大膽,居然不把他的聖旨看在眼裡,都怪他將她寵得無法無天了,看著孫大通急忙出去的背影,煩躁地在屋子裡踱著步。

    就在他等得不耐煩的時候,突然看到孫大通腳步匆忙地進來,「皇上,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他一臉怒容地喝道。

    孫大通看著他少有的表現出憤怒的神情,本能地縮了縮脖子,但是想到那件大事,不敢怠慢,忙道:「皇上,出事了,總管事大人被一名宮女用刀劫持著在宮裡最高的城樓上,揚言說若皇上不過去,她……她就要殺死總管事大人……」

    宇文泓聞言,顧不上氣怒,一把將孫大通提起來,「你說什麼?」此時,他身上冒著深深的寒氣。

    孫大通顫著聲音道:「皇上,呂蓉挾持了總管事大人,現在正在那兒鬧著……」

    宇文泓一把甩下孫大通,火急火燎地衝出華龍宮,孫大通一個鯉魚打挺趕緊起身,急忙追上去。

    宇文泓連帝王轎輦也不坐,施展輕功在宮牆裡幾翻跳躍朝那最高的城樓而去,該死的,如果他的女人有個三長兩短,一定將那個叫呂蓉的宮女碎屍萬段。

    城樓上下都已經被御林軍包圍了,無數支箭都指向荀真與呂蓉,但是誰也不敢輕易靠近一步,呂蓉死不足惜,若是傷到荀真這個帝王最寵愛的女人,那才叫糟糕,有再多的頭也不夠憤怒的帝王砍。

    遠處的石山上顧清蔓正好也在看著這一幕,看到荀真的的脖子上架著的刀,這呂蓉有點印象,她們不是什麼好朋友嗎?

    「呵呵,沒想到是窩裡反,真希望一刀殺死那魅主的妖姬,那天下就太平了。」有人咬牙切齒地道。

    「殺不死,在她的臉上劃上個十刀八刀,看她還如何誘惑皇上?只怕早就被皇上打發走了……」憤恨詛咒的聲音不絕於耳。

    顧清蔓看到宇文泓明黃的衣衫在風中飄過,眼神黯淡了不少,當了這個什麼一品信妃那麼久,他竟是一次也沒宣過她侍寢,故意瞄了一眼荀真,「大家還是小聲點,被皇上聽去,不待她被人殺死或毀容,我們都要被皇上三尺白綾賜死。」

    所有人聞言,都暗恨地閉上嘴巴,靜觀對面城樓上的動靜,默默地祈禱著荀真最好早死早超生,別在那兒擋她們的道。

    禁衛軍都自動地讓開一條道,宇文泓暢通無阻地奔上城樓,正好聽到荀真的聲音,「蓉蓉,你快放下我,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救七皇子了嗎?你別傻了……」

    「你給我閉嘴,荀真,皇上是不是真寵你?一試就可以試得出來,他若在乎你,拿你的命來換七皇子的命灼灼有餘。」呂蓉滿臉狠戾地地喝道,竟不似往日。

    宇文泓充滿帝王威嚴的身影出現在城樓上,兩眼快速地睃巡著荀真的身影,看到她安好,這才放心,但是看到呂蓉的刀抵著她的喉嚨,不禁怒喝道:「還不快給朕鬆手,若你敢傷了她,朕絕不輕饒你。」

    呂蓉骨子裡的膽小讓她不禁吞了口口水,手軟了軟,但想到七皇子就要被人處死了,她又強硬地道:「皇上,要救荀真可以,請您下旨放了七皇子,不要讓他死,那荀真也不會死,您不是愛荀真嗎?現在就是您表現的時候。」最後她冷笑出聲,手中的刀壓了壓,眼看就要在荀真的脖子劃下一條血痕。

    荀真的眼睛看向宇文泓冰冷的臉,這代表他的憤怒已經到達了頂點,呂蓉的行為已經冒犯了他帝王的威嚴,不待宇文泓說話,她即道:「蓉蓉,這就是你與我的友誼嗎?上回你給我下藥的事,我已經不想與你計較了,沒想到我們的友誼不敵你對七皇子的情義,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讓我非常地寒心,十年情誼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呂蓉的臉色大駭,「你怎麼知道你上次重傷記憶混亂之事是我所為?我……」

    「蓉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的道理你不懂嗎?趕緊放了我,我也好求皇上放你一條命。」荀真仍勸道。

    「真兒,你不懂,七皇子若活不成,我活著又有什麼意義?沒錯,我對不起你,我自私,但是我這一生只愛過他一個男人,為了他,我可以不要這條賤命。真兒,你要怨就怨吧,我也不在乎了。」呂蓉哽咽地道,一把扯住荀真的髮髻拉她踏上城樓最高處的磚石上,只差一點點,兩人就險些要墜樓,一時間竟危險得很,聲音放狠道:「皇上,原來您對她的愛也不過如此,那好,我反正一人到地府去也寂寞,真兒,你就陪我一道去吧……」

    宇文泓往前踏了一步,呂蓉就一副要殺荀真與她共同墜樓的舉動,心頭一跳,停止心中的猜測,若讓這呂蓉胡來,那真兒就危險了,沉著臉喝道:「你別亂來,呂蓉,你要什麼?」

    「好,皇上,奴婢要您收回成命,永世不處死七皇子,您可做得到?」呂蓉大聲地道。

    宇文泓握緊拳頭,但是看到荀真危在旦夕,咬牙道:「好,朕答應你,但你也要擔保不得傷害真兒分毫。」

    「皇上……」荀真感動地看著他,他真要為了她而妥協?

    「皇上快人快語,奴婢雖然相信君無戲言,但是還請皇上即刻下旨廢去上一道旨意。」呂蓉謹慎地道。

    宇文泓朝身後的孫大通道:「筆墨伺候。」

    立時,孫大通張羅來紙墨,彎腰讓宇文泓當即親擬聖旨,蓋上玉璽,隨後就讓孫大通去傳旨。

    「現在,放了真兒。」宇文泓倨傲地道,背著的手卻是下令弓箭手一待荀真安全後即放箭處死這名大膽的宮女。

    荀真眼神複雜地看了眼身後的呂蓉,此時,她突然抓緊她的手,小聲道:「蓉蓉,我們一道下去……」

    「真兒,對不起,我沒有資格做你的朋友,今天我也自知自己活不成了,請你代我向七皇子說,就說,不,還是什麼也不要說了,我不想他為了我這樣的人難過……」

    呂蓉突然一把推開荀真,這是一條不歸路,早就已心如明鏡,用她一條賤命去換七皇子之命,值得。

    「不——蓉蓉,你為什麼要那麼傻?」荀真不放手,但身子一歪,被呂蓉推回城樓內側。

    匆忙之下,呂蓉手裡的刀子竟陰差陽錯地刺傷了荀真的額頭,頓時鮮血湧出,呂蓉見狀心頭一跳,身子更快速地掉到城樓外側,「真兒,鬆手,我不能再連累你了……」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她就沒想過能活。

    荀真顧不上疼趕緊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希望可以拉她上來,「蓉蓉,你不要撒手,我可以救你的……」

    宇文泓的臉色異常的難看,看到荀真一心要救呂蓉,他的怒氣瞬間爆發,上前將她的身子狠狠地攬住,低頭在她的耳邊小聲咬牙道:「真兒,你是不是聯合她一道來演這一齣戲?嗯?」

    荀真詫異地回頭看他,他這是什麼意思?「不管你是怎麼想,現在幫我將蓉蓉救上來,好嗎?」這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她不忍看著她就此離去。

    宇文泓卻是瞟了一眼身子掉到城樓外的呂蓉,緊繃的唇角預示著他絕不寬容呂蓉這次的行為,「休想!」掏出明黃帕子按住她流血的傷口,另一隻手卻是往後揮了揮,「真兒,快鬆手,聽到了沒有。」

    荀真的手抓握住呂蓉的手越發吃力,現在讓她放棄呂蓉,她做不到。

    呂蓉看著荀真的樣子,突然兩行熱淚劃下圓圓的臉龐,「真兒,我一直覺得愛情是最美的,為了它我背叛了我們的友誼,但是現在才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真兒,請你原諒我的自私自利,如有來生,我再報答你此生對我的恩德……」

    她狠心地用力掙脫開荀真的手,荀真的手瞬間一滑,呂蓉的身子急速往下墜,此時,萬箭齊發,她的唇角竟是笑了起來,求仁得仁了,還有什麼不知足呢?

    一支、兩支、三支……更多的箭射進了她的身子,鮮血染紅了身上的藍色宮女服飾,血雨紛紛滴落……

    「蓉蓉——」荀真大喊著,看到呂蓉成了那個刺蝟樣,她的心一陣緊過一陣,最後趴在城樓上任淚水橫流。

    回想當年初入宮時的情景,她更是失聲痛哭,最後受不住軟軟地癱在宇文泓的懷裡,暈了過去。

    宇文泓打橫抱起她,嫌惡地看了眼那摔死在城樓下的呂蓉,這個膽敢挑釁他帝王威嚴的女人絕不可輕饒,輕哼一聲即轉身離去。

    城樓裡發生的事情落入顧清蔓等人的眼裡,看到帝王就那樣抱著荀真離去,她們又妒又恨,但又莫可奈何,最後惟有咬著手絹如鳥獸散去般離去。

    顧清蔓坐上轎輦,神情始終沒有回神,荀真額上流血的樣子在腦海揮之不去,她是不是可以做點什麼為自己爭一爭?看著那花紅柳綠的春日之景,拳頭緊握,最後下定決心道:「快點,回去永德宮,本宮還有急事。」

    轎夫不敢怠慢,趕緊加快腳程。

    這件事在宮裡也傳揚了去,每一個後宮的女人聽聞都是咬牙切齒地詛咒著,巴不得荀真就此可以一命嗚呼。

    華龍宮裡,溫太醫親自來給荀真清理傷口,這無意的一刀竟刺得有些深,須小心處理,爭取不留下疤痕。

    宇文泓一直坐在床沿,看著她皺緊眉頭的面容,心裡是又惱怒又心疼,這小女人真是吃定他了,連這種事都敢做得出來?「怎麼樣?」

    「回皇上,這傷口要小心處理才行,每日也要及時換藥,臣已經開了最好的金創藥,希望不會留下疤痕。」溫太醫保守地道,女子都是愛美之人,若是在額頭上留下疤痕,那就糟了,沒有女人能接受自己毀容的後果。

    「嗯,下去開方子吧,這傷口朕看了也蠻深的,這個呂蓉,朕想起仍覺得氣憤不已,讓她萬箭穿心還是便宜了她。」宇文泓怒道。

    溫太醫趕緊應聲下去開方子。

    半夜時分,荀真才悠悠轉醒,嘴裡感覺到苦意,「唔」了一聲,感覺到有人的舌頭伸進嘴裡輕輕地將藥汁推進她的喉嚨,下意識地喝了下去,這人不用說也知道是誰,習慣性地回應著他的吻。

    她應該是醒了,宇文泓輕「哼」了一聲,別以為一個吻就能讓他消氣,但他卻不爭氣地捨不得鬆開她甜美的嘴唇,輾轉纏綿地吻了半晌,這才意猶未盡地鬆開她的唇,伸手擦去她嘴角的藥汁,「醒了?」

    荀真的臉上酡紅一片,他的聲音有幾分冰冷,這讓她的羞紅很快褪了去,看了眼明黃的帳頂,這才省起自己身在何方?

    「蓉蓉……」她突然大聲喊叫,忙坐了起來,額頭上的疼痛傳來,讓她不禁晃了晃神。

    宇文泓冷哼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念著她的名字?」突然伸手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脖子,「真兒,告訴我,這齣戲是不是你與呂蓉合夥演的?」

    他的聲音少有的寒冷,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回頭目光清明地看著他,「你懷疑我?」

    「真兒,這個舉動不合常理,呂蓉沒有那個膽子劫持你。」宇文泓道,「真兒,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行為很傷我的心?」

    荀真突然反手擁緊他的脖子,他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想要將她甩下來,但是這次她抱得異常地緊,死也不鬆手,「您不是女人,不知道女人為了自己的愛情可以放棄一切的心理,蓉蓉她,是做得出這個舉動的。泓哥哥,我對您從來沒有二心,您信我。」

    宇文泓在心裡分析她的話的可信度,半晌後,他突然道:「那杯毒酒是你有意弄倒的對吧?」

    「是。」她大方地承認。

    宇文泓的身子微微緊繃了一下,她大方的承認讓他的心裡隔閡少了些許,但是心微微地疼痛了起來,「終究你還是為了他……」

    荀真突然伸手捧著他的臉,淚眼婆娑地道:「不是這樣的,他雖有錯,但是罪不至死,我不想讓您背負著殺弟的罪名。泓哥哥,我愛您,但是我也希望他能安然度過餘生。我會那樣做確實是在拖延時間,因為我想再一次求您,放他一條生路,您說過,如果我想要什麼就直說,那我現在就直說,讓他活著吧,如果您覺得在心裡愧對先皇,那……就讓他到光陵為先皇守一輩子的陵墓以贖罪吧。」

    她眼裡的大滴大滴的金豆子掉到他的臉上,只有微微的餘溫,很快就變得冰涼,這小女人的心竟是柔軟得很。

    他伸手緊緊地將她擁在懷裡,聲音冰冷地道:「這是最後一次,荀真,你聽好,如果再有一次,我……絕不會原諒你,和他。」

    荀真在他的懷裡點點頭,雙手緊緊地擁著他,「您放心,我再也不會為他提出過份的要求,只有您,才是我要的人。」

    七皇子的命運最後竟然峰迴路轉了,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最後竟是終生圈禁在光陵,為先皇守陵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

    宇文泓為了紅顏更改初衷,讓所有人都看到了荀真的得寵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她一個無品的至尊宮女獨寵後宮的傳聞在宮外也開始漸漸地傳揚開來,所有人都熱心地傳頌她的事情,但仍有少數人擔憂,指責她將成為禍國殃民的一代妖姬。

    宇文泓的這個舉動受到了不少文武大臣的置疑,尤以宰相柳晉安最為激烈,自己的女兒被人指責了莫須有的失心瘋,現在還任由荀家那個長相平凡的丫頭左右朝政時局,這口氣如何嚥得下?

    「皇上,七皇子害死先皇的罪名已經言之鑿鑿,豈可縱容他苟活於世?」他道。

    其他的朝臣也議論紛紛,均表示一定要處死七皇子宇文淳以正視聽。

    端坐在龍椅內的宇文泓道:「眾位愛卿不用再議了,朕心已決。本來朕也想處死七弟以慰父皇在天之靈,但是前些時日,朕做夢,夢到了大行皇帝,他要朕饒過七弟,畢竟先皇子嗣稀少,三哥昔日犯下那樣的錯事,先皇仍沒有殺他,而是圈禁了起來,現在朕又何必染上兄弟的鮮血?所以還是讓他去皇陵為先皇盡孝贖罪吧。」

    荀英出列道:「皇上仁慈乃萬民之福。」接著有數人也跟著喊。

    其他的朝臣面面相覷,最後悻悻地喊著:「皇上仁慈乃萬民之福。」

    柳晉安的臉抽了抽,這個不成理由的理由也能做為釋放七皇子的原由,老臉上有著怒氣,荀英看了一眼柳晉安,兩人的目光對上,頓時仇恨的火花四射,「柳相難道認為皇上處理此事有過失?」

    柳晉安一看荀英的樣子就知道他不安好心,遂冷笑道:「老夫不是這個意思,荀將軍過於敏感了……」

    「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柳相卻是這樣一副樣子?豈不是在指責皇上處理有誤?」荀英藉機發難。

    宇文泓的面容更冷,「柳晉安,荀將軍所言是也不是?還是你也跟太后一樣得了失心瘋?」

    「臣不敢,皇上息怒。」柳晉安咬牙被迫跪下道。

    宇文泓的面容仍是怒不可遏,在朝堂上狠狠地發作了一次,大多都是衝著柳晉安而去的,讓這兩朝元老大大失了顏面。

    額頭纏著紗布的荀真在燕玉與蔣星婕的攙扶下登上那天被劫的城樓上,看著一輛青布平凡的馬車在城門口驗了牌子後,即在大批禁衛軍的押送下出了城門。

    他,終於走了。

    她的手在空中輕輕地伸展著,任由春風捲上她的手,呢喃道:「蓉蓉,你看到了嗎?這是你用生命求來的,現在他終於如你所願地活在天地間了……」

    她終究沒有親自去他一程,宇文泓已經饒了他一命,她也沒有必要再讓他的心裡再添怒火,這樣於他與她的感情而言是十分不利的。

    七殿下,我能做的就是如此了,只能道一聲珍重,只願此生各地安好。

    坐在馬車裡被押送到光陵的宇文淳顫著手打開了手中的信件,裡面有著一條紅繩繫著的轉運珠,金光閃閃的,拿起細細地端詳著,這珠子有幾分眼熟又有幾分陌生,忽而記起是那個叫呂蓉的宮女繫在手腕上的。

    他迫不及待地看起信,裡面是荀真那絹秀的筆跡。

    七殿下: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蓉蓉那個傻丫頭已經不在了……

    宇文淳從來沒想到自己的生存竟是呂蓉用命換來的……

    當時荀真正要出發往天牢的時候,一直留意著荀真行蹤的呂蓉卻是快速地衝出來用刀架住荀真,意圖用她來威脅皇帝就範,但沒料到荀真的反應卻很快,一個手肘擊中呂蓉的腹部,而呂蓉手裡的刀掉到了地上,很快就被燕玉等女史抓住摁在地上。

    呂蓉當時極為不甘,憤怒地看向荀真,「為什麼?荀真,你這麼得陛下的寵,只要你肯為人質,陛下一定會妥協放了七皇子的,真兒,我求你了,就讓我劫持你一次……」最後是切切地哀求。

    荀真卻是蹲下來看著她,「蓉蓉,你怎麼這麼傻?也許憑藉著皇上對我的情義,你會達成心願,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會活不成的,皇上是不會讓你活的……」

    「我死不足惜,為了七皇子,我可以用我的命來換他的命。」呂蓉滿臉是淚地堅定不移地看著荀真。

    荀真在這一刻才看清楚了她對於宇文淳是多麼深刻的感情,歎息一聲道:「蓉蓉,你放心,我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七皇子被處死,我這就去拖延行刑的時間,爭取求皇上不要處死七皇子……」

    「萬一不行呢?皇上不買你的賬呢?真兒,你想過了沒有?」呂蓉著急地道,這樣的法子最穩妥,但是誰能猜得到帝王心?「最好的辦法就是用你來逼皇上就範,君無戲言,皇上只要下旨不處死七皇子,就不會再反悔,真兒,我一生沒有什麼事求到你的,只有這麼一個心願,你就成全了我吧?」

    「即使是死,你也不後悔?」

    「對,死而無憾。」

    荀真長歎一口氣,「他真的值得你去死?」

    「如果說我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就是陪他在皇莊的日子,那個時候的他雖不得志,但卻是有不屈的意志,真兒,如果今日易地而處的人是皇上,只怕你也會捨得付出自己的生命,只為了他能活吧?」

    荀真因為這句話而動容了,沒錯,如果是宇文泓,她又怎會在惜這條性命?「罷了,但是你一定要聽我,事後我想辦法來保全你的命……」

    信件最後寫到:此紅繩轉運珠是蓉蓉生前之物,她一生只想伴你的身邊,七殿下,你若念蓉蓉的好,就讓它長伴你身側吧。

    宇文淳早已是淚流滿面,這個傻姑娘,自己待她又沒有很好,她怎麼就這麼死心蹋地?

    一滴淚掉到信上,化開了一個字跡,墨水散開,暈成了一個圓點……

    默然地將這紅繩轉運珠繫在手腕上,看著那討喜的金燦珠子,彷彿看到那個執拗地追在他身後的宮女,他從來沒當她是一回事,有的只是寄托他對荀真的情,只是這一刻,他會永遠記住她,此生他除了荀真外惟一記住的女子。

    馬車轱轆轆地向前駛著,而他手中的轉運珠卻是隨著馬車的晃蕩歡快地轉動著……

    春風仍舊吹拂著華國的每一寸國土,周思成傳回帝京的戰況都是好消息,這鞏固了宇文泓的統治,朝野內外都在稱頌宇文泓的威名,再加上他大力改革國內行政弊端,尤其是大力削減了宰相的職能,增加了參與內閣決策的名單,氣得柳晉安跳腳不已。

    荀家原先的府邸重新整修過後,在京城是赫赫有名,威嚴肅穆的樣子更是讓人望而生畏,這個華國第一將軍世家漸漸地重拾往日的榮耀。

    這一日,宴請帝京權貴的酒席更是十分隆重,正式宣告荀家的回歸,十八鐵騎都在各處巡查著,怕有人搗蛋滋事,因將軍府無人主中饋,所以荀蘭為了侄子,親自回娘家打點宴席之事。

    荀英換上了少有的華服,不禁抱怨道:「姑姑,其實何必請這群人來白吃白喝一頓?依我之意,這是浪費之舉。」

    荀蘭幫他整理好華麗的腰帶,板著臉訓道:「說什麼傻話呢?我們荀家的回歸就是要這聲勢,不然豈不是讓人譏笑?你可要記得臉上寬容一點,可不許給我板著個死人臉。」

    荀英扯了扯臉皮,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荀蘭見狀,不禁敲了他一記,「還是不要笑好了。」

    魏綸架著肩上的兒子進來道:「阿蘭,廚房裡的廚娘好像有幾味菜式不確定,正要你過去看看呢?」

    荀蘭聞言,急忙奔過去,這回總算沒有嘮叨侄子,趕緊奔往廚房,因為皇帝要駕臨,所以一切都要盡善盡美。

    「姑父,謝了。」荀英揚眉道,總算不用聽姑姑嘮叨了。

    魏綸逗著兒子,「不客氣,大侄子,你姑姑就是這性情。」

    荀家庭院裡,一道影子悄然躍上了荀家的屋頂,憑藉著過人的身手躲開十八鐵騎的巡視,最後落在一處隱秘地牆壁後面,拖著長長的頭髮,看著那偉岸的身影與京中的權貴周旋著。

    這就是他要的生活嗎?

    她實在無法理解,到底該怎樣才能讓他回到她的身邊?咬著唇的她在苦苦地冥思。

    突然,荀家的中門府邸大開,明黃的帝王馬車駛進來,太監拖長的聲音:「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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