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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衝突被攫 文 / 築夢者

    躲在暗處的雨晰看到所有人都聚集到大門迎接皇帝,忙將身子往後邊的牆壁靠去,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到眾人紛紛下跪恭迎聖駕。

    年輕的帝王氣勢萬鈞地從馬車上下來,臉帶笑意,「朕前來只是給荀愛卿助興而已,這裡不是金鑾殿,眾位愛卿都平身吧,不用拘束。」

    一眾人等這才起身,均恭維地笑著,年輕的皇帝這才轉身接住馬車裡頭佳人的手,牽下一個身著碧藍衣裙的女子,只見這個女子頭上插著八寶流蘇金鳳釵,一朵栩栩如生的絹花在鬢邊迎風招展,但是額頭上卻戴著鑲有珍珠的抹額,倒也沒有違和感。

    雨晰眨也不眨地看著荀英上前與這個年輕的女子攀談,她的眼裡突然盛滿戾氣,握緊手中的長鞭,渾身都冒著殺氣,恨不得上前一鞭子結果這個女子的性命。

    遠處的荀真突然身子一顫,背脊生寒,不知為何覺得有人憤怒地看著她,伸長脖子在四周張望,卻沒見著有人對她不恭敬。

    「真兒,你在找什麼?」荀英也朝她看著的方向看去,沒發現什麼,但就在要收回視線的時候,憑著本能,似乎感覺到雨晰的存在,她怎麼又來了?眼神頓時複雜起來。

    宇文泓也側目看向荀真,「怎麼了?可有不妥?」

    「啊?沒有什麼。」荀真答道,「只是感覺有點不對,我們進去吧。」

    宇文泓的手依然牽著她的手,但是他的態度卻與往日有些區別,旁人看不出來,但荀真又怎會看不出來?自七皇子那天出京之後,雖然同睡一張床,但他再沒有與她歡愛,即使她主動挑逗他,他也只是伸手將她的手拿開,淡淡地一句,「我累了。」

    整宿她都睡不好,看來這次他氣得不輕,不同於以往,雖然他說了下不為例,但是卻又這樣拒她於千里之外,這男人心也忒小氣了些,她有點無奈地想著。

    荀英沒有那麼細膩的心思感覺到皇帝與妹妹之間的那點不和諧,倒是心情不錯地親自引路,「皇上親自駕臨倒是令寒舍蓬蓽生輝。」

    「朕幼時來過將軍府,現今雖是夜裡,但看到這景致與當年無二,倒是懷念得很,大舅子打點得不錯。」宇文泓雖然有點冷落荀真,但是卻沒有遷怒於荀英,隨口喚了聲大舅子。

    身邊正跟著的一眾官員聽聞,都不自禁瞪大眼睛,這是在公開場合皇帝第一次承認荀家外戚的身份,竟連大舅子都喚上了,目光都悄然地看向荀真,有幾分不可置信?

    荀真以前就聽過他這樣喚兄長,臉上倒也沒有什麼表情,兩眼只是不注地看著這煥發出昔日光芒的荀家宅邸,想著幼年在這裡生活的點滴往事,不禁萬分感慨在心頭,對於身邊男人們的對話也不太放在心上。

    幾經拐彎,才到了荀家的正堂,此時這裡燈火通明,一派繁榮景象,宇文泓攜荀真坐了首位,喝過茶之後,看到荀真有點坐立不安,這才道:「晚宴還沒開始,我剛見到魏綸,你姑姑怕是來了,你過去找她聚一聚吧。」

    荀直這才急忙起身,道:「那我就過去了。」

    「嗯。」他淡淡地回應。

    荀真原本興奮的心情頓時有點往下墜,他能不能不擺出這樣一副面孔來對她?眼底有著風暴,但是礙於群臣都在,不好發作,屈膝行了一禮後這才挺直背離去。

    荀英這回也看出妹妹與宇文泓的異樣,趁著宇文泓揮手讓人隨意交談,不用拘束地在此伺候,道:「皇上,您與我妹妹之間到底在搞什麼?莫非還是為了七皇子之事?」

    「沒有什麼,大舅子無須理會,七弟之事與她無關,往後不要將她的名字與七弟相提並論。」宇文泓淡淡地道。

    荀英的表情頓時冷了下來,想要上前提起皇帝的衣領要他說個清楚,但顧及到他的帝王威嚴,遂只好冷聲道:「妹夫,我敬你是皇上,但不代表你可以隨意欺負我妹妹,你沒看到她眼裡的黯然嗎?七皇子之事與她又沒有多少直接的關係,要怪也只能怪那個叫呂蓉的宮女,是她發花癡,這才禍及到真兒,皇上,你可還記得我說過的話?」

    宇文泓瞟了一眼荀英那咬牙切齒的話,這荀英還真敢說,只要一涉及到荀真,他就如那被踩著尾巴的貓,遂眼睛一瞇道:「大舅子,我也只是敬你是真兒的兄長,這才叫你一聲大舅子,再怎麼說朕都是皇帝,注意一下你的態度,這是朕與真兒的事情,即使你是大舅子也不能隨便置喙……」

    「你……」荀英的手抓住宇文泓的衣領,想要發作。

    「荀將軍,你……」那出聲正喚著他的朝臣看到他大不敬的行為,頓時吃了一驚,但隨後臉上卻是憤怒起來。

    因這一聲驚呼,人人都側目看向首位上的那兩人。

    宇文泓揚著一抹笑容看著荀英,眼眉一挑,示意荀英要有君臣之儀,暗暗施壓,若不是想到荀真,荀英絕不會如此容易就妥協,鬆開手幫宇文泓整理起來,臉無表情地道:「皇上,臣見著您的衣領上沾了些碎葉,這才幫您拿掉……」

    「是嗎?那有勞大舅子了。」宇文泓冷聲道。

    「這是臣應份的……」荀英從牙齒縫裡擠出這句話。

    那名大呼小叫的官員這才知道自己擺烏龍了,怕荀英記恨他的行為,趕緊打揖道:「皇上,荀將軍,都是臣看走眼了,引起了這誤會一場。」

    「都是臣的動作引起了眾人誤會,還請皇上責罰。」荀英拱手道。

    宇文泓對於荀英這態度是異常的滿意,這大舅子若是太過於阿諛奉承了,那絕不是他想要的人才,可是為了荀真又時時盯著他,那也如芒刺在背,誰叫他什麼人不選,偏選了那個膽敢違背他又讓他離不開的小女人?「大舅子無須放在心上,朕都明白的。」

    眾人又一次感覺到荀家的受寵,眼裡羨慕之餘,免不了有幾分嫉妒。

    內室裡,荀蘭、荀真、陶英知等女眷坐在那兒說著體己話,荀蘭擔憂地握住荀真的手責道:「你怎麼那麼傻?去成全那個叫呂蓉的宮女,為了謀反的七皇子,我若是皇上我也不會這麼容易寬恕你,真兒,你這次真是糊塗到家了,難得皇上現在那麼寵你,你,你讓姑姑說你什麼為好?」

    那瘋瘋顛顛的陳老夫人卻又抓著荀真的另一隻手道:「馥兒,他若欺你,告訴娘,娘為你出頭,哼,看誰還敢亂欺你?」

    荀蘭一看到這陳老夫人都會歎息,忙與荀真安撫了陳老夫人的怒火,荀真這才道:「唉!姑姑難道不明白,寂寞宮廷生活裡,他們都曾經給過我溫暖,所以我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蓉蓉是傻是自私,可是最後她卻選擇不拖累我,不讓我為難就那樣墜樓而死,這已經足夠了。只是他,我真沒想到他會氣這麼久。」最後隱隱有幾分抱怨與擔憂。

    陶英知正抱著酸梅子吃得歡,最近她特好這一口,忙吐出一顆果咳,「小妹,聽我的,趕緊懷上一個,那樣皇上再大的怒氣都要消下去。」

    荀真摸了摸小腹,皺眉道:「談何容易?這個月的小日子剛過,宮裡給我調理身子的嬤嬤說可能要吃些溫補的藥,看看能不能奏效?」忽而留意到陶英知豐腴了不少,詫道:「陶姐,你這是?」

    荀蘭笑道:「真兒,你要恭喜她了,上個月才驗出是喜脈,竟有孕二月有餘,喜得江公子連連大擺流水席,這孩子都還沒生下來呢。」

    「真的?陶姐,我看看?」荀真忙起身趨近陶英知,看到她臉上淡淡的喜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小聲地道:「這裡有個小人?是男是女?」

    陶英知輕「嗯」了一聲,「才二月有餘,哪能知道是男是女?只是現在嗜酸,吃得又多,江兄都嘲笑我是母豬了。」即使成親這麼久,陶英知仍喚江映一聲江兄,這京城裡惟一行商的女陶朱公,現在也漸漸地獲得商界的認同,沒人再排斥她的女兒身份。

    荀蘭笑道:「江夫人這一胎我看八成是男孩,我懷我們家彬哥兒時也是嗜酸的。」

    「真好。」荀真的眼裡羨慕著,只是他們以前晚晚努力也沒開花結果,最近更是少做了這檔子事,只怕更難懷上了。

    陶英知伸手握住荀真的手,「小妹,你年紀還輕,別著急,你看我與江兄成親也要兩年才懷上孩子,我婆母給弄了些適合懷胎吃的藥,回頭我讓人將單子抄下來,你拿回去試試?」

    「那敢情好。」荀真笑著道謝,只是心底不禁寒了寒,她與宇文泓有夫妻關係可是好幾年了,雖說早年在避孕,但是到了靖難之役的時候,就沒再避孕,可依然沒有,不過也心知這種事著急不來。

    荀蘭心裡卻是十分的清明,一般家大業大的人家都要多子多福氣,更何況帝王之家?若是真兒一直沒孕,那皇帝還不做其他想?想想這後果她的身子都會輕輕地打冷顫。「真兒,你讓太醫診診脈,看看他們是怎麼說的?」

    荀真道:「宮裡有一老嬤嬤專管這事的,醫治女子這些個毛病很有一手,所以我也沒有特意讓太醫診脈,現在都由她給我調理身子,遲些若這肚子再沒有消息,我自會宣太醫診脈。」

    這是下下之策了,如果一宣太醫,宮裡是什麼地方?關於她極難受孕之事就會傳遍整個皇宮,只怕到時候還會有些更難聽的流言傳出,所以現階段她並沒有讓太醫診脈,就怕壓力陡增。尤其是宇文泓,到時候宗室、朝臣上奏折要求廣納後宮就會更為猖獗,這不是她樂見的?

    一想到宇文泓去碰觸別的女人身子,做出與她一道做過的親密事,她就會怒不可遏,絕對不可以,他只能是她的。

    荀蘭一看這侄女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心思,輕歎息一聲,「真兒,你也要放寬心,過於緊張了就更難懷上了。」看來她私底下也要打聽打聽哪兒有生子懷孕的秘方,或這方面有能耐的人,請來給真兒私底下診脈,如果今年仍沒有,那對宇文宗室或華國都難以交代。

    雨晰躲在屋頂上聽著屋子裡的女人在討論生孩子的事情,臉上不禁羞紅一片,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是她從來沒有過那方面的經驗,難道生孩子也是綁住男人的手段之一?

    不然下面那幾個女人怎麼句句不離生子之事?尤其是那個碧藍衣著的女子尤為急切,初始她沒認出,現在才憶起這人是荀英的妹妹,之前的乾醋都白吃了。

    她正要躍下屋頂,突然身子被人從後方攔住,驚愕地舉手為刀就要向後攻去,只一抬,就被那人的大掌包住,頓時怔愣在當地。

    令她停止攻擊並不是受制於人,而是這人是荀英,突然感覺到眼裡一酸,她道:「長風……」

    荀英的表情震了震,隨即緊抿著唇,將她攔腰抱著腳尖輕點屋頂的瓦片,沒發出半點聲響就朝府裡一處沒人巡守的安全之地奔去,下意識的他不希望有人知道雨晰來過。

    一到地面,他就隨手將雨晰拋到地面,雨晰沒想到他會這麼粗魯,硬是在半空中憑藉著柔軟的身體,腰肢一扭,手掌撐地,半跪在地面,睜著一雙淚眼控訴地看著他。

    「雨晰,我說過的話你都當成了耳邊風嗎?回去,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她的目光讓他的心微微有些動搖,所以刻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更冷。

    「我不,長風,我看到你與那些權貴來往時並不快樂,這種生活不適合你,時時要與人周旋,提防別人暗中放冷箭,長風,我們回去好不好?就像以前一樣,想接任務就接,不想接我們就逍遙江湖,不更好嗎?」她急忙衝上前抱著他的腰肢再一次不死心地勸道。

    她的氣息他最為熟稔,自打他被前樓主她的父親當成玩具送給她之後,他們就同睡一張床有許多個年頭了,看著她從孩童般的身形到漸漸有了少女的嫵媚。尤記得她初次來月事的時候,還弄得他一身都是血跡,而她因此縮在床上三天沒有下床,羞於見人,最後還是他去勸,她才肯下床面對他,那羞如蘋果的臉龐至今仍在記憶裡鮮活得很。

    只是……若他是長風,那就還好,可他不是,他有他的責任與義務,這是身為荀家子孫不能推卸的。

    「雨晰,你聽我說,這裡的生活不適合你,聽雨樓是樓主留給你的基業,你何必因為我而令其荒廢了呢?我們的路不同,注定不會再有交集……」他使勁扳著雨晰的身子,鄭重地看著她道。

    雨晰卻是拚命地搖頭,「長風,我不要,我不要,我只要你,除了你,世上所有的男人我都不要……」

    「聽著,雨晰,可是我、不、要、你。」荀英硬著心腸一字一字地道,看到她的大眼睛裡的淚意,狠心推開她,不顧著她跌倒在地上擦破了稚嫩的手皮,拔出腰間的劍在地上狠狠地一揮,「你我早已恩斷義絕,滾,聽到沒有?」怒吼了一句。

    雨晰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他好狠的心,看到有人要過來,而他的眼神更是少有的冰冷,咬牙道:「無論你怎麼趕我,我也不會放棄的。」身子一躍,消失在夜色裡。

    荀英的眉皺得很緊,雨晰一旦對某事某人執著起來,那是令人十分的頭疼,想到宴席即將開始,他惟有趕緊回去。

    荀家的宴席少有的奢華進行著,荀真坐在宇文泓的身邊,而哥哥則坐在他的另一邊下首位,雖然是主人家,但再大也大不過皇帝去。

    宇文泓還是一如既往地給荀真布了不少菜,幾乎都是她愛吃的,荀真看他的表情似乎心情不錯,遂小心地拉著他的衣袖,「您不生氣了?」

    他回頭看著這丫頭一副小媳婦的樣子,心裡不禁有了幾分笑意,但臉上卻仍是板著,「我什麼時候生氣了?我是皇帝,有容乃大。」

    「呸。說得好聽。」荀真小聲地嘀咕,看來沒有什麼進展,默默地挾著他給布的菜,有點食不知味,這種情形要持續多久啊,看來當日死口不承認與蓉蓉聯手之事還是明智之舉,不然這廝又要大發一頓脾氣。

    想到往日的恩愛纏綿,她小心翼翼地拉著他在桌下的衣擺,「我們和好,好不好?」

    他沒回答,只是順手給他挾了一筷子菜,開口要她多吃點。

    看得荀英從鼻子裡冷哼一聲,他妹妹都這樣低聲下氣,皇帝這氣總該下了吧?那臉也板得難看之極。

    正在此時,鐵十一用手中的大刀架住那正要走進廳中的柳晉安,憤怒地喝道:「你來幹什麼?滾,這兒不歡迎你。」

    十八鐵騎都一看到是這害死老元帥與前將軍之人,頓時自席中跳起來,紛紛抄起武器迸發著殺意面對柳晉安。

    宇文泓的筷子放下來,瞇著眼睛看著柳晉安,這個柳相倒是不請自來。

    隨同柳晉安一道前來的是其孫子柳軻,只見他上前同樣抽出腰間的劍指向十八鐵騎,「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天子尚在堂前坐,你們就敢對一朝宰相這樣無禮?荀將軍,你是如何管教手下的?」

    荀英冷著臉,手卻按上腰間的劍柄,「我如何管教手下不關你柳家的事情?柳相大人,到寒舍有何貴幹?我記得我們荀家並沒有邀請你前來,這是我荀家,柳相到此來不覺得心裡憋得慌?過意不去?不然就是臉皮厚如城牆。」

    柳晉安看了眼這陣仗,「聽聞荀家在京城宴客,你我同朝為臣,我好心前來恭賀,你卻如何待客?果然荀家沒有容人之量,皇上,您也看到了,現在不是老臣在為難荀將軍,而是荀將軍不給面子老臣,老臣再怎麼說也侍候過兩代帝王,皇上,你就容忍他這樣侮辱老臣?」最後更是吹鬍子瞪眼睛,一副受辱的樣子。

    荀真的臉上緊繃,「我只聽聞受邀前來的人才會得到應有的尊重,對於不請自來的人那就是如狗一般,主人家若心情好那就賞一口飯,若不好那自然是用打狗棒打出去,皇上,我說得可在理?」

    十八鐵騎一聽到荀真說的話,頓時起哄,「對,這等人就是狗,欠教訓……」

    「當年的血案仍歷歷在目,居然還想到荀家混吃混喝,這宰相當得也夠可以的……」

    「……」

    柳晉安沒想到荀家之人囂張如此,老眼瞪向荀真,這個女人張口就沒好話,「荀總管事,年紀輕輕,須知得饒人處且饒人,皇上就那麼縱容她侮辱老臣是狗?」最後朝宇文泓施壓。

    柳軻原本要大聲斥責,可一看到是荀真說話,她今天的妝扮淡雅之極,不知是年齡漸增成熟了不少,那身段比往日更為勾人魂,身體不禁酥麻起來,哪裡還顧得她出口辱罵他們祖孫是狗。

    荀家兄妹這時候也看出來了,這柳晉安分明就是來找碴的,仗著自己是那什麼兩朝元老,就準備來此挑事端。

    宇文泓卻是一把摟住荀真在側,挾了一塊炸得鬆脆的腰果喂到她的嘴裡,親密地道:「乖,吃東西,別說話,免得別人的狗眼就只盯著你看。」雖然兩人私下裡有些矛盾,但是在檯面上仍然要維護小女人的面子,冷冰冰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柳軻,居然敢這樣盯著他的女人看,找死。

    皇帝一句狗眼出來,所有人都瞠大眼睛,倒吸一口涼氣之餘,齊刷刷地看向柳晉安紅透了的老臉,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皇上,臣與爺爺好心前來祝賀,你居然諷刺我們爺孫是狗……」柳軻氣得顧不上禮儀,準備破口大罵,誰不知道帝京的柳家是僅次於宇文氏這皇族的,不,比一般的閒散宗室更為光耀才對。

    「大膽。」

    「軻兒。」

    宇文泓與柳晉安同時出聲斥責。

    「柳相,你就是這樣教孫子的嗎?」宇文泓冷喝了一句,「朕時常聽聞柳家的家教不嚴,所以教出柳心眉那樣的女兒,沒想到不但如此,還教出這種不忠不孝之輩來,朕是天子,幾時輪到他指責,反了天了。」狠狠地將筷子放在桌上。

    柳家爺孫二人臉色都難看至極,柳晉安身為兩朝元老,荀家這小子置宴沒有請他,這面子十分的難看,再說確實是想來荀家找事的,但沒有想到皇上會如此袒護荀家,反而令自己下不了台。

    「皇上,老臣的孫子口不擇言,並沒有指責皇上的意思,但是皇上不應該將老臣比作狗,這不合禮儀又極不尊重人。」柳晉安道。

    荀英冷嗤一聲,「皇上的一句狗眼又沒有特指柳家,是柳相與你的孫子迫不及待地要戴到頭上去的,這怪得了誰?皇上,不知臣所言可有錯?」

    宇文泓輕笑了一聲,臉容這才緩和了些許,讚道;「大舅子言之不錯,柳相,你當知朕不喜歡別的男人將眼睛盯在朕的女人身上,全天下能光明正大看她的人只有朕,你這個孫子生了一對讓朕不喜的眼睛。」

    這是年輕的帝王第一次在人前如此明確的示愛,而且當著這有國丈之名的柳晉安的面,稱呼沒有正式名分的荀英為大舅子,明眼人都知道聖心在哪?很多與柳家關係密切的人都暗暗地重新打起了算盤。

    柳晉安一生當中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宇文泓居然這樣看不起柳家,回頭看了眼低頭的孫子,沒事朝那個晦氣的女人看幹什麼?「皇上,老臣之孫是無意的,絕沒有冒犯荀總管事的意思,所以還請皇上不要與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計較。逆孫,還不趕緊跪下來向皇上請罪。」

    柳軻袖中的拳頭緊緊地握著,忍著這屈辱跪了下來,「臣無心冒犯,還請皇上恕罪,只是荀總管事今日的頭飾讓臣多看了幾眼,沒見過如此的款式,所以才冒犯了,請皇上寬恕則個。」

    荀真這才摸了摸這八寶流蘇金鳳釵,嘲笑道:「沒想到柳公子居然好女裝,實出我的預料。只是這釵子是皇上親自為我所畫,所以不能贈予柳公子,但是下回柳公子的招子要放亮一點,這樣才不會引起別人的誤會。」

    這輕聲的嘲笑讓柳軻的臉紅透了,明天只要一傳出他好男風的話,連門都不用出了,時下的風氣雖然開放,但不興男風,這種不利於子嗣傳承之舉是受道學家猛力抨擊的。

    但是現在騎虎難下,柳軻惟有道:「是,臣下回會注意的。」哪裡還能自命風流?

    「柳相,朕可不管你的孫子是不是好男風?但今兒個你的莽撞之舉讓朕相當的不高興,本意是要治你們一個不敬之罪,但念在你是兩朝元老,朕孤且放你一馬,這幾天不用上朝了,在家閉門思過。」

    柳晉安差點氣得吐血,正所謂偷雞不成蝕把米,如果今天荀家對他動粗,那麼他就可以參荀英一本,哪裡知道皇上卻是這樣處理?「皇上,老臣不服,明明是荀家……」

    「閉門十天。」宇文泓冷著臉道。

    「皇上……」

    「閉門思過二十天。」

    「皇上……」

    「閉門思過三十天。」

    柳晉安看了眼宇文泓那堅定的目光,眼裡頓時忿恨不已,最後卻不得不拱手道:「臣遵旨。」

    鐵青著神色領著孫子回去,在走出荀家的路上,十八鐵騎的大刀都對準他,這樣的舉動也沒看到宇文泓斥責,心中更是怒火高漲,一踏上馬車,他怒道:「我以為你往日的那些舊毛病都改了,哪裡知道你什麼人不看?看那個女人做甚?」

    「爺爺,我……」柳軻想要辯解。

    「閉嘴,你的心思爺爺我都懂,今後給我收斂一點,好好在府裡鑽研鑽研,不要去隨意再惹禍事。」

    柳軻悻然地閉緊嘴巴,絲毫不認為自己有錯,想到宇文泓對荀真的佔有慾,他對荀真的狂熱又加深了一分,這個女子,他誓要得到,最少也要壓她在身下尋歡一次,給那個不將柳家看在眼裡的帝王一頂超綠的綠帽子。

    「是,爺爺,孫子會做好你交代之事,皇帝現在與荀家的關係極密切,爺爺,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啊。」柳軻不平地道。

    柳晉安將頭往後靠,「不用你說爺爺也知道,現在這局面也不壞,我們就以退為進,現在我被勒令閉門思過,倒是騰出不少時間來,哼,宇文家的小子,給老夫等著。」三角眼裡邪惡的光芒一閃。

    荀家宴席上,宇文泓環著荀真的腰際的手一收,荀真頓覺有幾分失落,美眸有些哀怨地看著他,但是男人卻仍是不看她,遂有些悶悶地道:「我出去一下。」

    「別走太遠了。」宇文泓吩咐道。

    荀真的臉上這才有了幾分笑容,「我知道了,反正是在自家宅子裡不會有事的。」

    待荀真出去後,荀英再一次歎息道:「您又何必與她耗?我這小妹的心思都圍著您轉,相信您不會看不出來?這冷面孔還是收一收吧,不然她惱起來,別怪我這當大舅子沒提醒您。」再看了看柳晉安離開的方向,「只怕這老狐狸這回難再坐得住了。」

    宇文泓微抬眼簾看了看十八鐵騎回來,「朕就是要他坐不住。」這個毒瘤在華國的留存時間很長了,要清除它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舉杯輕啜了一口美酒,「你的好意朕心領了。」輕拍荀英的肩膀。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態度讓那丫頭患得患失,所以才會一再的拒絕她的求歡,起碼讓她知道他這回氣得不輕,聯合外人來算計他,還不承認,若不給她一點教訓,只怕日後更是壓不住她,所以才會這樣一會兒熱一會兒冷地待她。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傳來荀真的尖叫聲,「啊——」

    荀英與宇文泓聽到,都立刻快速地起身衝向側門,只來得及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挾著荀真快速地離去,留下一句話,「長風,要救她,你親自前來尋我。」

    而荀家的護衛都與一群黑衣人打鬥起來,待那身影走遠之時,他們才急忙躍上屋頂撤退。

    是雨晰,荀英一聽那聲音就知道是誰,頓時握拳鐵青著神色,她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綁走他的妹妹,新仇舊恨湧上心間:雨晰,這次我絕不輕饒你。

    宇文泓的臉上同樣鐵青著,回頭狠狠地看向荀英,「荀將軍,此事你做何解釋?真兒現在被誰綁去?若真兒有個三長兩短,朕必定追究你的罪。」轉身朝孫大通怒吼道:「去,命禁衛軍今夜集結,傳令給羽林軍的瑞統領,讓他即刻點兵進京。」

    荀蘭見到這情形,身子晃了晃,好在魏綸在身後扶著,看了看眼前的局勢,「阿蘭,你不用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

    荀英半跪在地道:「皇上,這次都是臣之失,臣願擔起責任,況且那個是臣的妹妹,臣決不會讓她有事的。」

    「哼。」宇文泓鼻子輕哼,「你速去清點人馬,看來那賊子與你相熟,你趕緊帶路,朕親自去救真兒回來。」

    「皇上,不可,危險……」有老臣子趕緊勸。

    宇文泓卻擺手道:「朕心已決,不再更改,再說憑這幾個宵小就能對朕不利嗎?你們太小看朕了。」

    荀英卻是二話不說,趕緊命十八鐵騎召集人手,雖然心知雨晰不可能有抵抗之力,但是她這次的行徑徹底將他激怒了。

    荀真的身子被人挾在腋下,有幾分不適,風聲在耳邊刮過,這人的輕功極快,一轉眼就出了荀家的宅邸,在夜色裡狂奔了一會兒,然後跳上了一匹快馬往遠處馳騁,馬蹄聲震震,「你綁架我要幹什麼?」

    「荀姑娘,抱歉了,如果我不這樣做,你哥哥不會來見我。」雨晰歉意道,「所以委屈你了。」

    為了她哥哥?

    荀真有幾分哭笑不得,她弄得這麼大陣仗就是為了逼她哥哥去見她,這個女子是什麼人?她哥哥在江湖上的相好?不對,應該是仰慕她哥哥的花癡才對。

    她掙了掙,「這位姑娘,你要見我哥哥可以去找他,你這樣做,最後得麻煩的人是你,我家那位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雨晰愣了愣,自然知道她話裡的指的人是當今皇帝,可是她從來就不怕皇帝,再說她的據點也是極隱秘,除了荀英之外,其他人根本就進不去,「荀姑娘,你不要再說了,我心已決。」舉起手刀將還要再勸說的荀真打暈。

    帝京因為皇帝的寵姬被人綁架,從而煙塵滾滾。

    荀真再次醒來的時候置身於一個石洞之內,頭部有些暈沉沉的,輕搖了搖頭,這才清醒了一些,只見到昨夜綁她的女子正帶著人給她送來吃食。

    「你醒了?」她道。

    荀真這才看清她的長相,長長的頭髮隨意地披在身後,一頭青絲極柔軟亮澤,而且她長著一張瓜子臉,大大的眼睛,像個不諳世事的娃娃,看起來有幾分眼熟,「我是不是見過你?」

    雨晰愣了愣,苦笑地點點頭,以前不知道她是長風的妹妹,所以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情,「我們確曾見過,那年紫雲縣的郊外,長風病發之時。」

    荀真這才頓時醒悟,憶起那時候的畫面,猛然跳下石床,憤怒地看著她,「原來是你,我們兄妹分開了這麼些日子都是你在搞鬼嗎?我不管你是什麼人,這次就算是你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會再讓你帶走我哥哥。」遂而想到當年哥哥在被押往邊疆時被人劫去的往事,頓時恍然大悟,「當年也是你將我哥哥掠去,所以導致他記憶喪失,因而我們兄妹相見不相識,原來你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雨晰自知他們兄妹對自己的成見都很深,娃娃般的臉上有著苦惱,「你別激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愛長風,不會讓他真正難過。當年之事我可以解釋的……」

    「不需要,我只知道你做了很卑鄙很無恥之事……」荀真一如其兄長一般,拒絕聽任何的辯解之詞。「我勸你趕緊放我離去,莫牽連了在此的其他人。」

    雨晰的臉上一黯,咬了咬唇,大眼裡有著解不開的憂愁,而她身邊的侍女卻急道:「你們兄妹就不能講講理嗎?樓主當年也是為了護法好,雖然手段偏激了一點。可當年被押往邊疆時,護法始終處於狂躁當中,還因此咬傷了樓主……最後為了讓他的病情能穩定下來,就惟有封住他的記憶,不然他平靜不下來……護法吃的藥都是樓主……」

    「不要說了。」雨晰怒喝了一聲,戾氣一起,手中的鞭子朝多嘴的侍女地上揮去,成功地讓侍女住嘴,這才收起怒容,心平氣和地看向荀真,「你安心在此住下,長風什麼時候來,我就什麼時候放你回去。」

    荀真定定地看著她的面容,哥哥的瘋魔症有多嚴重,她也是清楚的,不然當年也不會將陪打之人弄死弄殘,因此與於如藝結下了解不開的梁子。此時看到雨晰要出去,「那個侍女說的是真的?」

    「真好假好,你們兄妹都不是將我當成壞人?」雨晰冷笑道。

    荀真同樣也冷笑道:「我也不在乎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奉勸你離開我哥哥,不要阻了他的路,如果你真愛他,那就放手吧。」

    「放手,你說得倒輕巧?你知道深愛一個人是什麼滋味嗎?我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你們休想我會放手。」雨晰執拗地道,推開厚重的石門離去。

    荀真看著這個倔強的姑娘離去,沒想到哥哥還欠下這等情債。

    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方關了多久,荀真已經算不清楚了,畢竟這裡連個漏斗也見不到,定時定候有人送吃食進來,而那個倔強的佔有慾強的女子再未現身。

    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天,宇文泓自然心急如焚,急切地追到了這山谷外圍,看著眼前雲霧繚繞的地方,回頭朝荀英道:「你確定真兒就在這裡面?」

    「嗯,她給我留的記號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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