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七十八章 吃禮吃夢 文 / 紫曇風白
北部廣漠的天地間,視線毫無阻攔,地平線上殘陽如血,從霞藍的天際到金色的大漠再到眼前這條平坦寬闊的耀眼星河,顏色光影界限分明,奇譎瑰麗,安靜得了無生氣孤仙正傳。
溯河西去只有赤柱雪山下才有草原,而在此地,除了身後阻擋風沙的紅柳林,對岸再看不到一棵植物,有的,只有靠近河灘的沙丘高處某一棵怒指蒼穹的粗壯枯樹,或倒臥的枯乾,訴說著生命曾經的艱辛。
中天帝國沒有在界河對岸設置關隘,也無法設置。然則這大漠本身就是綿長的關隘,既無須守將,也無須補給,是否能通過這關隘,也自有蒼天來決定。
也不知這天然關隘是自然形成的,還是被大秦饕餮吃出來的,此時已無法考證。一如猴氏春秋有意或無意的記載一樣,後人誰也無法從中確認那年那月發生過的事實真相。
能真實記載一切的,只能是天書。
長河落日下,清粼粼的百丈淺灘既是界河的一部分,也是北去的通道。百城士子三三兩兩坡上觀景,暢談;車伕放馬濯馬;隨從埋鍋造飯。
炊煙四起,生氣盎然。
樂菱繞著狼突轉了幾圈後,也沒找出地魂那蓄電物事安裝在何處,但卻明白電能來至大白馬的奔行,到也十分生態。
然而此生態被人發現了就會漸漸變成不生態,故爾自己絕不加速這歷史進程,即便電能終將被此界人們摸索出,那也應是以後的事,或那時自己也已去了別的世界,此間再如何也不關自己的事。
看見弦月一臉疑郁地回到狼突前。樂菱放眼看去,始見自家馬妞又去找了那匹黑駿,而黑駿馬伕也正代勞弦月刷洗著雙馬。樂菱定了定神,少頃,心情同樣複雜地看向不遠處那輛黑金色的馬車,但見其車旁亦有隨從在燉烤食物,馬車主人卻仍未露面,想去致謝又覺不便打擾人家。
就憑此前那車不超己車。後又帶己行車,繼而又幫忙洗馬,便知那車主人一定是一知書達禮,又仁又義之士,當不得冒昧相擾。
轉目再望向周邊王城士子車乘,一時卻分辨不出哪一乘才是白寒俊的。
王城士子每一輛車乘都透著家族的修養,無論低調或高調。都彰顯著相同的華麗。王城士子在百城士子中不見得最有錢,但無論車乘還是著裝,最顯著處便是大氣,其次是個性。
這本就是南炎聯盟人的共同氣質。
黑金色馬車的造型和風格與其中一些王城士子的車乘很相似,車主顯然也是來自王城。
樂菱就眼前狀況只能看到這些,末了轉目看向煮飯的殘月。但見那小傢伙隱去雙手手指執鏟在鍋裡攪動著孤仙正傳。看上去若魔術師玩著手裡的魔術棒。樂菱臉上不由露出了微笑,想起了一種極適合殘月的菜譜,遂交待地魂馬上查找。
而路上血月勤練魔指功的時候,也有一件事交給他在做,並且也做得差不多了,單聽狼突裡傳出的聲響便已知。事成之後,枯燥的沙漠之旅便不會無趣了。
至於自己麼……,樂菱轉目又見弦月已在狼突旁邊的地上鋪就了竹蓆和竹桌。於是就近背靠狼突坐了下去,盤膝打坐靜修。
弦月也學著樂菱在竹桌另一方盤坐了下來,卻是面向河灘,狼眼直盯著大白馬,一副惟恐明早醒來這馬妞又不見了的神情。
樂菱遂再轉目看去。恰見那漂亮黑駿邁著優雅的步伐自河床中涉水向一匹飲水的雪白駿馬走去,一同低頭飲水。而自家那馬妞仍十分不識相地跟了去。
樂菱不由收回目光,暗罵了句連自己都聽不見的話。
卻聞弦月立刻念出。「告非。」
樂菱面上不由一僵,已經帶壞一個了,不能再繼續下去。正欲出言教導弦月,又見杜子望和顧子我提著食盒向自己這方走來,遂趕忙起身相迎。
弦月見狀也起身,卻向河灘跑去。實是放心不下他那馬妞,到並非真懂了禮讓來賓。
待杜子望與顧子我坐下後,樂菱方才坐回原位。如此總算讓兩位儀行天下的士子多少有了面子,風雨之後的交情,令雙方都有了謙讓的默契。
顧子我隨即將食盒打開,一一取出裡面的食碟擺放竹桌上。
樂菱抬眼看去,但見還真不是一般的精食,從精緻的青瓷食碟到其中碼放整齊的青菜肉條,食材均去頭切尾,形狀大小一般無二,顯是下了一番功夫,雖清淡,卻近乎考究。齊春膳食精細的確名不虛傳,然是否有違他們的節儉之儀?
杜子望見樂菱眼裡疑色,遂了然一笑,開口言道,「此乃專為無忌做的一席菜,我等並非每膳如此。」
「哦……」樂菱聞言方緩緩點了點頭,這就是了。任何時候,無故浪費都是犯罪。不由再度拱手致謝,客套一輪後,雙方遂才執筷儀一起慢慢品鑒。
略飽之後,卻又都一起放下了碟筷。吃的既是禮,當不得填飽肚子。
待顧子我拾掇完之後,杜子望才又低言道,「無忌須當心金三城士子,子望聽聞他們欲在途中對付你。無忌……實不該離開我齊春哪。」
樂菱聞言看了看杜子望和顧子我,這才是他們今晚來的真意嗎?樂菱也知齊春士子車隊就在王城士子車隊前,想也是存了照拂自己的打算,心中不由一暖。
隨即又見顧子我也衝自己說到,「無忌休要擔心,我等必會助你。」
樂菱一笑,心中自知金三城必是想替朝陽出氣,遂再又問了杜子望和顧子我金三城士子首領的個人情況,方知分別是那三城城主之子。金三城乃百城之中獨有的政門合一,故三城城主也是兄弟門三大掌門,此次前往中天帝國的士子首領亦是三城世子,分別為一城的金太正,二城的金太保,三城的金太銀。
然三個二世祖,又有何懼哉?
杜子望見樂菱聽完之後面上微現輕藐之色,不由提醒到,「無忌萬不可小覷他們,金三城士子全部加在一起已近萬人,若一同發功,卻非當初你我戲玩時那般容易對付,施儀人數越多,禮象之力亦成倍增長,即便是緬王殿下……也未見得能一擊潰之。」言畢尚朝天拱手一禮,似彌補言語間對緬王殿下的冒犯。
樂菱聞言仍微微一笑,心道前提得是鷹緬等著你們把那什麼禮儀出來方才出手,百城士子之禮皆是越強大越麻煩,丫的誰耐煩等?噢……怎地一回人族便越來越喜爆粗口了?
本小仙在南炎聯盟時,那是多麼的溫柔知禮……
即便對付露西芬時,亦是要多文明便有多文明哪……
忽見杜子望和顧子我投來擔憂目光,遂回神笑言,「此事小弟已牢記,斷不會貿然行事。」再又移轉話題,「小弟記得那日在霧霜府聽子望兄說到『吃夢』,但不知所言何指?」不會是吃霧淞吧?
杜子望微一回想,不由一笑,開扇扇胸,慢言道,「原來無忌竟還惦記著此事,子望不過是一時想起,玩笑罷了。子望聽聞中天帝國士子在考前宴聚時,均不帶銀子,發榜後由中榜之人付賬,因吃時皆不知將會由誰請客,故曰:吃夢。」
「原來如此。」樂菱恍然點頭道。遂暗道原來此夢非彼夢,士子們的夢自是與科舉有關。樂菱至此又學了一乖,日後分析言談應從對方所求去想,方不易產生誤會。
夜幕低垂,玉兔東昇,各城士子駐地都傳出了種種食物異香,且有酒香撲鼻而來,想是到了大漠,士子們也按捺不住豪情迸發,其間更不乏詩情。
所幸漠邊空曠,卻不嫌吵鬧。
杜子望心中卻仍不放心樂菱,蹙眉又道,「想來無忌並無門派,那金三城士子亦不至於用宗禮對付你。無忌盡量迴避便是,切不可貿然接受挑戰。實不得已時,自有我等來應對。」
樂菱忙點頭,「然。」
然席上三子實際上只吃了一頓禮,並未真正用晚膳。杜子望與顧子我見樂菱已答應,遂再坐了片刻之後,便起身告辭回去了。
樂菱也知自家那膳食還見不得人,遂也未挽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