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五集 歸零（五） 文 / 雖下愚
「啊，是的，林雪霏的確是個大美人異鬼冊。」啊哈？
「不，我是說，小鬼很漂亮。」
莫魘怎麼會突然說這種話？連這傢伙也變得不正常了嗎？怎麼突然會說這樣的話？
「怎麼會？我靈體看起來也不過是普通的樣貌而已，就這樣都被稱作漂亮了……」小鬼沉默，不知道說什麼好，難得的，居然感覺到有些害羞，只不過蒼白的臉色並無法看出來罷了。
莫魘將頭搭在自己的前爪上，沒有回話。
「莫魘你也很帥啊。」
黑狗閉目，沉默，
小鬼觀察著莫魘健壯的軀體，突然間回憶起之前見到的莫魘，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形態，人、獸、禽，卻唯獨只有一次真正接觸莫魘的形態，那樣一望無際的灰色海洋，即使到現在也依舊能夠感受到那壓抑的灰暗。
這兩隻沒有再有任何一句對話異鬼冊。
遠處，黑色的水漬靜止在轉角，混濁的液體不隨風動，不映光芒。
是不是錯覺，今天的莫魘，似乎特別的疲憊，在自己身邊異常的安靜，少了平時高高在上的感覺，也消去了不少冷漠的感覺，就像一個，在尋求安慰的普通的人一樣。
莫魘他，似乎很享受現在的安靜。
「莫魘……」伸手想要撫摸黑狗的頭。
「小鬼。」烈呼喚的聲音突然響起在耳邊，小鬼一愣，烈黑色的軀體已經站立在自己的眼前，依舊是冷漠的神情，卻不知不覺的散發些許怒意。
烈…在生氣？
「烈，怎麼了？」
『我找了你一天。』
「抱……」歉字還未脫口，劇烈的碰撞聲突然間響起。
血花高高的濺起，慘劇在一次生生發生在眼前，已經被摔的不成形的肉泥中升騰起淡淡的靈魂。
身邊一聲歎息，莫魘黑色矯健的身影掠過渙散的靈魂，高高的躍起，鋒利的牙齒咬住靈魂消失在空中，消失的前一刻，似乎回望了眼小鬼。
歎氣，望向烈。
「我們趕快離開吧。」雖然沒有人看見，自己心裡卻還會是有種奇怪的感覺，明明不是自己做的事情，卻莫名其妙的心虛。
烈的神情中，似乎多了一些無法理解的冷漠，錯覺嗎？
遠遠的跟著烈留下的墨色印記，從中彷彿可以看到烈默默的帶領，自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就是烈吧，明明是火一般的名字，卻偏偏是如此生僻的性格，自己，總是尋著他的幫助，卻總忘記他。
「烈？」墨色沒有停頓的延伸，「你……怪我嗎？」
烈停了下來，沒有回話，也沒有出來。
「我似乎，總是在忽略你，你怪我嗎？」
當第一句話說出口的時候，下一句就會順理成章了，但是答案卻總不會是自己能夠控制的。
試想過可能的答案，然而烈的一如既往的沉默讓小鬼手足無措。
終於，空中黑色的字體讓小鬼原本些許愧疚的情緒漸漸染上了全身。
『我不會過問你的一切，你不必要擔心。』
『如今的我只能有你。』
只能有我……
只能…有我。
如今的烈，被束縛了一切的烈，如今卑微的存在在自己的身旁，只能，有我。
原本就是不存於世的形態，此時亦是被生生與現實脫離，很痛苦嗎？
或許是小鬼的眼神過於悲傷，或許是小鬼的氣息過於凌亂，或許是因為無法控制的情緒而模糊了雙眼，小鬼似乎看到了烈從畫中浮現後，展開的寶貴的微笑。
『我只有你，心甘情願。』
嘴微張，對方的笑容茫茫的不真切。
我只有你，卻是我心甘情願，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的心甘情願。時間總是在不知不覺中給你羈絆，而如今的我，脫離了時間的控制，卻心甘情願的被你所束縛。時間的羈絆，是我對你的……心甘情願。
哪怕你並不在乎，哪怕你並不需要，其實，在乎的人是我，需要的人是我。
是我，要在你身旁，你不需要愧疚。
眼淚。
鬼的眼淚，就像是空氣，它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然而它承載的，是屬於鬼的很普通的情感。
「你跑到哪裡去了，一下子就跑掉，不會提前說一聲嗎？笨蛋！」
「斐齊啊，我知道你擔心我。」心平氣和，「但是明顯我現在心情不好，你非要跟我吵嗎？還有，你才是笨蛋！」爆發！
「你心情不好就到處跑，非要我們在那裡擔心，這是一個人該有的作風嗎？」斐齊氣勢不減，火爆的脾氣在一次被小鬼點燃。
「我又不是人，我是鬼！還能讓人吃了不成！」
「現在驅魔人什麼的有不是沒有，你就不怕那一天讓人家給收了嗎？」！！！
……
烈靜靜的望著，依舊的沒有笑意。
孤獨不是沒有的，悲傷隱隱約約的，只是，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誰也無法幫我改變。回到自己的畫卷之中。至少，你知道，我在你身邊。
「你現在這個樣子，跟無賴有什麼區別，藍鳴一走，就沒有人管你了是不是？」
斐齊在吼出這句話時，頓時就後悔了異鬼冊。尾音在空間中沉寂，卻砸亂了兩個人的心。一個愧，一個怨。
小鬼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在林雪霏家巨大的前廳中，輝煌的裝潢處處透著華麗的寂寞。
「啊，是小霏啊。」開鎖聲伴隨著女聲，小鬼辨認出這聲音是，媽媽。
「媽媽。」
「呵呵，小霏怎麼這麼生分了。」林母染著血紅指甲的手撫摸小鬼的臉頰，襯著白皙的皮膚，詭異而妖艷。
「媽媽，你去哪裡了？」
「啊，媽媽出去和一些朋友去玩了，小霏昨天一晚上沒有回來不也是和朋友去玩了嗎？」林母的語調中，似乎有些嘲笑。
望著眼前陌生的母親，嗅到母親身上的不屬於母親的氣味，那是獨屬於男人的味道，很深，只有非常親密的情況下才會留的這麼深。
林家，腐朽了。
不，是一開始其實就腐朽了，只是林雪霏的願望，而讓真實消失，假象變成了現實，僅此而已。
「啊，這是斐齊吧，阿姨聽過你事情哦，小小年紀就這樣『出名』真是不簡單的孩子呢，小霏能認識你這樣的朋友可真是榮幸呢。呵呵。」
「阿姨過獎了，能認識小…霏，才是我的幸運吧。」斐齊抬頭，小鬼似乎忘記了剛才一瞬的尷尬，鬆了口氣。
手機響起的鈴聲打破了詭異的氣氛，林母在看到手機的顯示時嘴角泛起了古怪的笑容，揮揮手機說：「媽媽有些事情，現在還要出去，你們慢慢玩哦。」
目送林母的離去，小鬼對斐齊：「大概還有一段時間才會天亮，讓你這麼擔心很抱歉。現在先去休息一下吧。」
斐齊點頭應允。
小鬼撿起一旁的畫卷，在與斐齊路過走廊的某一處時，停下了腳步，手緩慢輕柔的撫上了光滑的牆面。
「這裡，原本有個門，是姐姐的房間。姐姐叫林雪語，是個溫柔、和藹、美麗的女人，大概……」
但是她存在過嗎？
「是嗎？」斐齊微笑，「如果是這樣我還真想見見呢，看看跟你相反的完美女性是個什麼樣子。」
「你這是什麼意思？」小鬼怒。
「字面上的意思！」斐齊笑。
「想吵架嗎？」
「切，誰有功夫和你吵！」
聲音越來越遠，直到消失，牆面光滑普通，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一切，都是普普通通。
然而，在某些時候，太過普通，反而，是另一種罪惡。只是，沒有人去注意，沒有人會在意而已。
這個家，還能被稱為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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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我，這個孩子。
眼前的她，是自己的樣子。小鬼迷惘，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自己思想。
這個孩子喜歡我，但是她不應該喜歡我的。
但是怎麼辦，我似乎也喜歡，這個可愛的孩子。
看到那個孩子被陷害入了湖水中，自己內心的憤怒是自己也沒有想到的。
『這裡是…見到封凌的那個湖畔？』
手底下，是這個孩子的身體，看起來，這孩子真正的樣子，是那個黑髮的女孩吧。明明看起來很恐怖的樣子，卻意外的好看呢。
『這是…封凌的內心？這是在湖畔時自己與封凌相處的時候。』
她想要離開這裡，自己卻不可以離開。手指雖然在不停的提取花的精魂去修補這孩子的身體，但是有誰能理解，自己此時渴望著，就這樣將這身體毀去。這樣，她就不用回去了，只要她可以留在自己身邊……
但是，不行，那個孩子應該是自由的。
要如何，如何才可以，如何可以在一起，卻不讓她捨棄自由？
也許理智還在，但感情卻是佔了上風，想要和這孩子在一起的念頭無論如何都止不住，就像是生了根的樹，拚命的生長。自己的手，伸向了那孩子身體的心臟。
她會怪我，她會怨我，一旦她知道了。
但是，我想看她，想見她，哪怕，只是和她生存在同一個空間裡，僅此而已。
所以，原諒我好不好？
那孩子叫我阿壯，她不知道我的名字。
那就讓阿壯，成為獨屬於她的稱呼，可好？
小鬼，阿壯想對你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