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十五章 醋意 文 / 紫竹飄香
「出自我恪王府的人,就該如此有情有義。」恪王輕身落下,微蹙眉頭看了翠兒一眼,滿意地道完一句,又轉向一旁的阿文道,「讓你辦的事可都吩咐下去了?」
阿文立馬躬身垂首:「屬下已讓人自後面的暗巷中往醫館內扔了許多助燃之物,現下被大火驚醒的鄉鄰越來越多,但也只來得及自顧,無暇再顧及撲滅醫館的火勢。」
遠處辟啪的燃燒聲和隱約傳來的呼救聲已聽得王卉凝眉頭一皺,此時再聽阿文之言,眉頭擰得更緊,轉目望向恪王,卻見他滿意地輕點了一下頭,阿文又接著道:「另派去西郊亂葬崗的四人也很快便能回來,待到大火熄滅之時,定然能讓所有人都看到四具燒焦的屍體。」
兩人說話之際,已有兩名男子有序地上前將地上死去的兩個黑衣男子拖走。王卉凝被飄雪和紫衣同時拉著往後退了退,給拖著死人離開的兩位男子讓了讓道,雙眸微一轉動間已露出了然之色,欽佩地看向了恪王。
她的嫁妝倒是全放在恪王府中,不曾帶出來。可醫館內存著不少的藥物,既花費了她不少的銀兩,也凝結了她們主僕幾人的心血,便連這鋪子也是柳大富親戚的,她事後還得想辦法對人進行一番補償。但那樣的火勢即便及時救下,也只能留下一幢房屋的架子,裡面之物定然是救不了的。既如此,倒不如乾脆讓其燒個透徹,倒更便於恪王讓阿文製造出她們主僕遇難的假象。既能消除李淑妃對她的威脅,便是李懷寶真想將鍾雲受害的怒火燒及她身上,想要揭穿她也死無對證無處發力。
「她既如此顧忌與你,便暫且讓她先放一放心。你便還做回你的王卉凝吧。」恪王語調輕飄,唇角勾起一抹似嘲諷又似調侃的淺笑,雙眼晶亮地望向袁軼涵。「那十來個黑衣人,便少不得要你費一番心思,給他們一個合理的死法了。」
「恪王放心,我定讓他們死得其所,讓她喜憂參半。」袁軼涵亦對著恪王扯出一個高深莫測
的笑意,卻不及完全綻開便隱在了唇角,對著仍站在屋頂之上雙眸似有若無地定在飄雪身上的阿離打了個手勢。
阿離緩緩點頭。收回的目光與飄雪投向他隱含著關切的眸光相撞,兩人瞬間如遭雷擊一般迅速移開。飄雪即刻垂下眼簾,阿離則是快速轉身,還未完全復原的身形卻微微一晃,緊接著卻又驟然頓住。雙目戒備地凝視著東面的方向。
「馬蹄聲清脆急切,卻四平八穩並不紊亂,馬非一般的馬,人怕也不是常人,但不知會是何人?」恪王一直在蹙眉聽著隱在逐漸嘈雜人聲之中急促而來的馬蹄聲,此時捏著下巴語氣輕飄,眸間興致漸濃。
王卉凝聽得眉頭一緊,飄雪和紫衣卻是心頭一跳,同時向著王卉凝再近了一步。將她緊緊地護在身後,害怕來人與先前的一群黑衣人是一夥的。
袁軼涵雖也從馬蹄聲的輕重判斷出來人乃是單槍匹馬,有他們幾人在自是不足為懼。但方纔他們趕來時率先找到並救下飄雪和紫衣才致使得王卉凝殘遭毒手的經歷讓他心頭驚悸,下意識地想靠近王卉凝,將她護在自己的保護之下,看到飄雪和紫衣的舉動。只得略略地上前一步。
下一刻,便聽阿離沒有情緒波動的聲音回答了恪王的話:「是安南將軍孫鈞。」
「是他?」袁軼涵眉頭輕輕一動,目光幾不可見地在王卉凝的臉上落了落。文遠候府離得並不近,孫鈞卻能來得這麼快,他是不是可以歸結為孫鈞是一看到這邊起火便趕了出來?而這不也說明孫鈞一直在關注著她的情況麼?袁軼涵的心頭閃過不爽。
「哦?他來得倒很快。」恪王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聲音中卻透著幾絲冷嘲熱諷。許是因著王卉凝的原因,他竟很不喜歡這個百姓和滿朝大臣口中的常勝將軍。能將一個原本愛慕自己的女子逼得決然離他而去,他即便不是十惡不赦,也絕對是渣男行徑。何況這個被他逼走的女人還是他打從第一眼見到便覺得莫名親切的義女。
王卉凝眸光微閃之際勾起的嘲諷笑意僵在了唇邊,眉頭蹙起,對著恪王道:「義父,快幫我將他引開,莫要讓他出現在醫館的周圍。」
她必須給熙兒一份絕對安全的庇護,為著這份庇護,她可以將趙氏曾經的苛待與厭惡再次拋到一邊,亦可以將孫鈞帶給她的懊惱與感激交錯的糾結情緒壓下,盡自己的努力將孫鈞從她的漩渦中推離。
袁軼涵眉頭輕輕一挑,王卉凝臉上和聲音中透露出來的急切,讓他覺得心頭不爽情緒加劇,卻是沉聲對著上面方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此時見著疑似兄長的人心情有些複雜的阿離道:「你去截住他,告訴他,他要找的人安好,無需他再記掛著。」
「是。」阿離聲音毫不遲疑,只腳下的步子略頓了頓,很快便快速地消失在周圍微翹的屋頂之上。
袁軼涵清揚中略顯低沉的聲音不似往日那般輕鬆隨意,正經之中透著一絲似乎難以隱藏的淡淡醋意,聽得恪王一捋短鬚,紫衣和飄雪相互一對視,均將目光在王卉凝和他身上來回梭巡著。本來還想假作沒有聽出的王卉凝被紫衣和飄雪這麼一看,頓時有些不適,雙頰微微發熱,卻只得借低頭看向翠兒之勢遮擋自己的尷尬,聲音悶悶地對著一旁的阿文道:「阿文,找兩個人幫我把翠兒抬去城外,我要為她選塊風景優美之地,好好將她殮了。」
阿文正因著袁軼涵這樣的話而用目光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心中思量著要趕緊將此消息飛鴿傳書送去吳城的康王爺知道,聽到王卉凝的話,忙收斂心神,低聲應道:「馬車就在不遠處,我用馬車送您過去。」
飄雪和紫衣升起的心思也因著王卉凝這樣沉重的話而壓下了,低頭望著翠兒躺在血泊之中的模樣,心頭既欽佩慶幸又後怕不已。
眾人一時無言,只拿眼看著阿文抬手招來兩人將翠兒從已微露出凝固之態的血泊之中移出抬離,王卉凝眸光冷寒,深吸一口氣抬步緊隨其後,飄雪和紫衣自也不容耽擱,連忙跟上,一時倒將心中鬱鬱的袁軼涵晾在了一旁。
還是最後離開的恪王對著他投來一道諱莫如深的笑意:「怎麼?你打算親自佈陣,將這些黑衣人打發了?」
凝兒已在情感之路上遭遇過挫折,即便是她決然地提出和離,所受的傷害卻未因此而減少絲毫。若面前的男子真能在明知她從前經歷的情況下對她心生情意,他倒願意盡己之力成全於他。既是幫面前的男子,也是幫王卉凝,何嘗又不是幫他自己?
失去妻兒數十載,他依然無法撫平心中的創傷,是她的出現,是她與妻子極為相似的神情舉止,讓他從回憶中驚醒,似乎又有了精神寄托,不知不覺地將她看成了妻子的延續,將她看成了自己的親生女兒。既是親人、女兒,他又如何能再看著她經歷苦痛?
「殺豬焉用宰牛刀?有阿離安排就夠了,這月黑風高的,我總不好讓恪王親自護送一眾女眷去城西。」袁軼涵看著王卉凝挺身離去的背影微有些惆悵,摸著鼻子強顏歡笑地道。
「說得也是。」恪王忍著笑意點頭,「到時動鏟子用鐵鍬也需要人手,到時免不得你這將軍親自動手幫一幫了。」二人對視一眼,見王卉凝幾人已走得沒了蹤影,腳下一動,立馬跟了上去。
卻說領命而去的阿離,因著中毒不淺而傷了元氣,休養了幾日卻仍未恢復完全,腳下的步子難免有些遲滯,卻是比強人動作快得多。他只略略一瞅,幾個縱躍間直接尋了條最短的路將孫鈞截在與醫諾醫館隔著十來間鋪面的十字路口之上,在孫鈞急勒馬韁冷目望來之際,面無表情冷聲道:「你要找的人已安然離開,她不想你出現在醫館附近,亦請你無需再記掛。」
孫鈞原本還無法完全確定,此時聽阿離一說,眸光陡然更冷,待要再問,阿離已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一時之間,不由眉頭緊蹙。他抖了抖馬韁,似要將陡然頓住身影略有些煩躁不安的馬兒安撫安靜,心中思索著方才似曾相識男子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他縱然一時無法迅速回憶起方纔的男子曾在哪兒見過,那篤定他是來醫館中尋人的話語以及其中蘊含的疏離冷淡的語氣卻將他心中的懷疑壓下。除了她,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他來是因著擔心可能處在危險之中的她吧?這樣冷淡疏離的話語,也只有對他勸婚的她才能說出的吧?
握著馬韁的手一緊,他抬眸望著不遠處燃得正旺將周圍照得通亮的火焰,黑眸映著火紅的光芒,折射出異樣的色彩,卻掩不掉那眸底越來越濃的失落。或許,從一開始他就錯了。他不該不拒絕皇后的好意,不該將她冷落在凝香閣中,更不該在一番冷落誤解之後再試圖將她當成雪兒的影子。他時時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何曾想過她的感受?(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