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 玉娘(3) 文 / 丁染
阿七卻是心不在焉。左思右想,仗著自己酒量尚可,不如便依那媚九的意思,將酒統統喝了,倒看她說是不說?
一面想著,更被那媚九一盞盞接連勸了起來。阿七心知這酒即便是酒量好的,七八盞過後便會有了醉意。於是飲盡三五杯之後,阿七便佯裝醉了,伏在幾上不肯起來。
媚九便向阿七身前坐了,口中笑道,「公子酒量怎的如此不濟?」
阿七便喃喃道:「……玉娘,姐姐,那玉娘……」
「公子?」媚九軟軟笑道,倒像哄那小兒一般,「再飲一杯吧——」一面說著,將阿七扶起,向她口中又灌進一杯。
阿七索性一把將媚九抱住,拽著她一起,向後重重仰倒。
媚九咯咯笑著,輕喚阿七兩聲。阿七便不肯再應,在錦席上翻了兩下,尋了個舒服姿勢,閉目假寐。
媚九一雙手向在阿七身上摸索一陣,除卻錢袋折扇,並無他物。阿七最是怕癢,實在忍不住,只得便翻身將媚九的手臂壓在身下,口中兀自囈語不止。
此時那粉衣女子便取了備好的棉帛,疊好灑上迷藥,再遞與媚九,口中輕歎:「生得如此俊俏,又年輕,可惜了——」
媚九接了帕子捂在阿七口鼻之上。
阿七早就嗅到一絲甜膩的香氣,心中哀歎——此行果然不順,將將啟程便被劫持,如今好容易逃脫,卻又落入黑店;幾日下來,便如迷香這般被自己使爛了的招數,竟幾次三番用在自己身上!一面想著,一面屏住呼吸。
過了一會兒,媚九方收了帕子,低聲道:「管他生得美醜、多大年歲,怪只怪他知道玉娘!此時人多眼雜,夜深了再讓他們帶走。」
此時那粉衣女子猶自不捨:「若是當真問不出什麼,許是還有活路。」
只聽媚九冷哼一聲:「到了那裡,還有好活的?即便留下一命,只怕也是生不如死。」
粉衣女子便俯身拍拍阿七的面頰,口中歎道:「唉,依我看,竟比那暄哥兒還俊俏些——」
媚九便輕笑道:「若柳妹妹果真喜歡,便去好生求了他們,只將他手腳挑斷,再剪了舌頭,送與你養在房中便是!」
一面說著,媚九與那小柳一同推門出去,又鎖上房門。
阿七心中早涼了半截,靜靜躺了片刻,方自席上起身——方才免不得多少吸進些許迷香,復又飲了酒,藥力更快——此時便覺腦中昏昏沉沉,手腳亦是酸軟。爬起來向窗邊略一打量,倒比那有間客棧還要高些。阿七分不清南北東西,卻也只此一條逃路。好在窗外卻是一條窄巷,阿七便攀上窗台,縱身躍到對面屋頂,終是尋了處矮牆,逃了出去。
逃回客棧,即刻取了行李馬匹,向城東趕去。
出來東邊城門,阿七按著繼滄先時所說,七拐八繞,好容易尋到一處宅院。確認未出紕漏,便繞到後院,在角門上叩了叩門環。
此時阿七神志已然有些模糊,只靠在門邊勉力站著,牽馬的手兀自微微發抖。
來人是一個年輕男子,卻不是僕從裝扮。阿七連容貌也懶怠打量,只垂了眼,口中低低道:「管家可在?」
那男子冷眼將她一望,閃身讓出路來。阿七步履蹣跚,已是十分狼狽,待進了院子,見那男子竟不替自己牽馬,只在一旁看著,不禁惱道:「你卻是新來的麼?叫什麼名字?管家在何處?」
不見對方回答。阿七便回頭掃那人一眼。卻見夕陽照在那男子面上,阿七隻覺眼前晃了一晃。當下將手中韁繩擲在男子身前,逕自向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