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2章 文 / 天下放歌
自然，如今她的身份僅僅是一個琴師，只略略高於那婢僕們一些，卻又低於普通的幕僚，身邊的婢女便也只剩下一人了重生之夢璃。這婢女名喚燕兒，只大約十三四歲，倒也機靈，一大早便出去打探公子出發的時間與行程了。夢璃剛剛洗漱好，燕兒的腳步聲便在門口響起。
「女郎，公子的車隊已經開始準備了，咱們還是快些動身的好。」
「嗯！」夢璃環顧了一下竹屋，自己在此處呆了半年，雖沉睡其中，倒也生出些許的留戀。若是日後能有一處安靜之所，建如此一棟屋宅倒也不錯。只是，她卻是沒有什麼行李可以準備的，就如離死之人，縱使一聲富貴中來，卻還是兩手空空，塵土中去罷了。苦笑了一聲，她跟著燕兒走出了院落，來到一輛馬車前。此時各個馬車中都已經陸陸續續坐上了人。這些人多是幕僚與美艷的少女。細細數了數，光是這些少女便足有四十人之多。
她頭戴著紗帽，卻身著一身紫衣，紫色本在南衛是尊貴之色，這樣的人一出現，立刻引起了車隊中眾人的矚目。夢璃先前並不覺得奇怪，直到她的六識感到自那紗帽外眾人的異樣眼光，方才察覺到。這位公子，明明要自己莫要與人前太過醒目的，卻偏偏賜了一件紫衣給自己！一想到這裡，她忽的又想起一事來。
「燕兒，公子他究竟是何人？」
燕兒一聽此問，雙目有些奇怪的睜大，轉頭看著夢璃道「女郎怎的糊塗了。竟不知公子的名諱？」
燕兒眨了眨眼，看到夢璃依舊不語，方才驚訝道「公子他可是咱們南衛的美男子呢，多少婦人都心生敬仰之心。女郎怎會不知，怎能不知呢？」
這婢女生性倒還單純善良，卻偏偏有些不合時宜。絮絮叨叨了半日，卻也沒有回答出夢璃的問題。
不過，也用不著她回答了，不遠處，曼珠已經走過來，俊臉微微一笑，道「琴師。公子他請你去馬車中同行。」
自從曼珠一出現，燕兒的自言自語便停止了，夢璃點了點頭，轉臉一看，才發現這個少女的一張臉已經紅透。頭兒低著，看也不看自己與曼珠一眼，只盯著足下的方寸之間默不作聲了。
「燕兒，你呆在此處。」低低吩咐了一聲，夢璃衝著那白衣少年一點頭，兩個人便一前一後的向著車隊最前方走來。
這個曼珠顯然是在眾人很有些身份的，一見他走來，各個馬車中的眾人，不免止住了口中的議論之聲。就連那些女眷們，也吩咐安靜下來，有很多竟是同燕兒一樣，面露羞澀，脖頸紅透了。
不過，這些少女一見到跟在曼珠身後的夢璃。便臉色一變，用一種恨不得將自己拆開來看的目光打量著。就連幾輛馬車中的幕僚，也是紛紛打量過來。好奇羨慕嫉妒思量各種各樣的眼光同時衝著自己而來，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倒還並不陌生，夢璃也不理會，只是腳下加快，急忙跟在曼珠身後。
兩個人走了一陣，遠遠看見了沙華。這個青衣少年此時卻是一張冷面，不看到夢璃還好，此時一見，他竟刻意的別過臉去，賭氣一般。夢璃暗暗討道：這個少年倒是有趣，到好似昨日是自己調戲了他，試探了他一般。越是這樣的人卻越是好相處的，心中不喜臉上會表露出，總比口蜜腹劍的好。
「公子，琴師到了重生之夢璃！」曼珠衝著最前方的馬車一拱手，夢璃則是跪在地上，以琴師之禮叩拜著。她很清楚，自己如今，不再是華魯郡主的身份，只是一個以琴藝還債的琴師。如今能夠庇護自己的，只有眼前的這位公子了。
她跪了半日，那身後傳來的各種目光也愈加多了起來。各種的議論之聲更加的響亮。這個人，分明是要將自己置於尷尬之境。
「進來吧！」直到她的小嘴在紗帽下扁了又扁，馬車中的低呼之聲才緩緩而出。
一得到這赦令，夢璃嗖的一下躥了上去，掀開車簾，閃身進了馬車。她的動作十分敏捷，全無半分女子的矜持，好似逃命一般。兩個少年不由得面面相覷。
進到馬車中，夢璃方才發現，這裡並非只有那公子一人，他此時，正以一種極其慵懶舒服的姿勢躺臥在一個美人的膝頭，另有一個美人在有一下沒一下的捶打著他的大腿。說是美人，可偏偏與這個男子相比，兩個美人的姿色倒顯得平淡無奇了。
夢璃規規矩矩的跪在一旁，低著頭看著自己相叉的雙手。
那公子到好似極其享受此時的愜意，若不是嘴角掛著的笑容，夢璃真會誤以為他根本就是早已入睡。
「公子，可以啟程了！」不多時，車外的曼珠低聲說道。
「善！」
隨著他一聲令下，車隊中一個聲音高亢的劍客當空一喝，隨著他的一聲高喝，離著他十餘步的另一名劍客也應聲呼喚，如此一一相傳，整個車隊方才在一片車輪滾滾，塵土飛揚中進發了。
「來人，備琴！」
「是！」
美人應聲，自車廂內取來一把七絃琴。
「不知公子想聽何曲？」美人躬身而跪，低聲問道。
「此時最是好睡之時，彈一首歡快的即可！」
「是！」
這美人極是嫵媚一笑，身姿如柳絮隨風，柔弱無骨，手指輕勾，立刻，一串歡快的曲調登時而出。這美人的琴藝極好，更有趣的並非她的琴藝，而是她時不時飄動的秋波頻頻。自然，除了這些，在看向自己時，這美人同樣也是一番冷眼相加。可是一轉眼，她又開始露出羞澀之態，嬌媚無比的對著公子目露溫柔起來。
夢璃只覺得嘴角抽了抽，對於這種變臉像翻書一般快速的女子，她只覺得無可奈何。
那美人彈奏了一段後，便停下來了。這首曲子有南衛之風，夢璃從未聽過，不似華魯的安逸高潔，有一種靈動之音。若是不看那頻頻變換的臉色，聽在耳中倒也舒服。
「可聽清了？」
這一問卻是問自己的。
「是！」夢璃低聲回答。
「如數彈奏，錯一音，今日不食！」隨著此話一出，那車中的兩個美人都露出了譏諷之色，甚至已經嘴角微微勾起，顯有得意之色了。這曲子便是她們自己也是學了半月方才略通其意。只聽一遍，如何可以學會的。
「是！」夢璃低聲應諾，取過那七絃琴。紫衣紫紗下，如何看得清那臉上的平靜。兩個美人心中暗笑，到了此時，這個婦人竟還在強自鎮定呢！這首曲子聽來簡單，其中的高音轉換沒有五年的功力卻是無法彈奏出的。
可是，她們的譏諷之色並沒有持續多久，便開始臉色發白，小嘴微顫起來。因為，一串串更加流暢的曲調，已經自那紫衣下的不慎白皙的雙手輕易彈奏出。這雙手的指節處，有明顯的疤痕，似是受過重創，但是，此時卻是靈活自如，令人看不清它們是如何彈奏的。十指翻飛，好似與這把七絃琴合為一體一般。
更加令她們沮喪的，便是同樣的一首曲子，為何到了這婦人手中竟然會令人有出塵絕世之感。好似先前，自己的彈奏糟蹋了本該如此絕世的琴曲一般。這種感覺太強烈了，至於之只聽了半闕，那美人的雙眸已經通紅，兩滴晶瑩的淚珠兒咕嚕嚕的旋轉在眼眶內，只差傾瀉而出。
這車隊本來還有些低聲談論之聲，此時，那聲音具都消滯，隱沒在一陣陣遠如青山，明如潭水之外的九霄之上。分明是同樣的曲調，竟令人有一種絕世與林，身不染塵的清明之感。
就在夢璃彈奏間，車外策馬的兩個少年，竟也是臉色一變，有些驚訝的互相對看了一眼。那青衣少年，也不再是面露不屑與執拗，竟是臉色紅一陣，白一陣，說不出話來了。白衣少年，則是雙目望著遠處的青山疊嶂，不知在想些什麼。這琴聲飄飄蕩蕩，傳出去多遠，那些駛在車隊後的馬車中，眾人的臉上皆露出了驚訝之色。時不時的有人派了婢女前去打探，這琴音究竟是何人彈奏。
過了不多時，那些被派了出去的婢女紛紛返回，回答的都是一樣，彈奏琴音的是公子新收的琴師，便是那個一身紫衣，看不出面容的婦人。
一個婦人怎會有如此心境！
可是，這疑問已經不重要了，更多的人，都沉浸在這種從未有過的清雅風骨之中。一些飽學之士，紛紛閉上雙目，露出一臉沉靜思索之狀。究竟，這世間什麼才是最真最令人歡喜之事呢？求得名利與財富，還是與自然之中求得一世平靜祥和？若是前者，為何王侯將相皆要死於寂寥，若是後者，那這天下又如何得以安定富足之態？一時之間，心中有丘壑的飽學之士，陷入了沉思中。隨著那琴音的跌宕起伏，他們彷彿看到那遠遠青山中，不知何處是人間的淨土。(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