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30 文 / 破荒
黃昏,金色鋪滿大地,天邊像是一望無垠的大沙漠,細膩、柔軟,沙漠裡沒有腳印,卻似乎有一縷炊煙,哦,不,那炊煙不是屬於沙漠,而是屬於實實在在的的一戶人家。這時候,下地裡幹活的人該回來吃晚飯了。
一條黃土路,中間有一些雜草,這說明走這條路的人不很多,而在這條少有人走的路上卻出現了一匹馬,馬上當然還有個人。
這個人穿著一件寶藍色的錦衣,布料和剪裁都很考究,但可惜的是這件衣服卻被割破了,滿是血跡。他伏在馬背上,馬走得很慢。
「那件衣服好像很眼熟。」郭笙道,她站在屋子前面的一棵大樹底下,樹的前面是一條很寬的溝,這條溝是用作農田灌溉用的。
「你還記得那位楊大人嗎?還有那位楊公子。」王廊道,他坐在門前的矮凳上,儘管衣服的下襟落到了地上,他也毫不在意,他在欣賞著天邊的雲彩。
「……是楊公子!」郭笙越過那條溝,幾個箭步,就到了馬的跟前。
「楊公子……醒醒……楊公子……」
楊毅並沒有醒,他大概太累了。
王廊將他抱進屋內,郭笙則牽著他的馬,繫在門前的那棵大樹下。
「他怎麼了?」郭笙問王廊道,王廊正拉開他衣服被割破的地方,檢查著他的傷口。
「這一刀傷得很深,他流了很多血。」王廊道。
「那怎麼辦?」郭笙道。
「要給他找個大夫……」
「可這地方,哪來的大夫。」郭笙道。
「我去找人問問,村子裡也應該有大夫的。」王廊道。
「好……,我看著他。」
村子裡當然會有大夫,不然那些村民不是要病死?只是這大夫卻並不那麼專業,因為他平時也耕地,種田,給人看病只不過是兼職。
「我給他上點金創藥,再抓點藥吃,過幾天應該可以好了……」那大夫說。
「過幾天就能好麼?」王廊問道,他有些懷疑眼前的這位大夫。
「應該可以……」他堅持說。
「你能確定?」王廊又問道。
「我說,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不相信我麼?」那大夫發火道,他篷亂的頭髮,臉好像有很多天都沒有洗過了,手也很髒,不管怎麼看,他都的確不大像個大夫。
「不不,我只是想確認一下,畢竟這是一條人命。」王廊用一種很認真的眼神盯著他道。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可不是庸醫!我像個庸醫嗎?」他道。
「哦,你不像,一點也不像,可是……你確定他沒事?」王廊又道,好像故意要跟他開玩笑,因為這個人很好玩。
外面幾聲馬的嘶鳴,這聲音離得很近,王廊走出去,便看到一隊官兵。
「糟了!那匹馬!」郭笙也出來道。她本想去把馬牽走,可是官兵中那個領頭的已經往這裡來了,很顯然,他已經看到這匹繫在樹下的馬了。
「你們是什麼人!」那領頭的道,其他的官兵也都到了,全站在屋子前面,顯得很擁擠。
「這裡的主人。」王廊淡淡道。
領頭的將王廊掃視了一遍,笑道:「穿你這種衣服的人怎麼會住在這種房子裡?」
「我剛把這裡買下來。」王廊道。
「哦?那麼那匹馬應該不是你的吧?」領頭的道。
「難道我像是個買不起馬的人嗎?」王廊笑道。
「你當然買得起,光憑你手上的那把扇子就可以買幾十匹良駒的。」他道。
「我倒是沒有想到,我這把扇子這麼值錢。」王廊道。
「雖然你買得起馬,可是那匹馬卻不是你的!」領頭的接著道。
「是我的!」王廊笑道。
「……不知公子高姓?」領頭的不愧是領頭的,不會輕易就出手。
「我姓王,單名一個廊字。」王廊道。
「王公子,我看你也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我們可不想跟你為難,只是小人領著官餉,不得不按規矩來,不知可否讓我們進這屋裡去看一看?」
「不行!」王廊道。
「公子……你又何必為難我們?」那領頭的面色凝重起來,捏刀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吵什麼吵什麼?別妨礙我上藥!」屋子裡面,那個大夫叫道,對於別人的打擾,他似乎很不高興。
「病人?是刀傷?」那領頭的朝屋子裡問道。
「當然了!你不會自己進來看看?」那大夫道,用一種很不屑的口氣。
「王公子,可巧了,我們正在找的也是一個受了刀傷的人,而且有那匹馬在這兒,我想他就在這附近……」領頭的向王廊道。
「這與我何干?」王廊道。
「看來我們不費些力氣是進不了這扇門了!」當兵的道。
「以我的意見,即使你們費盡了力氣也進不去!」王廊笑道。
「散開!」領頭的一聲令下,士兵們很有紀律地散開。
「全部上,去給我把人帶出來!」說完,他拔出了他手中的刀,這把刀很亮,也很鋒利。
「如果你現在走,還來得及。」王廊收起他的扇子,插進腰裡。
「上!」
刀一揮,一群人蜂擁而上,可是一眨眼的功夫,這些人就全倒在了地上,而王廊已經到了那棵樹下,又拿出他的扇子。
「你瞧,我不是早說過麼?但你們不聽。」王廊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那領頭的身邊,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塵土,道:「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你……你說!」他大概這一輩子也沒見過身手這麼快的人,他甚至都來不及出刀,人就已躺在了地上。
「你們是哪裡來的兵?為什麼要抓他?」王廊問道。
「我……我們是九江府的,是總兵大人叫我們攔截一艘船,說船上的人是亂黨,所以我們……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他道。
「那船上的人你們都抓起來嗎?」王廊道。
「全……全抓了!只漏了那個穿藍衣服的小子,所以我們追他到這裡……」
「你們知道他是什麼人嗎?」王廊道。
「不……不知道!總兵只叫我們抓人,其它的什麼都沒說。」那人道。
「好,看在你們也是混口飯吃的份上,我不殺你們,可是你們要敢再來,我若再看見你們的臉,可就別怪我了!」王廊道。
「是……是……」
官兵們以最快的速度從地上爬起來,跑到他們的馬跟前,上馬的動作極其的熟練漂亮,絕塵而去。
「你……你的功夫真厲害!」那位樣子上不太合格的大夫道,手中還拿著一塊雪白的布。
「傷口包好了?」王廊道。
「馬……馬上好!」
「我希望你能快點,我可不想他死在這裡。」
「好好……」
傷口包紮完成,藥也熬好了,那大夫顯得非常的賣力,且時不時就朝王廊的方向看過去。
「你武功真厲害!」他突然道。
「你已經說過了。」王廊笑道。
「可以教我嗎?我一直的夢想就是做一個武林高手,當一個俠客,然後走遍天下!」他道。
「怎麼你的夢想不是成為一個好大夫,當一個神醫麼?」郭笙在旁邊笑道。
「那不是我的夢想,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行醫,都是我爹逼我的。」
「你叫什麼名字?」王廊問道。
「你肯教我?我叫魯南。」
「我可並沒有說要教你,只是想知道怎麼稱呼你。」王廊道。
「哦,我還以為……」魯南有些失望道。
「如果你想學武,可以有很多人教你,沒必要找我。」王廊道。
「你是說那些小幫派?我才不跟他們學!一點水準都沒有!」魯南道。
「你又不會武功,怎麼知道他們沒水準?」郭笙笑問道。
「看他們打架就知道了!笨手笨腳的,一點也不好看!」
「你是說他打架很好看?」郭笙指著王廊道。
「是我見過的打架最好看的人!」魯南用一種讚許的目光望著王廊道。
「過獎!」王廊笑道。
「我就想練得跟你一樣,你就不能教下我?」
「你知道他練了多少年?不是每個人都能練得跟他一樣的。」郭笙道。
「十分之一!這總該可以吧!」魯南道。
「我看還有些困難。」郭笙道。
「你也太小瞧我了吧!我沒那麼笨!」魯南道。
「看你那樣子,也知道你一點都不聰明!」竇靈惠從裡屋走出來,頭髮還沒梳,有點亂。
「你……你是誰?」魯南被這個突然跑出來的人嚇了一跳。
「我叫竇靈惠,你又是誰?王大哥的武功連我都沒教,憑什麼教你?」
「我……我是大夫!」魯南道。
「誰病了?郭姐姐是你嗎?」竇靈惠問道。
「是他!」郭笙指了指趴在桌子上的楊毅道,因為這間農舍裡只有兩張床,所以他只能趴在桌子上。
「這是誰?」竇靈惠道。
「你見過的,在長江上。」郭笙道。
竇靈惠走過去,偏了偏腦袋,看到了半邊臉,只需要看半邊她就已經認出來是誰了。
「他怎麼會在這兒?不是走了麼?還受了傷?」竇靈惠道。
「等他醒了,你可以自己問他。」王廊道,對於這些他也有許多地方不明白。
「我看最好還是把他弄到床上去!」白飛道,他大概早已經在了,只是沒有出聲,因為他見到這屋裡突然多了兩個人,一點也不顯得吃驚。
「你也醒了?怎麼個像個鬼,一點聲響都沒有?」竇靈惠道。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的,呵呵。」白飛笑道。
「哼!」竇靈惠也懶得跟白飛鬥嘴,又進房裡去了。
「我……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再來叫我。」魯南道,他的神情突然之間變得十分怪異。
「好。」王廊道。
「看來我們要在這裡多住幾天。」白飛道。
「總不能丟下他不管,那些官兵還有可能再回來,我們要盡快離開此地。」王廊道。
「他們還敢回來麼?」郭笙道。
「這很難說,就算他們不願意再回來,可是他們的上司會要他們帶路的。」王廊道。
「那這裡的村民怎麼辦?我們走了,那些官兵真的回來,找不到我們,他們豈不是要遭殃?」郭笙道。
「這的確是個難題。」白飛道。
「我想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這問題。」王廊道。
「什麼辦法?」白飛道。
「我們可以把他們引到別處去。」王廊道。
「怎麼引?」郭笙道。
「明天如果楊公子沒有大礙的話,我們就用一輛馬車載著楊公子四處招搖,這樣官兵們很快就會發現他,而我們護著楊公子,他自然不會有事……」
「官兵見楊公子去了別處,自然不會再回到這個地方來。」郭笙接著道。
「不錯!」王廊道。
「好主意!」白飛道。
「我們的事可真是不少,自己的事還沒弄明白呢,還要去管別人的事!」王廊感歎道。
「王兄在為你師父的事煩心?」白飛道。
「除了這件不會再有別的了。」王廊道。
「我們不都一樣?誰也不比誰好過,可是有些事卻是非做不可!」白飛道。
「這我自然知道,不過發發牢騷!」王廊笑道。
「沒想到王公子還是個會發牢騷的人!」郭笙也笑道,跟他們在一起久了,她不自覺也學得像他們一樣。
「發牢騷雖然有失風度,但卻是排解情緒的一種很好的方法,就好像你們女孩子不高興了喜歡撒嬌一樣!」王廊笑道。
「王兄對女孩子好像很懂!」白飛笑道。
「一點淺見!見笑見笑!」王廊道。
「看來陸姑娘常常撒嬌了?」郭笙笑道。
「呃……」其實陸翩翩從來都沒撒過嬌,關於這點心得,王廊是從紅玉那裡得來的,紅玉是個青樓女子,撒嬌對於她來說,不是一種習慣,而是一種手段,這一點王廊很清楚,但是在有些時候,他也能從這撒嬌中看出幾份真情。
關於紅玉,王廊一直覺得對不起陸翩翩,有幾次他都差一點告訴她,但是他最終都沒有這個勇氣,有時候他甚至很懷疑他跟陸翩翩的感情到底算不算是一種男女之情,因為若真是,他又怎麼會在見到紅玉的第一眼時就被她打動?若不是,自己又為什麼總是會想起她?會為了她的一次不經意的笑容而高興一整天?又為了她的某一次不明緣由的生氣而耿耿於懷?他陷在這兩個女人之間,有時候也很苦惱。
「這問題好像不難回答,你怎麼一臉為難的樣子?」白飛道。
「呃……我看我們還是把他抬到床上去吧!」王廊道。
「哦,好吧!」白飛道,他倒是很少看見王廊迴避過什麼問題。
……
第二日,楊毅醒了,雖然很虛弱,但總算能說話了,讓眾人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竇靈惠還沒等他坐起來,就要問他問題,白飛嘲笑她像只尿急的猴子,這個比喻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無疑是一種莫大的羞辱,但白飛本人倒是沒這樣覺得,因為他壓根就沒把竇靈惠當個女孩子來看待。
「白公子,你怎麼能這麼說她?看把她氣跑了吧?」陸翩翩道。
「我……我也是隨便說說,哪知道……」白飛道。
「你怎麼可以對一個女孩子說這種話?」陸翩翩不高興道。
「我……反正我已經說了,說過的話也收不回去。」白飛道,他可不習慣被女人教訓。
「翩翩……」王廊道。
「什麼?」陸翩翩還生著氣呢。
「她剛才跑出去的時候是不是在哭?」王廊說。
「她哭了?」陸翩翩道。
「我看見她眼睛裡好像有淚光。」王廊道。
「那……那……我去看看她!」陸翩翩跑了出去,去找竇靈惠。
「我說,你是怎麼回事?的確是有點過了!」王廊道。
「我只是開個玩笑,沒有別的意思。」白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