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31 文 / 破荒
第二日,楊毅醒了,雖然很虛弱,但總算能說話了,讓眾人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竇靈惠還沒等他坐起來,就要問他問題,白飛嘲笑她像只尿急的猴子,這個比喻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無疑是一種莫大的羞辱,但白飛本人倒是沒這樣覺得,因為他壓根就沒把竇靈惠當個女孩子來看待。
「白公子,你怎麼能這麼說她?看把她氣跑了吧?」陸翩翩道。
「我……我也是隨便說說,哪知道……」白飛道。
「你怎麼可以對一個女孩子說這種話?」陸翩翩不高興道。
「我……反正我已經說了,說過的話也收不回去。」白飛道,他可不習慣被女人教訓。
「翩翩……」王廊道。
「什麼?」陸翩翩還生著氣呢。
「她剛才跑出去的時候是不是在哭?」王廊說。
「她哭了?」陸翩翩道。
「我看見她眼睛裡好像有淚光。」王廊道。
「那……那……我去看看她!」陸翩翩跑了出去,去找竇靈惠。
「我說,你是怎麼回事?的確是有點過了!」王廊道。
「我只是開個玩笑,沒有別的意思。」白飛道。
「可她畢竟是個女孩子……」郭笙道。
「好啦,我知道我說錯了!你們就不要一起來攻擊我了好吧?」白飛對自己的失言也很無奈。
「我想知道你真的從來也沒喜歡過什麼人?」王廊問白飛道,因為他記得白飛曾經說過他從沒喜歡過什麼人。
「沒有!」白飛的回答很果斷。
「那就難怪了!」王廊笑道。
「什麼?這跟我有沒有喜歡過人有什麼關係?」白飛道。
「他是說你不懂女孩子的心。」坐在床上的楊毅道。
「什麼心?」白飛問道。
「算了!我們還是不要對牛彈琴!——楊公子,你跟令尊是怎麼一回事?」王廊道。
「那天,跟你們分開之後,沒有過多久,就碰到官兵上船來說是要搜查,可是他們根本就不查,把我們全抓起來,父親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可是沒有用,他們只是要抓人。我想,這大概又是魏忠賢搞的鬼!」楊毅道。
「你爹跟他有什麼過節?」王廊道。
「我爹曾經上書彈核過他!」楊毅道。
「哦。」
「你怎麼逃出來的!」白飛道。
「我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跳進了江裡,小時候,我幾乎天天在水裡玩,所以我的水性很好,可以在水底下待很長時間。」楊毅道。
「閉氣功?」白飛道。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閉氣功,但總算讓我得以逃脫。」楊毅道。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王廊道。
「等我能走了,我要立即趕去無錫,找顧先生,只有他能救我爹了!」楊毅道。
「顧憲成麼?」王廊道。
「就是他!他是東林之首,雖然他不是官,但是他在朝廷中是很有影響力的,許多大員都很尊敬他,就連邊關的武將也有很多是他的朋友。」
「恐怕你現在不能走也得走了!」王廊道。
「為什麼?」楊毅不解道。
「為了讓那些追你的官兵不要再來這個村子!」王廊道。
楊毅聽說王廊的計劃,很贊成,他當然不想因為他而使這些無辜的村民們受牽連。
「我已經去問過了,這個村子裡只有一輛板車,我已經借來了。」郭笙道。
「你什麼時候去的?動作可真快!」王廊道。
「早上,你們都還沒起,我一個人閒著也很無聊。」郭笙道。
「有勞了!」楊毅道。
「別客氣!能遇見就是緣分,為了這緣分,我倒是要謝謝你們。」郭笙道,她這幾天就好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樂觀,也變得話多起來,不再像是一座冰山。
「既然楊公子沒什麼大礙了,我們就走吧!說不定那些官兵正在來的路上。」王廊道。
「我去叫她們倆!」白飛自告奮勇道,他大概也在為自己剛才的失言而懊悔。
「好!」王廊道。
陸翩翩和竇靈惠站在一塊稻田的中央,田里的稻穀已經收割完了,只剩下幾寸長的稻稈還插在地裡,從遠處望去,除了她們倆個之外,竟然還有一個人,這個人白飛不認識。
「在跟誰說話?」白飛自言自語道。
他倒是不很急,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她們踱過去。
走到近前時,那三個人居然還沒有發現他,可見談得是多麼投機了。白飛咳嗽了一聲,她們才回過頭來,那個不認識的人,白飛卻覺得有些眼熟,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你跟過來做什麼?」竇靈惠質問道。
「只准你出來麼?」白飛道,他本來打算跟她道歉的,但是一看她這種態度,他又馬上改變了主意。
「你應該離我們遠一些,我不想看見你!」竇靈惠道。
「本來我也不想來,不過,如果你想留在這裡的話,就隨你的便吧!」白飛道。
「你把話說清楚,什麼意思!」竇靈惠道。
「你自己去問王廊好了,再見!」白飛說完竟頭也不回地走了。
「哼,這個死人!我要是再理他我就不是人!」竇靈惠咬著牙道。
「這個人可真夠討厭的!」跟她們一起的陌生人道。
「你真的不再理他?」陸翩翩道。
「我說到做到!——你不信?我可以發誓!」竇靈惠道。
「不用!這有什麼好發誓的,其實他也挺好的……」陸翩翩道。
「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我跟你說,我可跟你拜過把子的,不能當叛徒!」竇靈惠道。
「你放心!我一定站在你這邊,就算他救過我,可是姐妹情深,我好不容易才有個妹妹,可不想就這麼沒了!」陸翩翩笑道。
「這傢伙也太囂張了!你看他走路那樣兒,還以為自己是大爺呢!」那陌生人看著白飛的背道。
「他一直就那樣,我也很討厭他!」竇靈惠道。
「我們這裡除了有個很美麗的湖外,還有座山,那山上什麼都有,像什麼野豬啦、山雞啦,野兔啦之類的,對了,還有花菜蛇,別看它長得個子挺大,也挺凶,可是肉很好吃,又細又軟,放點鹽,再放點蔥啊蒜的,味道好極了!」那陌生人興高采烈地介紹道,把竇靈惠都聽呆了,她從小就被她爹管著,哪裡見過什麼山雞啊野豬的,更別提吃蛇肉了!倒是陸翩翩一聽說吃蛇肉,她差點沒吐出來,她最害怕的動物就是蛇,連很小的水蛇都怕,更別提是大花菜蛇了,而其實她也從沒見過這種蛇,也不知道它長得什麼樣,單是聽描述就已經把她嚇個半死了。
「真有這麼好玩的地方?我真想去那山上看看!」竇靈惠道。
「那還不簡單?你要是想去,現在咱就去!」陌生人道。
「好啊好啊!我們現在就去!翩翩,我們一起去!」竇靈惠高興得跳起來道。
「現在?我們要不要問問他們?」陸翩翩道。
「問他們做什麼?你那個師兄還有我們那個好姐姐一定跟那姓白的穿一條褲子,死活不讓我們去!我們就偏不告訴他們,自己去!」竇靈惠道。
「可是……,我們就這樣走了,師兄他們找不到我們不是很著急?」陸翩翩道。
「哦,是哦。」竇靈惠摸著她自己的頭道。
「不如我們去跟他們說一聲,說不定他們也願意跟我們一起去呢?有師兄他們在,我們不是更安全麼?」陸翩翩道。
「你這是不相信我麼?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保證你們安全!」那陌生人道。
「不……不是,只是我……」
「我知道啦,你是離不開你的王師兄,是吧?」竇靈惠狡黠地看著陸翩翩道。
「才……才不是……」陸翩翩想反駁,可是這反駁是這樣的無力。
「你們兩個!在那裡幹什麼?快回來!我們要走了!」那邊王廊高聲喊道。
「什麼?現在走?為什麼?」竇靈惠大叫道,她就好像被人潑了一桶涼水,從頭頂一直冷到腳心。
「快回來!」王廊朝她們招手,然後又進屋裡去了。
「靈惠,我們回去吧!」陸翩翩道。
「好……好吧,哎……,本來以為有好玩的可以玩的……」竇靈惠失望道。
「你們這就要走?」那陌生男子似乎很受打擊的樣子。
「我們還會回來的,到時候你一定要帶我去抓野豬!」竇靈惠道。
「哦……」他依然很失落的樣子。
「我們走吧!」陸翩翩道。
「嗯!」靈惠道。
「等等,我送送你們。」那人道。
「好啊!」
三個人沿著田埂向那間用泥磚搭起的農舍走去,路很窄,而且長滿了草,陸翩翩不得不用手提著她的裙子,還得低著頭看著前面的路,不然很可能掉下去。
「你們這是要到哪裡去?」陌生人道。
「不知道!」竇靈惠道。
「你們怎麼連去哪裡都不知道?」那人奇怪道。
「我們不需要知道,反正有王大哥他們,我們不用操心,跟著他們就行了!」竇靈惠道。
「你就沒想過不跟他們一起?」那陌生人道。
「不跟他們一起!那我去哪!」竇靈惠猛地一轉身,陸翩翩被她嚇了一跳,腳下不穩,從田埂上掉了下來,踩在田里。她穿的是那種很軟的軟底鞋,這種鞋穿起來很舒服,可是有個最大的壞處,就是容易咯腳,田里多的是沒有割盡的稻稈,而稻稈如果只有幾寸長的話,其硬度是不可小覷的,更何況最底下的也是稻稈最硬的地方。
「怎麼這麼不小心?」王廊溫柔地道,好像害怕聲音大了都會傷害到她一樣。
「都……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突然轉過來!」竇靈惠自責道。
「不不!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跟她說話的!」那陌生人道。
「這位是?……」王廊盯著那陌生人道,他居然也覺得這人很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你不會連我都認不出了吧!我是魯南啊!」那「陌生人」道。
「魯南?」王廊不能不感到詫異,因為這個人嚴然是一位美少年,雖然臉上還顯得很稚嫩,但無論如何都不能把他跟那個骯髒的,不修邊幅的蹩腳醫生相提並論,可是神奇的是,這兩個原本毫無可比性的人,卻原來是同一個人!
「哈哈!正是我!沒想到吧?」魯南道。
「你還是這身打扮比較合適。」王廊道,他說完就抱起陸翩翩朝屋子走去,對於別人的裝束他也只能給出這麼一點誠懇的意見。
「這是怎麼了?剛才不還好好的麼?」進屋時,郭笙問道。
「讓田里的稻稈紮了!」王廊回答道。
「看樣子傷得不輕!」白飛在一旁道。
「稻稈?應該……不至於很嚴重……」郭笙道。
「可是陸姑娘的神情……」白飛道。
「……」郭笙突然明白陸翩翩是如此的柔弱,柔弱得就像是春天裡樹上的桃花,風一吹,就落了。
「那我們還走嗎?她這個樣子……」白飛道。
「走,這件事一點都不能耽誤。」王廊道。
「可是我看陸姑娘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白飛道。
「你……能行嗎?」王廊望著陸翩翩道。
陸翩翩雖然疼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但是她明白他的師兄要她現在就走,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因為他的師兄並不是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人,也不是個不講理的人,所以她說:「沒……沒事!我還好……」
「看樣子她也不可能走路了,把她放到車上吧!」白飛道。
「也只好這樣了。」王廊讓陸翩翩休息了一會,等她覺得好些了,才用被子把她裹著,抱上了車。
車上楊毅早已經在了,上面鋪著稻草,看見陸翩翩被抱上了車,楊毅很是詫異,他想下來,但是被王廊勸住了,王廊道:「你有傷在身,不宜走動,我們江湖兒女,沒有那麼多講究。」楊毅被他這一說,如果再堅持要下來的話,倒顯得自己矯情了,便沒有再說要下來的話。
魯南拉著竇靈惠不知在說些什麼,兩個人說得似乎很投機,只見到竇靈惠不住地點頭,郭笙過去叫,才把他們兩個分開,而魯南望著陸翩翩,一幅不捨的神情。郭笙總算明白了,為什麼剛才還是個落破的野小子,這一會兒就變成了個美少年,「女為悅己者容」,看來這句話並不只是適用於女人。
車走了很遠,依然看得見魯南的影子,白飛聽郭笙講,才想起來他看起來面熟的那個人就是之前穿得像乞丐的那個傢伙。
「這小子八成是看上某人了!」白飛笑道。
「你說的某人是誰?」竇靈惠雖然愛犯糊塗,但糊塗並不代表遲鈍。
「就是某人!沒有特定!」白飛道。
「你以為騙得了我麼?你不就是說我?」竇靈惠道。
「沒有沒有,你想多了!那小鬼雖然很討厭,但怎麼說也一表人才,怎麼會……」
「會怎樣!」竇靈惠道。
「會……會……」白飛突然意識到他又說了句本不該說的話。
「你這個討厭鬼!我竇靈惠發誓,我再也不和你說話,我要是再和你說話,我就是……就是一條毛毛蟲!」
「噗……」郭笙忍不住差點笑出來,這是她聽過的最可樂的誓言。
……
他們走得很慢,因為怕走快了會跟官軍錯過,那樣事情將會變得很麻煩。在通往官道的岔道口,他們果真遇上了官兵,那個帶頭的,正是那天被王廊趕跑的那個頭目。
「王公子,看來你猜得一點也不錯,他們真的來了!」郭笙道。
「這是他們的老套路,我早已經習慣了!」王廊道。
「那你為什麼還放他們回去?」郭笙道。
「我除了放他們走之外沒有別的路可以走,我總不能殺了他們!」王廊道。
「……」郭笙沒有說話。
「殺人這種事,是不宜多幹,可是總得讓他們知道點厲害!」白飛道。
「你打算怎麼幹?」王廊問道。
「打斷他們每人一隻手!」白飛道。
「他們人可不少!」王廊道。
「你……你們不是說真的吧?」竇靈惠道。
「我從來不說著玩!」白飛道。
「李剛!你說的是這些人嗎?」在馬上的軍官道。
「回……回大人,是……是他!」他口中的他,當然是指的王廊,大概王廊說過的話他記得很清楚。
「他的武功真有你說的那麼高?我看他也平常得很!」那軍官道。
「大……大人,你可要當心啊!」李剛道。
「行了!你回去吧!膽小鬼!」軍官道。
李剛得了令如蒙大赦,再也不多看那軍官一眼,穿過隊伍,跑得比兔子還快。
「你是王廊?」那軍官道。
「大家都這麼叫我!」王廊道。
「你可知包庇朝廷欽犯是什麼罪?」那人道。
「你想打架麼?」王廊突然道。
「什……什麼?」那軍官愣道。
「如果你想打架就請快點!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王廊道。
「你……你……好小子!竟敢目中無人!」那軍官怒道。
「我讓你十招!來吧!」王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