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34 文 / 破荒
湖北最大的城便是武昌,而在武昌最大的妓院便是沉魚院,這點僅憑那門前的一對黃金打造的獅子就不難看出來。這時節,空氣中有一種淡淡的香味,不知是花香還是少女們的體香,又或者是這兩者的混合香,總之,嗅起來卻那麼的讓人舒服,讓人忘記了煩惱和憂愁。
一匹白馬,馬頭上卻套著一塊翡翠,坐在馬上的是一個英俊的少年,他有著濃濃的眉毛,不點但卻很紅的嘴唇,一身淡藍色的錦服,外面穿著一件同樣淡藍色的紗衣;他的眼睛凝視著前方,臉上是一種若有所思的表情;他的身旁是一個鬚髮都有些花白的老者,同樣的濃濃的眉毛,像貌跟那少年倒很有幾分相像。在他們的身後有一大隊人,個個都騎著高頭大馬,他們的身份顯然都不低,因為他們的眼中有一種收攏不住的自信。
那匹純白的寶馬卻突然停住了,倒不是因為它已到了目的地,而是因為在它的面前站著兩個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
「喂!快讓開!你這鄉下佬!」隊伍中一個粗魯的大漢道。
「……」那鄉下人看了騎在馬上的少年一眼,牽著那女人的手,向後面退了幾步。
一行人繼續前行,騎白馬的少年卻突然回頭看了那兩個鄉下人一眼,因為那男的和他一樣的年紀,和他一樣的英俊,眼中也同樣充滿了自信,又因為那女人雖然穿著粗布的衣服,卻有一種天然的美麗,使任何粉黛都盡失顏色。
那馬上的老者名叫是馬天豪,長沙天雷幫的幫主,而那騎白馬的少年則是他唯一的兒子,馬錦。天雷幫是長沙城內的第一大幫,也是整個湖南省最大的幫派,馬天豪這次從長沙來到武昌只為了一件事,那就是追殺一名湘西的匪首,因為這個人殺了他最心愛的弟子!
這名匪首名叫岳老三,不但陰狠毒辣,而且武功高強,馬天豪曾跟他交手兩次,都被他使計逃脫,而他逃跑的方向正是這座武昌城。
在武昌城同樣也有著一個大幫派,叫做鶴形門,門主張南鶴,跟馬天豪是很多年的好朋友。既然岳老三到了這裡,那麼只要請老朋友幫忙,想必是插翅難飛了!
「可是他為什麼約我來妓院呢?」馬天豪心中雖有疑惑,但是他對老朋友是絕對相信的,他知道這一定是有原因的。
…………
馬天豪領著一隊人進了沉魚院,這地方跟所有的妓院一樣,到處都充斥著刺鼻的香味,尤其是女人們身上的香味,這味道已不能稱之為香了,因為在這種香味中總是會嗅到一股體臭,一股讓人反胃的體臭。只要是有鼻子的人都會聞得到,可是對於女人的興趣致使大多數的男人們包容了這種味道,可見男人們的心中也是十分明白的:魚與熊掌怎可兼得呢?
身為江湖豪俠,沒進過妓院的怕是不多,尤其是那些自命為英雄的人。真正的英雄也並非不喜歡女人的,可是妓院裡的女人對於他們來說,只能是一朵好看但卻不實用的花,他們的心中定會有一個銘刻終身的名字,這名字不單單只代表一個女人,還代表很多很多的東西。
「馬兄!」當馬天豪剛剛踏進沉魚院的門,就有一人迎面向他走來,這人五十多歲的年紀,像貌清奇,頜下生有微鬚。
「張老弟!你約老哥來這種地方,一定是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吧?」馬天豪笑道。
「馬兄你只管看戲!你的事包在小弟身上便是!」張南鶴神秘地笑了笑,將馬天豪等人邀到了二樓角落裡的一個包箱內,在這個角落裡既便於觀察又不太引人注意,可以把樓底下所發生的事盡收眼底。
現在是這裡一天之中最熱鬧的時候,而且這一天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要熱鬧,因為在今晚會有一位絕色佳人出現。男人們對於女人的要求,只也不過是「絕色」而已。
一個打扮得十分妖艷的女人,身上一定也帶著那種刺鼻的味道,雖然如今眼角已經堆滿了皺紋,但從她的臉上不難看出,她曾經也是一個「絕色」的女人。
「各位客官,各位大爺,今天晚上你們可是來對了,今晚的這一位那是人間少有,天上無雙,若是我說得有一丁點錯,你們只管打我兩個大耳刮子!」那妖艷的婦人道。
「徐婆,你不是騙人的吧!哪一次你不是這樣說的啊?可是哪一次又真像你說的那樣了?」台下一個書生模樣的人道,那婦人此時正站在一個長方形的檯子上,檯子上有一張很大的紅色的蚊帳,裡面隱約的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還有一道屏風。
「這次我可沒有胡說,真真是天下的絕品,只要各位大爺中的一位出的價最高,那今晚她就是這位大爺的啦!」那婦人道。
「那也得讓她出來,讓大伙見見吧,不然這價怎麼出?」台下人群中一人道。
「好好,各位官人莫急,我這就請姑娘出來。」那婦人搖搖擺擺地走到屏風後面,叫了一聲:「姑娘,快些出來吧,看把官人們急得,頭上都生出汗了!」於是屏風後面響起了一陣琴聲,那聲音婉轉動聽,如山泉入澗,又如晨鳥鳴唱,可是還未見其人。
「搞什麼鬼!我們可不是來聽琴的,要聽琴老子也不來這兒了,快讓那娘兒們出來!」那書生又叫道。是書生而又帶些粗鄙,這樣的人也絕不是一般人,這種人是人才,何以見得呢?書生所擅長的是謀略,而流氓擅長的是實幹,漢高祖,明太祖都屬於這種人,而他們也的確不是一般人。
那書生這麼一鬧,台下眾人也都跟著起哄,看吧,這就是流氓加書生的妙用,做什麼事都恰到好處。那婆子被吵得有點招架不住,於是又隔著屏風道:「姑娘,請快些出來吧,再不出來,這檯子都會給他們拆啦!」
這時琴音乍止,從屏風後裊裊婷婷走出一個麗人,頓時台下一片騷動,個個都張大了嘴,脖子就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提著,拉得老長,舌頭伸了出去,卻再也縮不回來。出現這種情形,也不能說那些人滑稽,因為只要是個男人,有這種表現只能說明他的確是個男人,如假包換。的確沒有哪一個男人能抵得住這種誘惑的:那女子居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紗衣,幾乎是全裸的,她完美的身體在那薄薄的一層紗後面若隱若現,似乎只要你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她豐腴的肢體,更加要人老命的是,她還有一張恍若夢中仙子的臉,這張臉素淨、淡雅,而又目空一切。
「嗯?是她?」坐在馬天豪旁邊的馬錦不由得眼皮子跳了跳,「這個絕色的麗人怎麼好像剛才在街上遇見的那個村姑?她怎麼會在這裡,而且還……」馬錦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他覺得一定將會有不尋常的事發生。
「呵呵呵呵、、、、、、」一陣尖銳刺耳的笑聲把那些正在做夢的人驚醒,那婦人接著道:「各位客官,現在可以出價了,我們姑娘的底價是一兩銀子!」這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誰也不會想到,這樣的美人底價只是一兩,可是他們同時都很明白:底價是一兩,但最後能帶走她的那個人如果不是巨富,只怕是要傾家蕩產了。
「五百兩!」一個客商模樣的人道。
「一千!」一個和尚道,和尚逛妓院這絕不是什麼新鮮事,但沒有哪個和尚敢這樣明目張膽的,起碼要裝扮一下,但是這位就偏不,做和尚能做到這種境界,也很不簡單了。
「我出一萬!」說這句話的是位書生,對,是位書生,就是剛才那個流氓書生,書生居然也這麼有錢,這年頭沒錢的人怕是不多,然而卻偏偏有很多人是被餓死的。
馬錦仔細地朝那書生瞧去,覺得他也很面熟,很像那村姑身旁的男子,只是現在他已不像剛才那樣的落寞,一臉的鬍鬚,而是充滿著活力!
一萬不是個小數目,有的人怕是一輩子也賺不到,不但賺不到,連想都不敢去想,這位書生到底是何許人,看他的著裝打扮,也並不像個有錢人,可是他卻輕輕巧巧的就出了五萬。
「一萬一!」和尚頗不服氣道。
「一萬二!」書生接著道。
「一萬三!」和尚咬了咬牙。
「兩萬!」書生一點也不讓步。
「兩、、、、、、兩萬一!」和尚的禿頭上已冒出了汗珠,看來他不算巨富。
「三萬!」書生是志在必得的。
「你奶奶的,老子出三萬一!」和尚要麼是很久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要麼是很久連女人的手都沒人碰過,所以才會如此激動,豁出了老本,他原以為這已經算很高的價了,對於一個女人,不管這女人是多麼的天姿國色,然而,他錯了,這只是剛剛開始。
「四萬!」書生道。
和尚沒再說話,他很老實,他很明白,這女人已經不可能是他的了,但同時他又很慶幸,自己沒花那四萬,「去別的地方找個好看點的,這地方太貴了!」他臨走的時候自言自語道。
「我出五萬!」這時從樓上下來一位衣冠華服的中年人,
「你是誰?你為什麼要殺他?」張南鶴問道。
「因為他該殺。」他的話很簡潔。
「哦?那是為什麼呢?」張南鶴也是個倔脾氣的人,所以他很喜歡這種脾氣的人。
「這與你無關。」他依然沒有多說一個字。
「可是現在你在我的手中,所以你應該老實些。」張南鶴道。
「那恐怕只是你的想法。」青年人道。
「那麼,你這牢是坐定了。」張南鶴又道,還帶著點微笑。
「你是?、、、、、、」張南鶴聽到這句話很高興,因為這個人終於有了點反應。
「我就是我嘍!還能是哪個?」張南鶴笑道。
「有句話我也正要問你們。」青年人道。
「你說。」張南鶴道。
「我殺我的人,與你們又有什麼相干?為什麼抓我。」
「你想讓我放了你。」
「不是我想,你們本就沒理由抓我。」
「你殺過幾個人。」
「這是第一個。」
「第一個?你第一次殺人難道不怕麼?」
「我很怕。」
「怕什麼。」
「怕我殺不死他,我自己反倒死了。」
「除此之外呢?你還怕些什麼。」
「怕死。」
「怕死你還干?」
「有些事就算死也要干。」
「比如、、、、、、」
「報仇。」
「哦,他跟你有仇?」
「當然,我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這麼嚴重?那這一定是筆血債了。」
「不錯,是血債,血債自然要用血來還。」
「這個自然。」
「那、、、、、、那我現在應該可以走了。」
「你很急?」
「也並不。」
「那就好。不如我請你喝一杯怎樣?」張南鶴道。
「我不喝酒。」
「那麼茶呢?也不喝麼?」
「我想我現在沒有這種心情。」
「那麼什麼時候有呢?」
「我想你應該很明白。」
「我不明白。」
「捕塊很快就會來了,是麼?」年輕人突然道。
「我想是的。」張南鶴道。
「這就是我為什麼沒有心情的原因。」
「哦,這很對。」
「很對?那你為什麼還不放我走?」
「還不是時候。」
「你想等到什麼時候。」
「等到你跟我說實話的時候。」
「我並沒有一句是假話。」
「你如何讓我相信?」
「你如何才能相信?」
「留下你的右手。」
「、、、、、、」青年人沒有說一句話,伸出了他的左手,因為他手裡沒有刀。
「給他。」張南鶴對李逸道。
李逸從腰間拔出了一把短刀,這把刀很亮,是把好刀。
青年人從李逸手裡接過了那把短刀,一刻也沒有遲疑,揮刀斬了下去,所有人都為之一震,但那青年人卻毫無懼色,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這倒不是因為他不怕疼,而是因為他的右手並沒有斷。
那柄雪亮的短刀被兩根手指夾住了,這兩根手指是張南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