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前塵往事(二) 文 / 艾月
「你怎麼了?怎麼這麼沒精神?」
紀飛燕摸了摸月夕的額頭,沒有察覺出什麼不對勁。
「少爺已經有接連好幾天晚上睡不著了。」
一直站在月夕身後的阿默定定的開口。
「睡不好?」
「嗯,我總聽見有人在哭,可是我一睜開眼就沒有,一閉上眼就滿腦子都是,阿姐,這個地方是不是不乾淨啊?」
月夕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哽咽。
哭聲?紀飛燕一驚,看來她那天晚上聽見的就不是幻覺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聽到哭聲的?」
「從第一晚就開始了。」
月夕掰著手指頭。
「沒事,可能是這宅子裡來了些夜貓吧,你現在去休息一下,有阿姐在這裡,不用怕。」
紀飛燕拍了拍月夕的小腦袋,笑的一臉溫柔。
「我……」
「你就在阿姐的房間裡休息,現在是大白天,而且這麼多人在,沒事的,我讓阿默在你床邊陪著你。」
「好。」
或許是忍不住睡意,還猶豫不決的月夕跟著阿默往裡屋走去。
「這個宅子還真的有問題。」
紀飛燕看了眼坐在一側的司華,兩人暗自相視了一眼沉默。
一直到晚上劉言志回來,紀飛燕還端坐在大廳。
「怎麼樣?有什麼結果沒有?」
雖然看著劉言志的表情就知道了事沒什麼進展,不過基本的關心還是要問一下的,至少那屍體是在他母親忌日的時候被懸掛在她墳頭,說什麼都有點像是故意的樣子。
「仵作已經檢查過屍體裡,說是被活活咬死的,身上有多處的抓痕,應該是鋒利的爪子弄上去的。」
「這麼說應該是猛獸所為?」
「就算人是被猛獸所殺,但是一隻猛獸能將屍體懸掛上樹枝嗎?」
……
紀飛燕聳聳肩,表示這個問題無解。
「現場就沒有一點其他的線索?」
劉言志沉默了片刻後,緩緩的搖搖頭,眼底是濃烈的悲傷的懊惱。
「你別自責,這些事情你也不知道,說不定只是一人有心人士的惡作劇罷了。不要放在心上。」
紀飛燕拍了拍劉言志的肩膀,後者卻只是沉默了片刻便扭頭推門離開。
紀飛燕沒有母親,所以不能體會劉言志現在的心情,不過她能想像假使有人在她門前丟只死老鼠她定會還人家無數只死老鼠。
看了眼燭光下眸光異彩的司華,紀飛燕抄起桌上的酒壺便跟了出去。
找了好半會才在房頂上發現那個分外扎眼的人影,搖搖晃晃的從一側的樹上爬上屋頂,直到她筋疲力盡,一身冷汗的走到劉言志的身邊,這時她才深刻體會到有武功的好處。
「喂,坐過去一點,我這衣服才新買的第一次穿,不要弄髒了。」
紀飛燕抬腳踹了踹躺在頂上的劉言志,後者也懶得開口,撐著身子往旁邊挪了挪,此時紀飛燕才滿意的坐下身來喘口氣。
「諾,我剛才拿的,看樣子應該不錯。」
紀飛燕揚了揚了手中的酒壺,那清冽的酒香隨風而散,還真有幾分暈眩的感覺。
「哼,你面子倒是很大,他居然捨得拿這酒出來款待你們。」
劉言志不用喝就知道這是封藏了百年的好酒,府上大概也就只剩下幾壇了吧。
「是嗎?要是不珍貴的話又怎麼能體現出我貴客的身份。」
紀飛燕仰頭喝了口,雖然她對酒沒什麼瞭解,不過這口感倒還是非常不錯,沒有一般酒的辛辣味,還多了幾分香甜,不由的便又多喝了幾口。
「你也喝點,這酒挺不錯的。」
本想開口提醒她這酒雖然初喝時甘甜,但是後勁很足,不過看了眼紀飛燕灑脫的摸樣,也就閉了嘴,接過酒壺狠灌了幾口。
「我母親不是郡王的妻子,甚至連妾室也不是。」
紀飛燕也躺下,剛才多喝了幾口,這會忽然覺得有點頭重腳輕了。
「我一出生就被過繼到我大娘的名下,在明裡我是她親生的孩子,但是,我知道我的親身母親是那個一直生活在別院的溫柔女人。
其實父輩們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想追問為什麼我不能光明正大的喊娘,只想著能和母親在一起也是好的,只可惜,老天連這點願望也不願意滿足我。
我知道大娘一直看我不順眼,也時常瞞著我去找娘的麻煩,可是……那個時候的我卻只想著要將母親一直留在身邊。
我開始拚命的練功,想著等我真正強大的那一天,就帶著娘離開這個地方,可是大娘卻連讓我安穩的活到那個時候的機會不願意給我。
一直到母親死的那刻我才知道為什麼母親一直不離開這個虛偽的家,她是為了我,她不放心留我一個人面對,只是我卻一直不明白,我一直以為母親是快樂的,因為我看見她的時候,她總是滿臉的笑意,現在想起來她不過是在我面前強顏歡笑罷了。
倘若我當初能想到這一層,早早的放她離開,她最後也不會那麼淒慘的死去,可即使到死那個男人也沒能來看她一眼。
繼母親以後,就是輪到冰兒了,冰兒是福叔的女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她溫柔可人,我一直等著有一天能娶她為妻,可是……她卻在一天夜裡突然留下一封書信說一直都把我當做是哥哥,然後嫁給了哥哥,那人從來都不會說謊,那信上面的字大多都被暈開了,想必寫這封信的時候一定哭了很久。
我恨過怨過,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她死,只要她好好的,嫁給哥哥就嫁給哥哥吧,郡王的正牌妻子總比我這個名不副實的二公子要來的好。
可是那個女人居然狠心殺了她,自殺?冰兒向來是最怕喝藥的,有怎麼可能會喝毒藥呢?真是連騙都不願意騙我。」
紀飛燕沉默不語,半響才緩緩的說道。
「假若你父親真的對你的母親沒有一點感情都話,有怎麼能將她留在府上,你可見過你母親收到一絲的虧待?」
劉言志不說話,紀飛燕知道自己是猜對了,看劉言志的性格便知道他必定是從小受著寵愛長大的,假若只是一個無名無分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怎可活的這麼灑脫。
「可是母親卻是是為我而死的,假若不是我讓別人發現了她的存在,她就不會為了保我的名聲而選擇自殺。」
紀飛燕扭頭看了眼滿臉脆弱的劉言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沒有母親,所以不能體會你的心情,但是我現在身為一個母親,假若為了我的孩子,我一定會拼盡一切保護他不受到傷害。」
分在耳邊吹的扎扎響,紀飛燕的視線開始有點模糊起來。
「我一直責怪她為什麼要去找我娘,我恨了她這麼多年,其實我知道,我才是兇手,我才是那個將娘推向死亡深淵的人,是我害死她的。」
「你不是說你娘一直在你面前強顏歡笑嗎?或許死亡對她來說反而是一件解脫,從此她都不會受到你的牽絆,算是重新獲得了自由吧。
劉言志睜著眼望著一望無際的蒼穹,娘,你是真的解脫,自由了嗎?
「可是為什麼娘都死了這麼多年,還有人不想放過她?她生前囚禁一生,死後還要不得安生,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就是紀飛燕為什麼不喜歡豪門的原因,你擁有的越多,失去的就會越多,就算你本性不想參與,但是身處於這樣一個環境裡,就算你想明哲保身,也需要沾染上對方的鮮血。
「我很想替你解答這個問題,不過,我確實不知道,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你的母親希望你能一直坐個大俠劉言志。」
而不是這個痛苦不堪的赫言志。
「她在哪裡?我要見她。」
第二天一大早劉言志便將赫言書堵在門口,手上龍淵劍橫亙在他的身前。
「我記得這劍是你十五歲生辰時,父親送給你的禮物。」
赫言書盯著劉言志手中的那柄劍。
「你與我隔袍斷衣時用的也是這柄劍,現在你還想用著柄劍去做什麼?」
赫言書的聲線平穩,可那雙與劉言志氣氛相似的眸子上過一抹掙扎。
「我不會殺你。」
赫言書展顏一笑,是啊,你不會殺我,只因為你受了某人的囑托,所以你按捺住自己的情緒不對我動手。
「可是你要殺我母親。」
「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放過我娘。」
「言志,你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就不能放了她嗎?」
赫言書的那一聲大哥讓劉言志的身子一愣,手上的龍淵收了回來。
「在那之後,你就再也不是我大哥。」
呵呵……
看著劉言志消失的身影,赫言書低眉淺笑,笑的視線都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從嘴角滑下。
「少爺,你要保重身體。」
福叔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赫言書的身旁,渾濁的眸子裡都是擔憂。
「我沒事,你下去吧,多派幾個人在那邊看守,切忌莫要再讓她逃出來了。」
赫言書抬起手擦了擦嘴角,那抹艷色紅的驚人。
「是。」
是夜,紀飛燕又聽見了那淒烈的哭聲,翻身坐起,卻發現這次那聲音居然沒有消失,遲疑了半會,才緩緩的朝著那聲音的方向走去。
「小七,你幫我找司華過來。」
紀飛燕將小七從懷裡掏出來。
「辦好了,明天早上加餐。」
本來還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東西,一聽見加餐這兩個字,立即來了精神,唧唧一番,像是答應了她的話一般,倏地的一下便不見了蹤影。
送走了小七,紀飛燕繼續踩著緩慢的步子朝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