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權力之術 第449 大地震、大革命 五 文 / 大羅羅
1923年9月1日，東京時間上午11點05分。
大正天皇和裕仁皇太子共乘的豪華轎車停在了東京九段阪的靖國神社門口。在這輛車頭上面插著天皇家的菊花家紋旗幟的黑色防彈汽車的後面，還有一長串各式各樣的汽車，上面坐著的都是日本軍政要員，有些是內閣大臣或陸海軍的現役大將、中將，有些則是所謂的元老和退役的大將，還一些是日本議會貴族院的議員。
整個九段阪當然已經實行了最嚴格的戒嚴，街道兩側荷槍實彈的近衛師團的官兵（留守東京的部分官兵）排出了一道人牆。在人牆的另一邊，則是穿著最好的衣服的日本民眾，全都是90度的鞠躬，沒有一個人敢於直視天皇陛下的。這會兒，他們的大正天皇和裕仁皇太子可還是日本的現世神呢！不是他們這些平民百姓可以直視的，據說看了以後會造成失明的後果，真是太難看了！
會讓人瞎掉的天皇在皇太子裕仁的攙扶下從嶄新的防彈汽車裡面鑽了出來。兩個人都是差不多的打扮，筆挺的軍裝，肩上掛著金黃色的流蘇，胸前還有一個巨大的勳章。不過裕仁皇太子看上去要年輕一些，大概有三十多歲的樣子吧！呃，比實際年齡也老了不少，都是憂心國事造成的，就是現在，眉頭也緊緊擰著，或許是在擔心常瑞青的那個詛咒吧？大正天皇的氣色倒不錯，長期腦殘的天皇早就沒有什麼判斷力了。基本上就是他兒子手中的提線木偶，大概也不知道他的皇軍在遠東、朝鮮已經一敗塗地了。
幾個戴高帽子的神官早就恭候在靖國神社大門口了。其中一個帽子最高，年紀也最大的傢伙迎了上來。朝著天皇和皇太子鞠了個躬，用悠揚的語調說了句：「恭請天皇陛下，皇太子殿下。」然後就走在前面帶路。
靖國神社這個純日本風格的建築物，現在安靜得好像是靈堂一樣。呃，那裡就是靈堂嘛！只有穿著襪子的神官無聲地在前面引路，更增加了這裡的莊嚴氣氛。在神官邸引領下，大正天皇和裕仁皇太子低著頭向大鳥居銅門裡慢慢走去。這個時代。靖國神社裡面存放戰歿者靈位的本殿內一共劃分成幾個單獨的區域，分別供著戊辰戰爭、西南戰爭、日清戰爭（含佔領台灣和義和團事變）、日俄戰爭、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二次日俄戰爭（四國戰爭或鮮卑利亞干涉戰爭）等幾場大小戰爭中戰死的日本皇軍（戊辰戰爭中的幕府軍是沒有靈位的）官兵的靈位。不過大正天皇和裕仁皇太子今天走進這個本殿的時候，卻看到一個剛剛清理出來的新的區域。這是用來擺放這場中日戰爭中陣亡的日軍官兵牌位的。將近十萬個小小的木排子已經擺放到位了，這些都是目前確定死亡的日軍官兵的牌位，還有多達六萬幾千個失蹤人員的靈位還沒有放進來呢！
大正天皇大概是經常到靖國神社來燒香的，對這裡的建築佈局非常瞭解。他一見到這一大片擺滿了靈位的區域就站住了腳步。突然問裕仁道：「咦。這裡是怎麼回事？上一次來的時候好像不是這樣的。」
裕仁苦笑著點點頭，對自己的老爹說：「父皇，這裡供奉的是這場抗支戰爭中殉國的英烈們。」
「好多啊！」大正天皇皺了皺眉毛。「怎麼會有那麼多牌位？難道這一次殉國的英烈特別多？對了，這場戰爭為什麼叫抗支戰爭？難道不是叫支那事變或者是滿洲事變的嗎？」
裕仁一臉尷尬地哼哼了兩聲，才支支吾吾地道：「一開始是叫支那事變的……不過現在覺得還是叫抗支戰爭比較好，因為，因為……」
「好什麼呀！」大正天皇擺了擺手，說：「聽上去好像讓支那軍打進日本國土似的。一點都不吉利，還是快點改回去吧！」
「可是父皇……」裕仁的腦門上頓時就湧出豆大的汗珠子來了。「父皇。支那軍，支那侵略軍已經，已經佔領了遠東州大部和北朝鮮了，不過請父皇放心，皇軍將士一定能……」
「納尼！」大正天皇驚呼了起來，也顧不得矜持了，跳著腳就嚷嚷道：「怎麼會有這種事情，你這個攝政皇太子是怎麼做的？居然把遠東州和北朝鮮丟掉了……而且，而且還瞞著朕！你、你……」
「父皇，兒臣沒有隱瞞……」裕仁委屈地答道。實際上他真沒有隱瞞，而是大正天皇自己把裕仁的奏折捲成望遠鏡玩，玩著玩著就給玩丟了……說起來也真是可憐，堂堂一個日本天皇居然連幾件好玩一點的玩具都沒有！
不過腦子突然清醒了一半的大正天皇哪裡聽的進去，他大喊道：「首相！首相是誰？快出來答話！朕要問話！」
田中義一忙上前一步，朝半腦殘半清醒的天皇拜了拜：「陛下，微臣田中義一在此。」
「哦，你就是首相啊！」大正天皇瞅了一眼田中，又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快說！」
「這個……這個，陛下，現在帝國正在和支那和談，被他們佔領的遠東濱海和北朝鮮很快能拿回來了。」
「胡說！」大正天皇高聲打斷道：「你這個首相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幾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靠談判能談回來？這樣還要陸軍省和海軍省幹什麼？有個外務省不就行了！」
裕仁一聽這個話立馬開口道：「父皇英明，兒臣也認為靠談判解決不了問題，所以兒臣打算聯合蘇聯一起同支那作戰……」
「等等！聯合誰？」
「蘇聯！」
「這是什麼國家？怎麼沒有聽說過？很強大嗎？」
「就是原來的俄國……後來也叫蘇維埃俄國，現在又改名叫蘇聯了。」
「就是赤俄啊！」大正天皇一聽更火了。「怎麼能聯合赤俄？原來你這個皇太子比那個首相還要糊塗！赤俄是英美法這些列強的眼中釘。帝國聯合赤俄就是在同這些列強為敵！到時候他們都站在支那一頭，帝國還怎麼打仗？」腦殘的天皇跺跺腳，大聲嚷嚷道：「裕仁。你的腦子那麼糊塗不能再當皇太子了，要不然日本帝國會毀在你手裡的！呃，朕要更換皇太子，讓雍仁來當皇太子，雍仁呢？你快過來，你現在是皇太子了！」
這個話一出口，現場的日本文武還有靖國神社的一票神官全都驚得目瞪口呆了。就連被點到名的秩父宮親王雍仁也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過了好半晌才喃喃道：「父皇。兒臣才德淺薄，不能做皇太子的。」
大正天皇卻一邊朝兒子招手一邊說：「過來，過來，雍仁快過來。朕是天皇。朕說你是皇太子你就是皇太子。才德淺薄一點也沒有關係的。總比你哥哥好，你哥哥腦子有毛病，不能做皇太子了，你不做就只能讓宣仁來做了，不過宣仁太小了。」
這個場面當時就尷尬起來了，大正天皇肯定是受了刺激，精神病有點發作了。可是瘋了的天皇也是天皇，說出來的話也是金口玉言！而且裕仁這個攝政皇太子幹得的確不行。被廢掉也是完全應該的！所以現在就看首相田中義一怎麼做了，如果這位趁機踩裕仁一腳。這個皇太子就真的廢掉了也沒一定！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田中，好像都在等他表態。而這個日本首相不吱聲，只是一個勁兒給那個靖國神社大神官打眼色。
大神官會意，大聲道：「恭請天皇陛下參拜神位，告慰陣亡將士之英靈。」說完後就揮舞起樹枝進行慰靈儀式，口中還發出古怪悠長的聲音。所有在這裡的人都深深地將頭垂了下去，裕仁皇太子和田中義一還虔誠的雙手合十，眼眶裡面還有淚珠掉了下來。在這樣莊嚴沉重的氣氛感染下，大正天皇的精神病似乎稍微好了一點，也跟著裝模作樣地朝大殿正中象徵著天照大神的鏡子和劍拜了下去。
就在大家暗自琢磨著拜完神以後要怎麼應付大正天皇的瘋病的時候。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轟鳴聲，好像有一發150mm口徑的炮彈在耳邊爆炸一樣！緊接著腳下的大地就劇烈震動起來，霎那間大殿裡面所有的人都被震倒，供奉的神位也嘩啦啦摔倒在了地上，隨後就是一陣嘎吱吱的木材斷裂的聲音！這棟始建於1872靖國神社本殿居然有倒塌的跡象！
田中義一是大殿裡面最先反應過來的人，他爬起來就在人堆裡面尋找大正天皇，一邊找還一邊嚷嚷：「地震！是地震！快保護天皇陛下離開這裡，這裡要倒掉啦！」
這時其他人也已經反應過來了。日本本來就是地震多發的國家，如果說日本人就是地震震大的都不為過，不過這次的地震似乎比他們過去所遇到的都要強烈！大正天皇也很快被發現了，這位天照大神的子孫雖然瘋了，但反應還是非常敏捷的，這個時候正手腳並用著在往大殿外面爬呢！田中義一還有陸軍大臣田中國重晃晃悠悠衝到天皇身邊，一左一右就把天皇架了起來就往殿外跑去。剛一跑出大殿，三個人立即就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倒不是看到一座被地震震塌了的城市，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看不到整個東京，他們看見的是沖天而起的火光和濃煙！整個東京似乎正在燃燒！
原來這場大地震發生時，恰值中午，東京等地的許多市民正忙著做午飯，許多人家爐火正旺。大地震襲來，爐倒灶翻，火焰四濺，火星亂飛。位於關東地區的東京、橫濱兩大城市不僅人口稠密，而且房屋多為木結構，地震又將煤氣管道破壞，煤氣四溢，遇火即燃。居民的爐灶提供了火源，煤氣、木結構房屋又是上好的「燃料」，幾種因素的組合，使東京等地變成一片火海，爆炸聲、火災中人們的呼救聲此起彼伏。
與此同時。地震帶來的衝擊波又在這一地區激起了巨大的狂風，風助火勢越燒越烈，失火地區馬上變成了一片火海。不僅如此。狂風還把火種向四面傳播。火種傳播到哪裡，哪裡便燃起沖天大火。工廠在燃燒，學校在燃燒，居民住宅在燃燒……統統都在燃燒。整個東京被烈火吞沒，彷彿天在燃燒，地也在燃燒。烈火蔓延之快，超出了人們的想像。在烈火蔓延過程中。凡遇易燃、易爆物品，不是發生大爆炸，就是火焰沖天。由於大部分地區的房屋已在大火前被地震差不多夷平。所以大火可以暢行無阻，在極短的時間裡，整個日本首都就被大火淹沒了！
「天哪，今天、今天是9月1日呀！」不知道是誰突然喊了一嗓子。然後所有的人全都一下呆住了。跑到大殿外面就傻站著一動不動。還在大殿裡面的也忘記了逃命。所有人的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只是一個念頭，就是常瑞青的詛咒成真了！不，這不是詛咒，而是神已經拋棄了大和民族，同常瑞青站在一起啦！或者常瑞青本人就是神！？
「喂！喂！喂……你們這些人都傻了嗎，趕快護送朕回宮啊！朕要回宮主持救災大局！」大正天皇的鶴音響了起來，他一個精神病人當然是不看報紙不聽廣播的。也不知道什麼「常式詛咒」，所以就變成了這些當中腦子最清醒的一個了。
「快。快，快送陛下和皇太子殿下回宮，先回赤阪離宮，那可是抗震建築。」宮內大臣牧野伸顯已經反應過來，忙上前攙扶著大正天皇就往靖國神社外面走去。其他人也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紛紛跟著天皇和宮內大臣向外面走去。出了已經倒塌的大鳥居銅門，就看見外面的街道已經變成一片廢墟，大火正在蔓延過來。靖國神社門口擁滿了人群，有些是剛剛鞠躬恭迎天皇的東京市民，有些則是剛才還在維持秩序的日軍官兵。全都是一臉茫然的表情，沉默地看著被人攙扶著一瘸一拐跑出來的大正天皇，還有他身後一票同樣狼狽的天皇陛下的忠臣孝子。
「天皇陛下駕到，眾人速速迴避！」宮內大臣吼了起來。可是現場的民眾和軍人卻沒有人挪步，全都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們的天皇——據說是天照大神的子孫的嘉仁。
「天皇陛下駕到，眾人速速迴避！」宮內大臣牧野伸顯又重複道。但是圍觀天皇的人群仍然一動不動，只是定定地看著他們的天皇。不過就是一個骨瘦如柴的老男人，比畫像上面的樣子差了太多了，看上去還有一點神經質，就算是筆挺的西洋軍服穿在身上也一點顯不出威風來！這難道就是神的子孫？這個天照大神的審美觀也太成問題了吧？相比之下，中國的那個常委員長可就英俊多了！
這下就連腦子不大正常的大正天皇也覺察出不對來了。在1921年退居二線之前，他給這個國家當了整整十年的偶像，雖然沒有多少實權，但也時常在國民和軍隊面前露面，哪一回不是一片山呼萬歲的場面？幾時這樣讓人當怪物圍觀過？而且大正天皇並不是愚蠢，只不過是精神有點毛病，自控能力有點差，時常會說些胡話，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已（比如在國會議事堂將詔書卷起來當望遠鏡玩）。這個時候，已經受了刺激的大正天皇嘉仁陛下的腦殘病又發作了起來，不知道怎麼就想起了俄國革命和中國革命的事情了，突然手舞足蹈地大喊道：「不好啦，革命了！有人要鬧革命啦！快，快，快調部隊來保護朕！」喊完這話他就一把推開宮內大臣牧野伸顯，調頭就往靖國神社裡面跑去。
這下真的要完了！包括裕仁皇太子和田中義一首相在內的日本文武同時都在心裡面叫苦。由於這場該死的大地震，還有那個中國獨裁者出奇準確的烏鴉嘴，現在日本天皇的神格幾乎已經蕩然無存了。現在這個發瘋的大正天皇又在他的臣民面前抱頭鼠竄，這種事情要是傳了出去，恐怕連長期以來形成的天皇的威儀都要掃地了。不過現在這些日本文武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了，趕忙追著大正天皇就往靖國神社裡跑去。
「天皇到底是不是神？」
「不是說有天皇陛下坐鎮，東京就不會發生大難的嗎？」
「支那元帥不是瘋子，他說的話都已經應驗啦！」
「原來天皇不是神！我們都被騙啦！支那元帥才是神！這下可怎麼辦呀！」
「大日本帝國要完啦！我們要完啦……」
大正天皇和一干文武大臣一逃跑，靖國神社門口的日本軍民就亂紛紛喊起來了。不過也只是喊喊而已，並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行為，看來造反這種事情還是需要有組織有領導才行的。可是日本革命的領導者們，現在又在什麼地方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