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97,孤島和溝通 文 / 春陽木褀
誇張一點,換了福爾摩斯那類特別善於分析觀察的人沒準還能看出這個製作魚旗的女人的具體年齡,身高,受教育程度,性格,愛好……等等。
怪不得安然曾經在那本寫到津源魚旗的旅遊手冊上看到說是老年間,也就是在家家戶戶還是懸掛布制魚旗的時候,有些相媳婦的人家就喜歡站在門外看這家門前掛的魚旗,就可以看出這家的女兒的針線活到底做得怎麼樣。還有養著女兒的人家在女兒長大後,就喜歡讓女兒在過年的時候精心製作幾串彩魚旗掛在門外,暗示週遭有同齡男孩子的人家我們家姑娘的手巧著呢。
安然沒有福爾摩斯的一雙利眼,但常做手工的她也能看出來,這些魚旗全部是手工縫製的,不是造縫紉機做成的,配色既大膽潑辣,又很和諧漂亮,樣式誇張中帶著可愛,每條魚都要比別人家的紙魚旗顯得肥碩又鮮活,就衝著這一點,公雞兄就很喜歡這家的彩魚旗,一疊聲的誇說這家的魚旗好,大方,喜氣,最主要的是吉利,還趕口。
安然默默的轉過滿頭黑線的腦袋,心說,果然,無論以什麼話題開始,最後還是要以吃來結尾。
既然看到了難得的布制魚旗,喜歡收集小布頭的安小老太太自然不能放過這難得的機會,先是舉著相機用各種角度對著幾串魚旗狂拍一個點,然後才意猶未盡的給家裡人與那串魚旗和起影來。
正照到趙小胖同學的時候,院門突然吱嘎一聲的被打開了,門後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愣愣的看著門口的安然一行人,尤其是牛氣哄哄的對著魚旗擺造型的趙小胖,和撅著屁股專心拍照的安大攝影師。
倒是安然他們先反應過味來,連忙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安國慶和李綵鳳也有點愣,還有點尷尬,任誰在這個年代大過年的看到這種遊客的行為,感到都有點奇怪,而作為做出奇怪行為的人本身感覺也有些不自在。
至於安然他們四個,別說是三個厚臉皮,就是安然本人對這種情況的處理也已經輕車熟路了。
安然對這種情況的處理之所以熟悉,倒不完全是因為如今她的臉皮漸長,更多的是因為……她的愛好一向比較特殊,而還是那種跑偏黨型的特殊,大致概括一句話就是,她自己萌得要死要活,別人哪怕再努力也無法理解她的萌點。
因此上,她長年處於一種不被人理解,常常被人用一種「她沒病吧」,「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稀罕」,「實在是對這種『女神(經病)』理解不能」等等側目的目光看著,被看得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就淡定了。
對於「淡定」這個詞,安然的個人理解外加解釋就是「破罐子破摔」,也就是既然解釋了也是白解釋,那就索性不解釋。
而且,她也發現,對於這種情況,很多時候,不解釋反而不會被人側目,解釋了倒會被人鄙視。
不解釋不等於不作為,不解釋的同時要做出一種裝叉的文青狀態,這種狀態一旦掌握好,對於那些不瞭解你底細的人最為好用,他們不僅不覺得你是女神(經病)了,反而覺得你高深莫測——可不莫測嗎?萌點跟人不一樣的,都莫測。
安然這種「破罐不破摔」,「你們不明白,我還不解釋了呢」的狀態也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
其重要的形成還是要從她和吳澤榮滿錦嶺城轉悠,專揀老房子拍的時候開始的。
無論是被拍的老房子主人,還是圍觀拍照的週遭老鄰居,大多數都奇怪這倆孩子的奇特愛好,你說,那麼多新房子不拍,拍這種都快倒了老房子幹什麼?而且,滿大街漂亮的大姑娘小伙子不拍,怎麼專挑他們這些老得要掉了渣,一點都不好看的老頭老太太拍?雖說被人拍,還有人聽他們嘮叨那些過去的事是很開心啦,但是這樣的古怪的重口味還是很讓一腦子老觀念的大爺大媽和爺爺奶奶們很是不解。
而且這些老人家也大多比較固執——倒是也可以理解,人的觀念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形成的,當一個觀念形成的時間已經數十年,你只想用一句話兩句話就讓人家扭轉過來,用腳想也知道那既不現實,也無可能。
因此,無論安然和吳澤榮怎麼努力的,費盡了腦細胞和並不靈活的唇舌盡力解釋,也不能讓他們理解自己選擇這些拍攝對象的原因。
那種時候,安然才算真的深刻理解什麼「男人和女人來自不同的星球」,「人人都是一座孤島」等等聽起來文藝得蛋疼,但在某些時候,卻又很有道理的句子——蒼天啊,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和彼此理解咋就這麼難呢?
兔子星居民的統一屬性揍是認真,一隻兔子的時候就已經是耐力堅強的死磕了,當兩隻兔子在一起的時候,彼此激勵著,那真是死磕無極限了。
那會兒,安然的臉皮還沒開始正式的向厚度方向迅猛發展,唇舌更是處於完全笨拙的階段,詞彙量遠沒有如今這樣的發達。
至於說小吳同學,呵呵,在他面前,安然那種可憐到貧瘠的水平都能去當外交官,真是不提也罷。
兩隻笨嘴兔子為了解釋他們的目的真是絞盡了腦汁,費盡心思。
但結果就是,他們在海南島,大爺大媽,爺爺奶奶們都處於寶島台灣,真是隔山隔水隔海峽,儘管這兩句兔子先生兔子小姐是無時無刻不盼望著兩岸統一,但無奈現實總是讓人心頭充滿無限的愁悵。
為了解釋他們的拍攝目的和另類愛好,這兩人都是累得狗爬兔子喘外還紅頭漲臉,就差吐著舌頭冒白沫了,大爺大媽和爺爺奶奶們卻看著他們慈祥得直樂。
不知道小吳同學是怎麼理解的,反正安然覺得他倆這對難兄難妹大概是好好的娛樂一把這些大爺大媽和爺爺奶奶們,看看把這些老頭老太太樂得……多「無齒」啊——大爺不要再樂了,悠著點哈,瞧瞧您這假牙都要笑掉了,我都替你提著心吶!
雖然他們倆解釋得亂七八糟,而且越解釋越有混亂的跡象,解釋到後來,安然覺得不僅大爺大媽、爺爺奶奶們聽不懂她的話了,就連她自己也覺得理解不能了,腦子舌頭都亂成一鍋熬了三天三夜的二米粥了。
可讓她和小吳同學都沒想到的是,雖然他們解釋得不清不楚,但對他們理解不能卻十分善解人意的大爺大媽,爺爺奶奶們卻樂呵呵的幫他們想出一條理由來,「呵呵,現在的小孩兒啊,學的知識多,就是有文化,這文化人啊,跟我們這些啥也不懂的老頭老太太們想得就是不一樣。」
安然和吳澤榮一聽就囧了,「有文化」?他們倆?
……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認真的小吳同學對大爺大媽,爺爺奶奶們給他們找的這個理由很不贊同,雖然嘴笨得要生要死,但還要試圖再努力解釋一通,被安然給及時的制止了。
通過那次的事,安然也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有時候,溝通這種事,真不是你想溝通就能溝通成功的,僅僅雙方都有溝通之心是不夠的,它是要受到雙方生活經歷,興趣愛好,教育程度,文化背景,性格,性別等等原因的制約。
很多時候,完全或者是很大程度上的理解甚至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等多種條件和時機都成熟,才能達到相對理想的效果,不是僅僅只憑努力就可以的。
也因此,安然開始接受了那些可愛又樸實的大爺大媽,爺爺奶奶們幫他們的古怪愛好想出來的借口,說白了,在你努力過之後,別人依舊無法對你的愛好給予理解的時候,不如給它找一個高大全的借口,然後雖然內心羞愧,但表面上卻不要臉的裝出無比淡定的神色,一副「姑娘我就是如此牛叉,如此高端,不是你們這些凡俗的人類能夠理解的」,「你們不理解我,不是我的愛好很奇怪,而是你們沒文化」之類理直氣壯的樣子來。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明明理虧的,有毛病的是你,但你的面子上撐住了,非常的理所當然,淡定自若,完全不拒別人的眼光,時間長了,反而讓別人生出「好像他那麼做確實沒什麼毛病,原來是我想多了」或是「人家那麼做肯定是有道理的,只是我多見多怪罷了」一類的感想,到後來不僅是習以為常,不以你的奇怪為奇怪,甚至還能覺得自己理虧的錯覺。
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
安然記得在前世某論壇和別人閒扯淡時,曾聽人對比過中國人和日本人對文化輸出的態度。
那人談到說,中國到國外演出戲劇節目,生怕老洋毛子看不懂,所以抱著誠心溝通的念頭,覺得應該從簡到繁的順序來,先從好懂又熱鬧的猴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