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19,缺德攝影師 文 / 春陽木褀
不過,在補拍之前,安然還是決定先把秧歌隊這支雜牌軍檢閱完畢再說。
跟在這兩支專業隊伍之後的,就是他們今天下午新結識的那位老大娘他們的業餘老年秧歌隊。
別看人家老頭老太太們是業餘的,但受歡迎程度一點也不比前頭的那些專業隊伍差上多少——當然還是有差的,專業和業餘的在水平上就差了不是一點半點,此外還有裝備,年齡等等,但都是家鄉人,尤其是這支業餘隊伍的人數實在是龐大,兩支專業隊伍加在一起也還不如這支業餘隊伍的人數多,你就說吧,這些塗著紅臉蛋,白鼻子扭得一團樂呵賣力的老頭老太太們與這些圍觀的人群指不定都有著什麼七牽八扯的親戚呢。
那兩支專業隊伍過去時還沒怎麼樣,雖然叫好聲是響得如浪潮一般,但是就安然所見,舉著相機的就她一個,可這會兒,這群老頭老太太的隊伍一過來,身邊立刻多了幾個同行,都舉著相機瞄準各自的目標,手裡瞄準不說,嘴上也不含糊,叫得那個響亮,「二大爺,二大爺,我,小四兒啊,看這邊兒,看這邊兒……唉呀,這老爺子這個聾哦!」
這位老兄的目標人物跟著鼓點和一旁的一個扮成荷仙姑的老太太蹦得正歡,笑得搽了厚粉,顯得褶子更加的溝壑濃密縱橫的老臉好似一朵盛開的粉白菊花一樣,哪裡還顧得上自家侄子的跳腳叫嚷。
如此這般的不只這位侄子同志,還有好幾位,男的,女的都有,嘴裡都不含糊,哪怕是在如此吵嚷的環境裡,那嗓子都叫出一份鶴立雞群的效果來。只是一隻鶴站在雞群裡還挺惹眼的,但是好些只鶴扎堆聚在雞群裡,都是老誰家小誰也就分不大清楚了,更何況,這鑼鼓點是如此的響亮,再豁亮的叫嚷聲也注定要被影響過濾,傳到那些二大爺三姑奶奶舅姥爺四姨媽的有點重聽的耳朵裡,也就不剩下什麼了。
不過,旁人倒是用不著跟著他們著急上火,大城有大城的風光,小城自然也有小城的好處,別的不說,到處都能遇到熟人,小四同志的叫聲沒有順利傳進他家二大爺的耳朵裡,小四固然是急得跳腳不已,旁人的熱心人看著也都替他著急,紛紛自願的當起了傳聲筒,一個一個往前傳,一路傳到圍觀隊伍的最前沿的一位大媽嘴上,這位大媽可不含糊,幸虧她和蘇東坡蘇老先生沒生在一個時代,否則只怕蘇老先生也要感慨一番,做上一首什麼詩,給這位無師自通的練了少林絕技的大媽在文學史上揚一揚名聲。
大媽接到口信後,對著還在對著荷仙姑使勁的二大爺一聲吼,「誒,王長貴,老王!叫你呢……這兒呢!往哪兒瞅呢!長福家的小四兒,在後頭叫你呢!幹啥?給你照相唄,還能幹啥!你幹著點,他那邊嗓子都要喊啞,你也聽不著,往顧著蹦,趕緊的,給他擺個造型,讓他給你好好照上兩張!」
這大媽中氣十足,一嗓子別說正扭得投入的王長貴二大爺差點沒讓她給吼得閃了腰,就連安然他們這些觀眾們也都聽了個清楚明白。
安然幾個壞傢伙聽得在那裡偷偷摸摸,擠眉弄眼的直樂。
安然開始用她的鏡頭認真的打量王長福二大爺……旁邊的荷仙姑,你別說,這位身著粉白衣衫,翠綠長裙,手裡還拿著一支絹制荷花的荷仙姑長得白白淨淨,還真是挺精神的一個老太太,眉眼娟秀,想必年輕的時候,應該是挺漂亮的姑娘,現在嘛,依舊是個「老」漂亮的老太太。
怪不得這位二大爺的耳朵怎麼這麼聾呢?對自家侄子的深情呼喚就是說什麼都聽不見,可以理解哈。
安然的這點小心思還是挺健康的。
主要什麼事都得比。
正所謂「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安然腦補固然是有不太尊重長輩的嫌疑,但是與家裡的那三隻沒正經的混球比起來,她絕對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尊重得不能再尊重了。
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安然一個字都沒聽著,因為她根本就不屑去聽!
看看他們那暗暗交換的賊眉鼠眼的神情,看看他們眼角嘴邊的猥瑣的笑容,再看看他們估計壓低了的聲音,再想想他們一慣的腦回路和人品作風,安然覺得她根本沒必須去污染自己的耳朵和心靈。
不過,別看安小然同學嘴上說得義正辭嚴,實際上嘛,她的老媽李女士說得真是太對了,這孩子現在是越來越不學好了——她不僅放在肚子裡想,她還居然還對著人家王長福二大爺和荷仙姑大媽來個拍照留念,就連人家代為傳話,身負神功的大媽還有舉著相機在那裡盡職盡責的為二大爺拍照的小四同志都沒落下。
這位上輩子的漫畫愛好者,這會兒把人家二大爺這檔子緋聞當成了連環畫來拍,一邊拍還一邊翹著嘴角,支著耳朵,沒忘了把幾位主角配角的對話記下來,準備今晚回去就連夜寫在小本子上,以免時間太長,這事兒那事兒的給忘了。等到將來照片洗出來以後,就把這些對話給標到照片下面去。
……什麼人啊這是!
估計她老娘李綵鳳女士要是知道這貨的這番打算,八成要公平公正的說出一句,你這比傑雲他們還缺德呢!
不管缺不缺德吧,在安大攝影師這裡只要不缺漏了什麼珍貴畫面就好。
當然,她也沒忘了送她魚旗的那位開朗樂天的老大娘。
不過,這會兒大娘可是與下午那會兒大大的不同了——放心,大娘不是荷仙姑,大娘扮的居然是麻姑,手裡還托著一隻大壽桃。
做一個上輩子混了不少手工論壇,這輩子自己也常做點小手工活的安然在分析後認為,這只個頭巨大的壽桃明顯不是真桃——好吧,這是廢話。
這只壽桃貌似像是用泡沫塑料削成了壽桃的形狀,再用顏料染上了顏色,弄得還挺齊全,還用綠色的棉布給大壽桃做了兩片葉子。遠遠看著,倒也似模似樣,很可以唬唬人。
至於安然為什麼猜測這隻大個兒的壽桃是由泡沫塑料做成的,還而不是其他材質。
原因之一是看著大娘的動作就可以看出,這只壽桃基本是沒什麼重量,是有十分輕巧的材質製作而成的。
再看壽桃表面的光澤度,也不像是現成的塑料製品。
不過,這兩條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安然如此肯定的原因在於之二,她前世在某論壇看過類似的作品,是一名手工達人作的,也是一隻大壽桃,比這個還要精緻一些。
所以,安然現在一看到這只壽桃,也就比較心裡有譜了。
安然倒是也想學那位家庭攝影師小四,跳著腳和老太太打個招呼,請她擺幾個造型,給她好好拍幾張照片。
不過,最後她又將這些招呼都嚥回到了肚子裡,改為調整自己的位置和角度了。
不是她的臉皮沒有小四厚,怕受人矚目,更不是她怕自己的聲音小,老太太聽不到,反正周圍有無數熱人心願意替她傳話,雖說不見得個個都像那些身懷絕技的大媽的嗓聲那麼具有震撼性,但想讓老太太聽到是很沒有問題的。
關鍵的問題在於,她不知道老太太的姓名,你說你要喊人,總要連名帶姓的吆喝吧?她只知道老太太姓張,其餘再不知道其他,隊伍裡這麼多的老頭老太太,別人知道你喊的是誰啊。張姓又不是什麼比較少見的姓,只怕她這邊吆喝出去一嗓子,隊伍裡起碼至少有五六個老太太一齊朝她回頭擺造型,而且,真正的張老太太還見得能聽到,所以,還是算了吧。
好在,安然抓拍慣了,老年人嘛,雖然也要踩著鼓點扭,但他們畢竟都是老胳膊老腿兒,哪怕每天再勤於鍛煉,也只是相對靈活,到底有限,所以,行進的速度遠不如前面的那兩支較著勁的專業隊伍快,想要抓拍張老麻姑的鏡頭,對於比較有經驗的安大攝影師來說,並不困難。
鏡頭裡的老太太化了妝,也是喜氣洋洋的白臉膛,紅臉蛋,濃眉毛,紅嘴唇,皺紋效果十分突出,但是意外的並不難看,大概是臉上開懷的笑容,眼中的神彩和週身的熱情才是真正讓人增光添彩,年輕十歲的最佳化妝品。
與張老太太一樣,隊伍裡的其他老頭老太太也是如此,他們的年紀不如前頭的專業演員輕,模樣不如他們好,水平不如他們高,但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感染力卻並不比那兩支隊伍少,甚至讓安然說,他們身上的那種開朗,蓬勃,快樂,讓人想跟著大笑的勁頭比那兩支隊伍要更加的充足,而且純粹——那兩支隊伍都忙著較勁呢,你一看去,快樂嘛,倒是有一些,但更多的感覺是……在頂牛,拍手,叫好,不僅僅因為他們的表演很精彩,其實也是不由自主的在替兩支隊伍使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