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紅塵三丈（下） 文 / 老水
送走鍾致遠，趙林覺得心裡一下空落落的。他只停留了兩天就再次出發，這讓趙林也有些理解他對於追尋理想的熱切和焦慮。他此次的目的地是東海。即使在全國最繁華都市排名榜上，東海也絕對有實力進入前三甲俱樂部。
按照他的說法，之所以找這麼個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俗氣地方，並非厭倦了祖國大好河山，而是在路上奔波時間再長，也終究只是過客，在山中修行再久，也終究只是寂滅，要追尋活潑潑的理想，怎能遠離紅塵三丈？
趙林一邊感歎鍾致遠的執著，一邊又在為他擔心，怎麼瞧著這哥們有點往三流哲學家的路上奔去的苗頭？不過不論理想主義者如何去尋求或者實現理想，作為現實主義者的趙林，首要考慮的還是生存問題。
天天來超市五分店，這就是現在趙林的全部舞台，他能不能生存下去，或者生存的更好，就看他在這個舞台上的表現了。
方店長最近似乎有些其他想法。她是從中南汽車廠停薪留職出來找出路的，但是這幾年隨著汽車行業的飛速發展，原本奄奄一息的國有大廠通過股份制改革，陡然煥發了生機。一聽說最近廠裡正在清理他們這些停薪留職人員，她又起了回廠裡工作的心思。
既然有了這個心思，方店長對店裡的工作就有點不是太上心，大事小事都推給趙林管，她自己則到處打聽廠裡的情況，看情形估計很快就會從超市辭職。一開始趙林還有些手足無措，但只過了很短的時間他就適應了，而且喜歡上了這種繁忙充實的生活。
最近他發現一個問題，就是收銀員的效率實在太低了。很多顧客因為排隊等候的時間過長而怨聲載道，甚至有些顧客會將手上的東西放下不買了。出現這個問題的原因主要是兩個，一方面本店的收銀員崗位缺編百分之二十；再一個大部分收銀員是新手，技術不熟練，大大影響了收銀效率。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趙林召集全店中層幹部開了個收銀專題會，討論解決方案。各個管理員、組長七嘴八舌各抒己見，唧唧喳喳熱鬧不已。在超市這個行當裡，大部分職工都是女性，中層幹部也同樣如此。七八個女人同時開口說話，那場面不是一般的壯觀。
趙林總結了大家的意見，最終確定了兩條：第一是所有幹部必須在三天內學會收銀，三天後在收銀高峰時段頂崗；第二是盡快在全店收銀員中開展大練兵大比武活動，幹部同樣參加，優勝者給予獎勵。
也幸虧在這一個多月時間裡，他已經用自己的行動爭取到了大多數員工以及幹部的支持和信賴。誰也不會把一個收貨時跟著員工一起扛麻包，加班時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有責任時主動攬到自己身上去的店長當做外人。
人心都是肉長的，趙林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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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但處事沉穩老到，做事身先士卒，為人公平講理，大家都盼著能跟在這樣的店長後面好好幹。所以當他宣佈關於收銀的改進措施時，雖然這兩條都給幹部增加了很多額外的工作，但沒有一個人提出反對意見。
第二天下午四點的時候，當天的第一波收銀高峰來了。早班還沒下班的趙林主動開了一台收銀機，當起了臨時收銀員。
「您好，歡迎光臨！」
「一共三十七元，收您五十元，找您十三元，請您拿好。歡迎你再次光臨！」
趙林一絲不苟的按照公司的規定使用文明用語，唱收唱付，他自信絕不會比正規的收銀員做的差。一個梳著大背頭挺著將軍肚的中年男性顧客對他很是好奇，在趙林幫他收銀的時候問道：「小伙子，你也是收銀員嗎？」
「是啊。」趙林微笑回答。雖然一邊收銀一邊說話容易分心，但是顧客就是上帝，顧客有問題就必須回答。這不僅是公司的規定，也是他在門店極力推行的服務理念。
「但我看你的牌子上寫的是店長嘛。」中年男子指了指趙林掛在胸口的工號牌。
「哦，我是店長，但現在在收銀崗位，就是收銀員。」
「哎呀，」中年男子口中嘖嘖有聲，「你們公司也太不厚道了，怎麼能讓堂堂的店長來收銀呢？那店裡的管理工作怎麼辦呢？」
「您誤會了，這不是我們公司的規定，而是我們店裡自己定的規矩。為了不讓顧客排隊等候的時間過長，每個管理人員都要在高峰的時候輪流協助收銀，而且高峰的時間不長，不會對店裡的其他工作造成影響的。」
趙林一邊耐心的給這個好奇寶寶一樣的顧客解釋著，一邊麻利的算好了價格，將找零遞給他，「這是找您的零錢，請收好，歡迎你再次光臨！」
「嗯，這個小伙子不錯，都當了店長了，一點架子沒有，還幫著收錢。」
「是啊，這個天天來超市別的不說，就衝他們這一條，我們也得多來買東西。」
其他顧客看到這一幕，紛紛表揚起趙林來，倒讓猝不及防的趙林鬧了個大紅臉。
中年男子顯然也對趙林頗為滿意，拿了零錢，臨走時還衝他點點頭說：「小伙子好好幹，有前途！」
五點鐘左右的時候，門口站崗的保安悄悄對趙林說：「店長，外面有人找你。」
趙林一回頭，看到杜小每那張宜喜宜嗔的美麗笑臉，這才恍然似乎自己忘了這個重要的約會。他趕緊招呼收銀組長來扎帳，退出收銀，一邊對著門外的小每拱手道歉。
杜小每笑著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不急，讓他忙完工作再說。
這時候方梅急匆匆的從樓上辦公室裡衝下來，看到正在扎帳的趙林，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滿臉惶恐神色的問：「你看到董事長了嗎？」
「董事長？沒看到啊，怎麼了？」趙林一臉的莫名其妙。
「剛才我打電話到總部，一個跟我很要好的同事說董事長下午可能要到我們店裡來視察！」方梅暗自鬆了口氣，雖然打算回汽車廠上班，但捧一天人家的碗，就得受一天人家的管，董事長輕易不到門店來，一旦下來視察那就是大事。要萬一有點什麼差池，自己丟飯碗不說，還可能連累很多人。
「哦，沒看到什麼董事長啊，」趙林依然一臉迷糊，「不過就算看到，我也不認得啊。」
這話倒不是玩笑，以趙林一個小小實習店長的級別，又剛來公司不到兩個月，沒見過董事長簡直太正常了。
這時候方梅倒不著急了，想想也是，董事長來店裡視察，前呼後擁一大幫子人，不可能無聲無息的來了就走吧。
不過她還是跟趙林交代了一下，「董事長個子跟你差不多高，喜歡梳個大背頭，有點啤酒肚，氣勢很足。萬一看到，你留神點，董事長對高級管理人員可是很嚴厲的。」
趙林皺了皺眉頭，大背頭，啤酒肚，難道是剛才那個喜歡問東問西的中年男人？想了想他又笑了，不可能這麼巧，再說董事長來視察，好好買一堆東西幹嘛？他搖搖頭，趕走腦子裡那些可笑的想法。
好容易收拾完，趙林一看表，已經五點半了。他心裡直叫苦，這回杜小每肯定要生氣了。他急匆匆的衝出店門，卻看不到杜小每的人影，他的心如墮冰窟，難道她生氣走了？
趙林正像無頭蒼蠅般到處找杜小每的時候，杜小每正在跟她老子杜宣武撒嬌。
「好了好了，老爸，你先走吧，我還有事呢，我求你啦……」
杜宣武坐在紅旗車上，笑呵呵的看著女兒，說：「小每啊，你好久沒陪老爸吃飯了，難得今天我有空，你就不能陪陪我？」
杜小每好看的鼻子皺了起來，哼哼唧唧的說：「哼，老爸，你說話可小心點，當心我告訴老媽。我每天都乖乖的回家等你吃飯，可半個月都沒看到你人影了。」
杜宣武的臉色稍微有點不自然，說：「你這孩子，瞎說什麼呢，老爸還不是每天都有應酬。再說了，每天你在公司不都能看到我？」
杜小每趕緊見好就收，說：「好好，杜董事長，我知道你辛苦，可是今天我真的有事，就不陪你了。」
杜宣武無可奈何的歎口氣，說：「果然女大不中留啊……」看到杜小每衝他揮手，趕忙又說：「這家店有個姓趙的實習店長很不錯，你讓人事部留意他的情況，重點培養。」
「知道了……」杜小每目送杜宣武的大紅旗緩緩開走，心裡卻直打鼓，老爸最後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楊叔告訴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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