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真真假假 文 / 老水
當杜小每看到趙林結結巴巴的向她道歉，滿頭大汗怎麼都擦不乾淨，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剛才有些忐忑的心情頓時開朗起來。
「聽說我們的趙大店長混得可是不錯哦……」杜小每戲謔的看著趙林說道。
趙林怔了一下，腦子裡掠過一個念頭，他似乎沒有告訴過她，他在天天來的職務吧。不過很快這個念頭就被他拋到腦後了，也許是無意中看到了他的胸牌吧。
「哪裡，我還只是一個實習店長，還不是正式的，要等到試用期結束後通過考核才行。」趙林一絲不苟的跟她解釋著天天來的流程，絲毫沒有自滿的表現。
看到他認真的樣子，杜小每在心裡暗自點頭。這年頭，一個能力很強卻又如此內斂的年輕人可是不好找，難怪老爸也這麼看重他。儘管心裡想著要給他一個滿分，但杜小每嘴上卻不經意的說道：「那你可要好好把握機會喔，聽說大公司的考核都是很嚴格的。」
「那是當然，」趙林一臉凝重的點頭，「對我來說，這是一個必須抓住的機會，不管是對我個人來說，還是對我的家庭來說，這都是一個不能錯過的機會。」
說著趙林想到了久病的母親。一個陞遷的機會，對母親來說，就意味著更好的休養，更充足的營養，還有那些高昂的醫療費用也變得可以承擔。
杜小每悄悄打量著突然沉默下來的趙林。
這張年輕的臉上有著太多與他的年齡不相匹配的沉重，以及不應該出現的滄桑與成熟。在逐漸黯淡下來的暮色中，沉重的責任給這張依然青春的臉塗抹上了一層令人為之心顫的光芒。
杜小每感到心中某一個柔軟的角落被這張稜角分明的臉龐狠狠撞擊了一下。這種撞擊如此有力，以致她的眼角都開始酸澀起來。
回過神來的趙林看到杜小每的表情，心頭又有了一絲慌亂，暗罵自己沒用，這種場合也能走神，「小每，對不起，我不該走神……」
話還沒說完，他的嘴巴被一隻柔軟的小手摀住了，「你不需要道歉，我們是朋友，對嗎？朋友就應該分擔彼此的心事。」
這一剎那，趙林的頭腦一片空白。活了二十年，這是他第一次與同齡的女性如此親密的接觸，體會如此美妙的感覺。他想把那隻手緊緊握住，再也不鬆開，那一剎那就能在漫長的時光中變成永恆。
華燈初上的街道，下班的行人匆匆往家裡趕，路邊的小販聲嘶力竭的推銷著自己的商品。走過一個圍滿了人的小吃攤，老闆娘正將熱氣騰騰的麵條或者餛飩端上桌，以滿足食客那轆轆的飢腸。
趙林推著自行車，杜小每調皮的坐在後座上。兩個人喁喁私語的樣子，活脫脫一對戀姦情熱的小情侶。
「其實這次來，是想請你幫我個忙。」杜小每調整好了心情，鄭重的說。
趙林點點頭，「說吧。」
杜小每心頭一暖，卻還是開口說：「你也不問問到底什麼事，就亂答應下來。」
「不用問。」趙林的口氣硬邦邦的。
杜小每不敢再逗他，生怕融洽的氣氛被自己的任性搞砸。
「是這樣的，我有個高中同學，叫張磊。從上高一那會就一直糾纏我，讓我煩不勝煩，好在他一直沒做什麼出格的舉動，我也看在同學一場的份上沒跟他計較。」杜小每看了眼趙林，在昏黃的路燈下看不他臉上的表情。
杜小每接著說：「本來我以為大家畢業了各奔東西，他就該死心了。可沒想到他居然一直死纏爛打，到現在還經常跑到我們家附近騷擾我，不是寫情書就是送花。所以我想讓你幫忙……」
「沒問題，」趙林腮幫子咬得緊緊的，「我會狠狠揍他一頓。」
杜小每目瞪口呆，「我不是讓你揍他……」
「嗯？」趙林頓了一下，遲疑的問：「難道要斷他一隻手還是……」
杜小每以手扶額，有氣無力的說：「在你們男人的世界裡，難道一定要用暴力才能解決問題嗎？還斷……手？你以為你是你是黑社會還是古惑仔啊？」
「古惑仔是什麼東西？」沒看過大飛哥和山雞的趙林嗔目不知所云。
「別再說了，」杜小每無力的揮揮手，放棄了就古惑仔問題繼續研究下去，「其實我只是想讓你扮成我的……男朋友，好讓張磊死心而已。」
「哦。」
這
看書網軍事kanshu？
樣的要求雖然讓趙林有些小小的失望，但更多的還是竊喜。那句話怎麼說的？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假男友當上了，真男友想必也不遠了吧？
看到張磊的時候，趙林一眼就認出來，這不就是那根蔥嗎？就是成教院開學那天，在小張賣輔導書時遇見的那個如蒼蠅般令人厭惡的傢伙。
難怪這樣的人也會出現在成教院裡，想必是跟著杜小每去的吧？趙林下意識看了杜小每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杜小每衝他點點頭，嘴角露出了一絲促狹的微笑，想必也是想起了當時的場景。
杜小每悄悄的將手伸到趙林的胳膊上，輕輕捏了兩下，示意他不要衝動。然後裝作沒有看到張磊，挎著趙林的胳膊繼續前行。
「小每……」一聲故意拖長想顯示親熱的叫聲響起，卻又因為突然看到兩人手拉手肩並肩的場景而戛然而止，像是一隻剛剛要打鳴就別人被捏住嘴巴的公雞一樣，讓人忍俊不禁。
「咦？」杜小每像是剛剛發現新大陸一般，「這不是張磊嗎？你找我有事？」
趙林不禁在心裡感歎，每個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員，根本不需要看諸如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員的自我修養》之類的刻板教材。她們在生活中的表現要比那些影帝影后精彩一千倍。剛剛在路上杜小每還告訴他，今天這個張磊肯定會出現。
張磊手捧一束鮮花，進退兩難，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他委實沒有想到，自命**倜儻儀表非凡，但從高中一直追到現在的女神，居然會被別人捷足先登。
「你怎麼能這樣？！」張磊怒火中燒，一把將鮮花扔在地上，旋風一樣向杜小每衝過來。
趙林深吸一口氣，一把拎住作勢就要撲過來的張磊，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個自大到瘋狂的傢伙傷害到杜小每。
杜小每眼睛睜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看著趙林僅憑一隻手就把張磊拎了起來。昏了頭的張磊拚命掙扎，臉漲得通紅，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到底……是什麼人？」等終於看清了眼前的形式，張磊惡狠狠的盯著趙林問道，絲毫沒有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覺悟。
「看清楚了，」趙林把張磊推到稍遠些的地方，另一隻手半摟著杜小每，用鏗鏘有力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我是杜小每的男朋友。」
象被閃電劈中一樣，剛才還在盡一切努力掙扎扭動的張磊突然靜止下來，唯一還在動的地方就是他不斷翕動的嘴唇：「這不可能……不……可能……小每是我的……我的……」
看到他那失魂落魄的樣子，趙林暗自搖頭，鬆開了手，任由他一個屁股墩跌坐在地上，嘴裡還像祥林嫂一般喃喃自語個不停。
杜小每的心頭掠過一絲不忍，但一想到這幾年來煩不勝煩的經歷，逼著自己硬起心腸不再看那個總是自詡玉樹臨風現在卻如一灘爛泥一般的公子哥。
「我們走吧……」杜小每下意識抓緊了趙林的手，不知怎的，眼前張磊的樣子讓她隱隱湧起一股不安的感覺。
「好。」趙林沒有半句廢話，抬腿就走。這樣的人，也配稱作男人嗎？手拉手離開的兩個人卻沒有看到，癱坐在地上的張磊眼中閃過的那縷如受傷野獸般欲擇人而噬的怨毒光芒。
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坐在路邊看星星，這種事情趙林只在小說裡看到過，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這樣浪漫場景中的一部分。
杜小每輕輕的將頭靠在趙林的肩膀上，感覺象小時候被爸爸抱在懷裡時一樣的安心。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間或長時間的沉默，靜謐的夜晚依稀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年輕的人們絲毫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直到天邊隱隱出現一絲魚肚白。
分手的時候，杜小每認真的看著趙林的眼睛問道：「趙林，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做了一件錯誤的事情，傷害了你，你能原諒我嗎？」
趙林愕然，不知道杜小每是什麼意思，然而卻毫不猶豫的說：「當然會原諒你！年輕人犯錯，上帝都會原諒的！」
可惜他的黑色幽默卻沒能得到杜小每的回應，女孩的臉色突然陰鬱了下來，似乎想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天天來超市總部會議室有一幅碩大的標語，就掛在會議室前方：「培訓是員工最大的福利」。
趙林嚥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雖然一再告誡自己不要緊張，可緊張的情緒還是如同夏末的錢塘江潮一般，前仆後繼浩浩蕩蕩，一波還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
主席台上坐了一排公司的大佬，坐在正中間位置的那個梳著大背頭挺著將軍肚的中年男人，怎麼看怎麼面熟。想起方梅那天說的董事長形象，趙林不禁心頭發苦，誰能想到一個喜歡問東問西的好奇顧客，居然就是公司最大的老闆？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堂堂董事長沒事搞什麼微服私訪啊。
坐在董事長杜宣武左手邊的是公司元老之一，跟著他打江山的老臣子，總經理孫央婉。她三天前才結束一個在首都舉辦的為期三個月的高級培訓班，剛剛回到公司。她看上去三十多歲，齊耳短髮，眉目婉約，清爽幹練，兼具江南女子的柔軟和女強人的剛硬氣質。聽說她外號鐵娘子，手段之強硬經常令人不寒而慄，與她那溫文爾雅的名字絲毫不搭界。
杜宣武右手邊的位置卻是空著的，總經理助理的銘牌亮閃閃的耀人眼目，卻不知為何缺席。這是公司最神秘的高層之一，據說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說起來總經理助理的級別明明低於副總經理，可是副總經理周谷也只是在孫央婉旁邊偏居一隅，可這個缺席總助的位子卻緊挨著董事長。主持五位實習店長崗位述職會議的人事部經理楊天成，同周谷一樣偏居主席台另一邊。
再次瀏覽了一遍主席台的權利結構，順便將最近得到的信息默默整理總結了一下，趙林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位已經滔滔不絕闡述了半小時所謂「管理扁平化」理論的中南大學管理學院科班高材生。
看起來這位高材生沒什麼眼力勁啊，十分鐘前周副總已經用很小的動作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五分鐘前杜董已經開始和孫總交談，但明顯談的不是管理扁平化。趙林在心裡撇撇嘴，這些眼高手低的高材生啊，一個日營業額不超過十萬甚至五萬元人民幣的標準型超市，奢談什麼管理扁平化不是讓人笑掉大牙麼。
楊天成在杜宣武的眼神暗示下，開口說道：「好了，小錢，由於時間的關係，今天你的述職就先到這吧，你覺得在述職中沒有表達清楚的東西可以在會後寫份書面報告交給我。好嗎？就這樣。」
「下一個，」楊天成看了下手上的清單，「趙林。」
「眾所周知，市場是屬於生產、流通和消費的三大環節中承上啟下的流通環節，而超市與傳統集貿市場的區別在於，它將商品以更加集中，更加便利的方式，放置在更加整潔舒適的環境中，以有別於傳統百貨商場櫃檯式銷售的，更加人性化的自選式購物方式走進了千家萬戶……」
趙林站在台下，面對著主席台上的老闆們侃侃而談，之前的緊張和焦慮早已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他只知道，眼前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而他必須抓住。其他的，都是浮雲。
「在超市的管理中，最為重要的兩個方面，一個是人的管理，包括促銷員，員工，組長等，甚至還可以將顧客納入此項管理；另一個是物的管理，首要的是貨物，也就是商品，其次是諸如手推車，購物籃，貨架，設備等等物料的管理……」
「商品的管理中一個重要的問題是，我們如何為顧客選擇他們想要的商品，而不僅僅是供應商想要在我們超市銷售的商品，這兩者很多時候是重合的，但有些時候卻又相互衝突，因為每家商店的選址不同，商圈不同，目標消費群體也各不相同。有鑒於此，在不能提前預知一家商店商品結構優劣的時候，我們應該像建立員工的末位淘汰機制一樣，建立商品的末位淘汰機制……」
杜宣武輕輕頷首，小聲的對孫央婉說：「真應該讓採購部的人也來聽聽……」
「綜上所述，作為商店的管理者，我們要做的就是照顧好我們的員工和顧客，在商品日趨同質化的背景下，服務才是我們有別於競爭對手的最大一張底牌。謝謝大家！」趙林向主席台鞠了個躬，然後回到自己的位子。
杜宣武輕輕鼓了鼓掌，帶動著主席台上的大佬們紛紛鼓起掌來。
看到大佬們鼓勵的眼神，趙林的一顆心終於落進了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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