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收攬人心（下） 文 / 老水
韓*正*磊坐在大排檔最靠裡面的位置上喝著悶酒。雖然已經是寒冬臘月，可是馬路邊上的大排檔生意還是非常好。簡簡單單的液化氣灶台，幾張折疊桌，一打塑料椅子，再在外面罩上紅色的防雨布，一個個帳篷一樣的紅房子大排檔就開張了。
韓*正*磊的面前擺著一碟油炸花生米，還有一個熱氣騰騰的明爐小火鍋，裡面燉著紅湯羊肉，一瓶二兩裝的紅星二鍋頭已經下去一小半了，可菜還沒怎麼動。
「老闆，加兩個菜。」隨著一聲吆喝，一個年青的身影帶著一股凜冽的寒風竄進了紅房子裡。
說話的聲音聽著有點耳熟，韓*正*磊抬頭想看看是誰，剛走進紅房子的客人卻一點不見外的一屁股坐在了他對面。
「店……長……」看清楚了坐下來的人，韓*正*磊「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趙林一把把他拉下來，「坐下說話，又不是上班時間，叫我趙林，或者小趙就行了，別『店長店長』的那麼客氣。」
「聽說你喜歡下班到這裡咪兩盅小酒，」趙林熟門熟路的給自己倒了個滿杯，「我就過來看看，沒想到還真碰到你了。」
「來，先走一個！」趙林舉起手裡的杯子，跟韓*正*磊碰了一下，仰頭喝了個乾淨。一股辛辣的熱流沿著口腔和喉管直接滾下胃袋，身上的寒氣頓時被驅逐出去。
趙林張嘴呼出一口酒氣，又說道：「這酒真帶勁！老闆，再來個大蒜干子炒鹹肉和魚香肉絲。再加一瓶二鍋頭。」
「店……趙林……」，費了半天勁，**磊才改過口來，「前兩天那個送貨的事情，我確實沒做好。我後來想想，對顧客的請求不應該一口回絕……」
趙林扔了顆花生米進嘴裡，搖搖頭說：「老韓，都跟你說了這是下班時間。公事留著到上班再說，我就是來找你喝酒聊天的。你要不歡迎，那我可走了啊。」
「好好好，」韓*正*磊趕忙一連聲的說道，「不談工作不談工作，聽說老張老劉他們一直想請你吃飯，你都沒給他們面子，我這是趕的早不如趕得巧哇。」
兩個人舉起杯子又碰了一下，「吮溜」一聲酒到杯乾。
等到四兩二鍋頭快要見底的時候，酒酣耳熱的兩個人基本已經勾肩搭臂稱兄道弟了。趙林醉眼迷離的對韓*正*磊說：「老韓，我聽到消息，公司最近在籌備開一家新店，面積比五店還要大，需要很多人手，據說可能是讓我去當店長。」
韓*正*磊胸脯拍的噹噹響，「老趙你放心，我老韓一口吐沫一顆釘！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只要你接到調令，我馬上打報告跟你去開新店！」
「好！」趙林大力拍著韓*正*磊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老韓是條漢子，幹起工作不怕苦不怕累。還記得我剛來五店的時候，看到你在收貨，那麼沉的大米和食用油，你帶著員工一起一袋袋一箱箱扛到二樓，而不是像其他人縮在辦公室裡不露頭，只讓員工和促銷員累死累活……」
「民營經濟的快速發展，不僅能很好的起到對公有制經濟的補充作用，甚至在某些方面能夠成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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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業的領導者，這一點在第三產業的發展過程中尤其明顯。比如在商業零售方面，民營經濟已經遠遠走在了我們那些老牌國有企業的前面，在很多方面成為了國企學習的榜樣和範本……這一點我們首先要祝賀以天天來超市為領頭羊的民營企業，正是你們的努力和創新，才讓我們的零售業沒有落後太多，也正是由於你們的辛勤奮鬥，零售業才沒有成為制約我們社會經濟飛速發展的短板……」
在台上滔滔不絕的是市商貿局主管商業流通及零售業的常務副局長王衛國，作為剛剛四十五歲的副處級官員，他已經踏上了漫長官場生涯中最為年富力強的巔峰階段。刮的趣青的下巴，加上得體的西裝，配合不時揮動的有力手勢，讓人覺得這是一個很有能力而且值得信任的官員。
「你爸爸看起來真的蠻有氣勢的，而且又有種儒雅的氣質，真算是個老帥哥了。」坐在台下不起眼角落裡的杜小每悄悄對旁邊的王佳說，「哪像我爸，整個一個膀大腰圓的鎮關西。」
王佳被杜小每的話逗得樂不可支，可是這樣的正式場合她又不能盡情的笑出來，只好縮著腦袋捂著嘴巴，肩膀一聳一聳的極力壓抑自己爆笑的**。好容易把笑憋回去，她小口喘著氣對杜小每說：「哪有像你這樣說自己老爸的，真是一個不孝女。我看杜叔叔挺好的啊，又精神又有派頭，一看就是大老闆。」
「得了吧，還大老闆呢，」杜小每瞥了眼主席台上坐在王佳爸爸王衛國旁邊的杜宣武，用不屑的口氣說：「為了今天穿什麼衣服在家糾結了半個鐘頭，這哪是大老闆啊，這就是一沒見過世面的土老帽。」
「嗨，男人還不都這樣，」王佳這回沒笑，「我媽要不把我爸的衣服，鞋什麼的準備好，我爸早上都出不了門。也不怪杜叔叔慎重，這回天天來收購佳城超市，在市裡都掛了號，你沒看見中間坐的哪個副市長嗎？那可是我爸的頂頭上司的頂頭上司。」
杜小每撣了眼主席台上居中而坐昏昏欲睡的那個牛山犖犖的老爺叔，撇了撇嘴說：「那真是副市長？怎麼看上去像個沒睡醒的老頭啊？」
「你平時都不看本市新聞的啊？那可是如假包換的市長大人。雖說離退休不遠了，但是出席這樣的場合，他代表的可是市委市政府。如果不是商貿局局長正好陪同市領導去省裡開會了，怎麼也輪不到我爸來主持今天的收購儀式。」
王佳雖然跟杜小每一樣不喜歡政治，但是從小耳濡目染，加上時常在家被她爸爸耳提面命，倒不像杜小每一樣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王衛國的講話也到了尾聲，從台下那些不斷鼓掌的民營企業家們的表情來看，王副局長的講話還是相當激動人心的。
各級領導講過話後，就是正式的簽約儀式。
說起來，天天來收購佳城超市並不是多麼龐大的商業行為，收購資金總額尚不到一百萬，佳城連鎖的門店數量也沒有超過十家。之所以會引起這麼重大的影響，完全是因為佳城的國有資產背景。
原先佳城並不叫這個名字，而是被稱作糖酒公司第一門市部、第二門市部等等。作為市糖酒公司的第三產業，各個門市部從成立之初開始，主要功能就不是為了方便老百姓購買糖煙酒之類的商品，而是為了安置越來越龐大的職工家屬和日益增多的下崗職工。
可想而知，糖酒公司門市部的經營效益絕對好不到哪裡去。不過原本在計劃經濟年代，需求大於供給，加上除了國營公司之外，其他的商業形式幾乎不存在，所以不論門市部的商品多麼匱乏，也不論營業員的服務態度有多惡劣，作為經營實體，門市部的存在還是有著一定價值的。
可隨著市場經濟體制的逐步建立，個體經濟、私營經濟、外資經濟日益活躍，等到象天天來這樣的民營超市飛速發展起來之後，老大陳舊的糖酒公司門市部便徹底沒落下來。雖然趕著時髦將門市部這種國有色彩非常濃郁且跟不上時代發展的名稱改成了「佳城超市」，也學著其他超市的樣子開了兩三家新店，但換湯不換藥的改革是無法成功的。到今天，佳城虧損的規模越來越大，已經成為橫亙在政府及主管部門心口的一根巨大的刺。
有人曾經提出，讓國有老字號中南百貨來收購佳城超市，這樣不會改變佳城的國有性質，也不會引起下面職工的太大反彈。可是中南百貨自身還處於艱難的轉型階段，如果再接下市糖酒公司的爛攤子，很可能影響到自身的發展。加上以王衛國為代表的少壯派一力主張不要干涉民營企業介入收購，也不要將太多的瓶瓶罐罐以及歷史包袱帶入到企業的改革中去，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一幕。
在眾人的熱烈掌聲中，杜宣武和佳城的代表互換了簽約的文本，這一場轟轟烈烈的民進國退的戲劇性畫面才算落下帷幕。
按照國人的傳統，正式的場面結束之後，必定有一場觥籌交錯的盛大宴會緊隨其後。王佳和杜小每藉著剛剛結束的簽約儀式後的那一絲空隙，跟各自的老爸打了聲招呼就偷偷溜了出來。
「小每你要帶我去哪？」王佳深呼吸著外面清涼的新鮮空氣問道，「說起來我們倆同學這幾年，好像你爸爸和我老爸還是第一次見面吧？」
「是啊，我老爸倒是想見你爸爸，可是一直沒機會。有幾次開家長會，他還特意問我你爸去不去，最後知道你爸不去之後才讓我媽去的。」杜小每說，「可見在他心目中，他女兒還沒有別人的爸爸重要。」
「你可別這麼說，我爸可比不上你爸，他連我什麼時候開家長會都不知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工作，忙起來幾天不回家都有。哎，你還沒說帶我去哪呢。」
「我請你喝咖啡，怎麼樣？」杜小每狡黠的一笑，「聽說在平安苑那邊有家不錯的咖啡館，我們去嘗嘗鮮。我聽我爸說這次能成功收購佳城，你爸的意見起了很大作用，要不天天來哪是中南百貨的對手啊。」
「你少來，他們那些大人的事我可不清楚，你要請我喝咖啡也用不著找這麼大的借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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