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陞官發財(上) 文 / 老水
趙林確實要請人吃飯。
昨天晚上李慶跑到他家串門,知道他老娘住院的事情後對他大加責怪,說住院也不讓他知道分明是不把他當朋友,臨走的時候非要丟下兩百塊錢,說是讓老娘買點東西補補身體。趙林實在推卻不過,只好收了他的錢,並且約好今天小聚。
沿著望海路一直往西走,經過水泥研究院、兒童醫院、青年政治學院等單位,快到四岔路口的時候,有條很熱鬧的小巷子。別看巷子不起眼,過去這可是城南這一片的商業中心,各種各樣琳琅滿目的商舖鱗次櫛比。可惜隨著城市的擴張和佈局的調整,小巷顯得過於逼仄,沒有辦法增加大體量的購物中心,也就無法承擔區域經濟中心的重任,於是漸漸衰敗下來。
小巷叫張老巷,正式的名稱是張果老巷,傳說張果老成仙之前曾經在此修行,領悟天機得以修成正果,口口相傳之下漸漸簡化為張老巷。張老巷曾經有三多,假貨多,小偷多,飯店多。隨著市場的衰敗,小偷沒有了。商舖越來越少,剩幾家不死不活吊著性命,勉強維持著張老巷的臉面,想來假貨應該也沒有了。唯一長盛不衰的就是飯店。
小城人出了名的好吃,一個麵條就能吃出無數花樣。什麼褲帶面,鍋蓋面,蔥油面,牛肉麵,小面,蝦籽面,不一而足。
那些在宮廷核桃酥、無水蛋糕、芙蓉大肉包、碳烤豬蹄甚至奶茶店前面排起長龍的食客們,一度經常被人認為是媒子,後來才知道這些都只是這座城市裡美食的忠實擁護者而已。
至於天南海北的那些吃食,烤鴨、烤羊腿、羊肉串,徽菜、川菜、淮揚菜,都能在小城找到一席之地。
張老巷就是這幅美食浮世繪的一個小小縮影。在這條不到一千米的小巷子裡,挨挨擠擠居然開了不下二十幾家飯店,有大有小,有新有老,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好吃。如果沒有獨特的特色,在如此密集的競爭環境下,是不可能生存下來的。
比如那家門臉小得令人髮指的小有天,門口一隻標準的大煎鍋,一到開張的時候,那口鍋裡蒸騰而出滿滿的生煎包味道,再配上口味獨特的蘸料白斬雞,居然是原汁原味的東海風味。
再比如小小得月樓,攏共只能擺六張桌子,天天排隊。老闆是地道的四子鎮人,做一手地道的四子土菜。四子是小城下面的一個古鎮,最有名的就是鎮上的土菜,槐花蒸蛋、汪丫魚燒豆腐、蝦糊、米餃,席面不好看,菜名不好聽,但好吃。
但今天趙林要請李慶吃的,可不是這些大路貨色。張老巷再往裡去,是一片幽靜的居民區,雖在鬧市但無車馬喧,客進家門才知別有洞天。
小區打頭的那間民房一直開的是飯店,說是飯店但連招牌都沒有,來這裡吃飯的全是熟客。其他菜倒也罷了,此地最出名的乃是狗肉鍋子。俗話說「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實在不是吹的。
雖說三月春已近,但時不時掠過的風裡楊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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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味還少,凜冽意思卻多,正是吃狗肉的好時節。趙林招呼李慶坐下,雖說兩人都不是第一回來,但是想到狗肉鍋子那獨特的香味和「咯崩咯崩」的嚼勁,兩人還是有點垂涎欲滴。
趙林拿過茶壺先給李慶倒了杯茶水,笑著說道:「聽說現在狗肉越來越難搞了,老闆跟我打招呼說下次來之前要提前預約,要不怕來了跑個空。」
李慶穿一身麂皮獵裝,裡面是雞心領的鄂爾多斯羊絨衫,雪白的襯衫上繫著深紫色的領帶,顯得精神奕奕。他漫不經心的接過茶水,看著有個小豁口的茶杯皺了皺眉,說道:「狗肉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怎麼還要預約啊?死老闆不是想漲價吧。」
端著兩盤涼菜送過來的老闆娘聽見客人編排她男人,倒也不生氣,只是叫起了撞天屈:「哎喲,我們可不是要漲價啊,我們家的狗肉都是從王木縣進的貨。最近聽說一幫自稱什麼『動物保護人士』的,成天介沒事就到王木去維權,給狗喊冤,說什麼狗是人類的朋友,不能殺不能吃的,搞得那邊人心惶惶,好多鋪子都不敢開張,我們的貨源都受了影響。」
趙林驚訝的說道:「還有這種事情?王木不是關南省的養狗大縣嗎?怎麼搞的,專門養來吃的肉狗也不能吃啊?」
李慶冷哼一聲,說道:「我看那幫人純粹是閒的蛋疼,沒事找事!國家有多少大事他們不關心,反而去關心那些貓啊狗的,他們怎麼不去幫幫山裡那些沒學上的孩子維權?全世界那麼多人吃肉食,豬牛羊,雞鴨鵝,他們怎麼不去維權?」
身材胖大的老闆娘伸手在她那粗壯的跟常人腰一樣粗的大腿上用力一拍,找到知音一般說道:「那可不是咋的!奶奶個孫子的,狗吃屎人吃肉,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些王八犢子自己不吃,憑啥也不准別人吃?聽說還有些孫子衝到人家鋪子裡,摔鍋砸盆的,還有的店大門都給他們踹破了。」
李慶正義凜然的一拍桌子道:「豈有此理!真是廟小妖風大池淺王八多,他們還沒王法了。對這種人,當地政府就要從重從快打擊!抓幾個關幾個甚至殺幾個,保證其他人就老老實實服服帖帖了!」
一股殺氣從李慶身上瀰漫開來,刺得趙林和目瞪口呆的老闆娘渾身哆嗦。老闆娘搞不清他的身份,也不敢再胡拉亂扯,放下涼菜,用袖口抹了抹額頭那並不存在的汗,用低了八度的聲音問道:「還要點啥不?」
趙林看看渾身不得勁的李慶,跟老闆娘說道:「沒啥了,香肉鍋子快點上來!再給我們拿個半斤裝的武王貢!」
李慶聽到『武王貢』,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卻沒說什麼。
中南自古出好酒,尤其是北部地區,沃野千里,自古以來就是重要的產糧地區,兼之有幾條大河流經此處,水質清冽,適合釀酒。武王貢也是中南省的名酒之一,但排名偏後,只是因為價格低廉,所以在小城的中低端市場佔據了好大一塊份額。
只是李慶現在雖然級別低職務小,但是出入的場合多見過的世面大,陪領導吃飯哪次不是喝的六糧液劍北春?至於醬香型的國酒,因為小城人大多嗜喝濃香型,通常很少上酒桌。即使單位同事小聚,不擺排場,大多喝的也是排名靠前的好酒。武王貢,於他而言是好久不見了。
趙林打開瓶蓋,深嗅一口,陶醉的說道:「還是我們中南的酒好,上次去東海,鍾致遠請我喝的尖莊可比不上這武王貢。」
李慶聞著面前酒杯裡刺鼻的酒精味,又不好把機關裡的優越感表現出來,憋得滿臉通紅,捏著鼻子吃了兩口菜才緩過勁來。
香肉鍋子已經上來了,一股子帶著辣椒、花椒、大蒜和胡椒粉味道的肉香味肆無忌憚的飄散開,撞擊著食客們的味蕾和鼻腔粘膜,讓他們馬上伸出手中的筷子,迫不及待的從鍋子裡撈出一塊肥厚腴滿的肉塊,送進大張的口中用力咀嚼,再從咽喉滑送至胃袋。
兩個人吃得一頭大汗,趙林顧不得擦拭額頭上密佈的汗珠,李慶也不管已經歪了的領帶,只是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從鍋子裡撈肉吃。不管人怎麼變化,有些滲入骨髓的東西還是無法改變,不論位高權重還是落魄江湖。
比如這兩個人搶肉吃的習慣。如果鍾致遠在場,那麼毫無疑問場面會更加熱烈。哪怕有足夠三十個人吃的肉,他們還是要搶。這是他們的習慣,也是他們的烙印,如果有一天他們在一桌吃飯,卻不曾相互搶著吃肉,那麼也許他們的感情已經被時光和歲月悄悄改變。
等到鍋子裡的肉已經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被搶剩下的邊角料,兩個人終於恢復了斯文的表象。趙林舉起杯子,沒注意油漬麻花的嘴角,說道:「來,為我們的友誼,乾一杯!」
李慶終於騰出手來把領帶磨正,卻沒看到白襯衫上滴了老大的一滴油花,同樣舉杯說道:「干!」
很快半斤裝的武王貢見底了,兩個人酒酣耳熱忘頭白,談起了女人。趙林的舌頭有點大,磕磕巴巴的說道:「杜小每,你見過的,忘了麼?在你學校食堂……」
李慶做出恍然的表情,說道:「跟王佳一起的那個?」
趙林點頭說道:「就是她!你說哥們哪根筋搭錯了,沒事招惹她幹嘛?現在可好,明明天天在一起,可是看得到吃不到,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吃不到就算了,偏偏還要裝作只是普通同事我們不熟的樣子!奶奶個孫子!老子招誰惹誰了?」
李慶兩腮桃紅,但目光清醒,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慢條斯理的說道:「這有什麼!多好的機會。兄弟啊,不是我說你,這樣好的機會不把握,那是要被天打雷劈的。要我說,在單位裡裝一裝倒沒什麼,重要的是你得抓緊把生米煮成熟飯,最好讓她懷上,我就不信她老子娘再怎麼厲害,還能逼著女兒去打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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