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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六章 玩弄鼓掌 文 / 老水

    趙林還是決定去見一見李慶。雖說上一場聚會話不投機,但是牽涉到王佳,由不得他不出頭。

    在知道落井下石陷害王衛國的人,居然就是李慶的爸爸李海壽時,趙林半天都沒回過神來。根據他的親身體驗,李海壽兩口子確實非常勢利,但是做出這種事情,還真不是小市民階層的風格。

    小市民永遠是膽怯的,雖然他們一直覺得全世界都欠他們的,並且會用各種尖酸刻薄各種佔盡便宜來回報這個世界。但真的有機會跟這個世界掰掰腕子的時候,他們往往卻會退縮。直到有人揭竿而起,而勝利的前景又格外分明,他們才會一擁而上,努力在新的利益格局中分得一杯羹,而且最好是最大的那杯。

    李海壽只是市商貿局裡的普通公務員,奮鬥一輩子連個副科都沒混上,他怎麼有勇氣、有機會去攻擊一個主持工作的副局長?趙林百思不得其解,也許李慶會給他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李慶很爽快的答應了趙林的邀請,兩個人約在琥珀茶館見面。

    「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琥珀茶館迎面兩行大字,讓人以為他們是酒肆,而非茶館。在二樓的卡座,趙林見到了闊別已久的李慶。是的,就是闊別。雖然兩個人只不過一二個月沒見,但是李慶給他的感覺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

    原本年輕人初入社會,改變是一定會有的,但大都屬於漸進式。雖然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但為伊消得人憔悴也需要時間。像李慶這樣,短短不到一年,完全從學生轉變為一個現實人,進度未免太快了一些。

    李慶的頭髮梳理的一絲不苟,連鬢角、髮梢都井井有條,看得出來經過精心的打理。非常合體的白色襯衫,第一粒扣子解開,其他扣子包括袖子上的都扣得緊緊的,整個人利索而幹練。黑色的西褲,珵亮的皮鞋,無一不體現出主人對細節的關注和對外表的看重。

    「怎麼了?我看起來有哪裡不妥嗎?」李慶覺得趙林對他的打量已經超過了正常的範疇,讓他有點不自在。

    「哦,沒有沒有。」趙林收回自己的目光,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只是覺得你的改變很大,看上去簡直不像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而是……」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

    「官場中人?」李慶幫他補充完整。

    「也許吧。」趙林對所謂的「官場」一無所知,難道就是李慶這個樣子?但王衛國也是官場上的,也沒見他像李慶這樣關注自己的外表。

    「你不要這種表情,雖然官場離你這樣的基層民眾有很遠的距離,但那是最鍛煉人的地方。你看我,這不是已經脫胎換骨了。」

    話不投機的感覺又來了,而且比上次還要厲害。對面的這個人,還會說人話嗎?如果不是因為王佳,他一定掉頭就走。趙林恨恨的想。

    李慶淡定了喝了口水,茶水微澀的苦味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趙林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在觀察這個從前的好友。果然沒有任何變化,他想道。依舊是那身土的掉渣的衣服,依然是那種麻木不仁的神態,如果不是他要為王衛國的事出面找他,也許他們還可以勉勉強強稱作朋友。畢竟每個人在每個階段總會留下一些痕跡。

    「趙林,環境決定性格,性格決定命運。一個不敢和自己出身的環境與階層決裂的人,不會有太大的發展。但是反過來說,做任何事情都要講究方式方法,如果要做的事情超出了能力的範圍,那就不是勇敢,而是愚蠢。如果只是為了自己,那還可以理解,畢竟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是這種愚蠢如果被別人當了槍使,那就只能稱為悲哀。」

    趙林聽完李慶洋洋灑灑的一番話,不禁心頭一震。每一句話都像是隨口的家常聊天,但又另有所指。潛伏在這些語句之下的言外之意,鋒利之處不亞於投槍匕首。

    「你是不是知道我為什麼找你?」

    趙林的話讓李慶哂然一笑,他已經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居然還要發問,居然還不死心。看來這朋友真是沒有辦法做下去了。

    「這些天有人看到你從王衛國家裡進進出出,甚至還和王衛國的女兒打情罵俏,你當那些人的眼睛都是瞎的?」李慶不再掩飾諷刺的神情。像趙林這樣明明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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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層卻偏要攙和官場鬥爭的人,簡直是自不量力,螳臂當車。

    趙林努力壓抑自己的怒火,要發火也得等到正事辦完:「看來我們不用遮遮掩掩了,那開門見山的說,你爸是不是誣陷王衛國,說他在天天來和佳城的事情中收了好處?」

    李慶笑了笑,慢條斯理的說道:「我有點佩服你了,趙林。這個時候你還敢硬往上貼,你不怕王衛國坐牢的時候牽連到你?要知道,你也在天天來裡工作,萬一他立功心切,把你咬出來說你是他的內應,那時你後悔都來不及。」

    趙林也笑了,只是他的笑容中充滿了無奈和蒼涼。他已經被徹底打敗了。到底是什麼力量,能夠讓一個人迅速忘記自己的一切真誠和善良,並把所有人都想像的和他一樣?

    他說道:「李慶,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爸作偽證陷害王衛國?」

    李慶還是那副陰死陽活的表情:「你怎麼知道我爸在作偽證?如果有證據,你可以去告他。如果沒有證據,當心我告你!」

    李慶看著趙林因為惱怒而漲紅的臉,很享受這樣把別人玩弄於鼓掌之上的感覺。被情緒所支配的都是不值得重視的對手,那些他心嚮往之的大鱷們,哪一個不是城府深似海,哪一個不是控制情緒的高手。

    開心之下,他決定再教育趙林一番,如果他能因此領悟一些東西,也不枉他們朋友一場。他說道:「在官場上有所謂真假嗎?說你是真的,就是真的;說你是假的,就是假的。你想往上爬,首先就要學會不辨真假黑白——如果有必要,可以說雪是黑的,煤是白的。要不歷史上哪來的指鹿為馬這個成語?」

    「再說杜宣武之前對王衛國態度怎麼樣,一聽說出事了,恨不得撇開八丈遠。他要出來作證,王衛國也不至於如此啊。所以說,官場也好,商場也罷,都是一樣的吃人不吐骨頭,都是一樣的鮮廉寡恥。誰也別笑話誰,誰也不比誰高貴。」

    當聽到杜宣武的名字時,趙林的心還是抽搐了一下。他本以為經過這麼多事情和時間的洗禮,他已經可以無畏的面對過往。但他很快釐清了杜宣武和王衛國的關係,也理解了王佳從不在他面前提杜小每的原因。原來落井下石的還真是大有人在。

    李慶拿起手機撥了個號碼,一臉笑意的看著趙林。

    「王佳嗎……你好……我是李慶啊,趙林正和我一起呢……對,對……琥珀茶館……挺好找的……好的,我們等你。」

    趙林不知道李慶喊王佳來的目的。聽他的口氣是絕不可能去勸李海壽改弦易轍的,那麼是打算作為勝利者炫耀成功?

    王佳如期而至,很自然的坐在趙林身邊。李慶看得瞳孔一縮,這對姦夫淫婦果然搞到了一起。雖然王佳從未答應和他交往,但他總認為王佳應該為他守身如玉才對。這大概也是男人的通病吧,我得不到沒關係,只要別人也得不到就行。

    三個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誰也沒有開口說話。趙林倒是有心提醒王佳一下,但是沒有機會單獨跟她交流,而且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忍不住罵娘。

    最後還是王佳先開口:「李慶,你找我什麼事?」

    她知道趙林今天為什麼找李慶,但是她已經不抱希望了。對於李海壽父子,她瞭解的比他要深得多。畢竟出身這個圈子,對人性的陰暗和無恥的程度有更多的心理準備。但是趙林想要為她做點什麼,她又不能拒絕。

    李慶玩味的看著王佳。這個毫不留情拒絕他的女人,現在怎麼樣?落架的鳳凰不如雞!王衛國又怎麼樣?常務副局長?還不是給他爸搞得生不如死!在這場權勢的遊戲中,他越來越如魚得水,越來越著迷於權力所帶來的榮耀和快感,簡直比吸毒還過癮。

    「請你來,是想跟你說一聲抱歉。」李慶一本正經的說道,「我不能改變我爸的決定。當然,即使我有這個能力,我也不會去改變。知道為什麼嗎?」

    李慶等了一會,確定自己已經成功激起了對面兩個人的憤怒,這才慢悠悠的繼續說道:「想想之前你是怎麼對我的?王佳,你一次次拒絕我的追求,就好像我是一個傳染病毒攜帶者一樣!你唯恐離我太近,會感染上致命的病毒。你知道這樣對我的傷害有多大嗎?」

    「你不就是有一個當副局長的爸爸嗎?這沒什麼了不起的。你現在明白了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對,你可以罵我是小人,可這樣又能改變什麼呢?就像你拜託某個愚蠢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物,來試圖影響我的決定一樣。你們什麼都改變不了。」

    「我聽說你們倆現在走的挺近。從今晚你們的表現來看,這個傳聞確實是真的,我只能說……你們還真他媽的是天生一對!一個窮光蛋,一個破落戶,嘖嘖……雖然你們得不到我的祝福,但我還是覺得你們確實很般配。」

    說完他輕蔑的看了一眼對面已經目瞪口呆的兩個人,拿起他價值不菲的鱷魚皮公文包,施施然走出了琥珀茶館。

    趙林感覺自己的腦漿象寒冬臘月裡的查干湖水,已經被凍成了堅硬的一坨,以致於不再有思考的能力。他下意識的從窗戶往外看,正好看到一輛大紅色的轎車停在外面,從駕駛室裡下來一個女子,呃,他只能從披肩的長髮上感覺那是個女的,但「她」實在太胖了——長度和寬度幾乎相同,以致於身上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女性特徵。

    他耳邊聽到王佳的聲音:「那是李慶的女朋友,夏飛燕。」

    王佳的聲音很輕,很軟,然而趙林還是嚇了一跳,都沒注意到從王佳嘴裡呼出的微帶甜意的氣息正拂在他的後腦勺上。

    「什麼……」趙林猛地回頭,想確認剛才的消息並不是他幻聽,卻冷不防感覺自己的嘴唇碰到了兩片更加柔軟而濕潤的香唇。

    王佳的眼睛頓時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珠看上去像極了卡通片中的少女。趙林雖然有些留戀那種久違了的親密觸感,並下意識回味了一下那軟軟的唇瓣帶來的香甜味道,但理智卻瞬間壓倒了進一步品嚐這香甜唇瓣的**。他往後縮了一下,吶吶說道:「對不起……」

    王佳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局面,她的臉上像是有兩塊燒紅的火炭,讓她覺得皮膚發燙。就這樣失去了初吻,讓她一時有些手足無措。還好,趙林很快恢復了正常,主要是剛才那個披肩發的女子給了他更大的震撼,他迫不及待想要確認:「你說這個豬一樣的女人是李慶的女朋友?」

    王佳也很希望有個話題可以讓她擺脫眼前的窘境:「沒錯,那輛車也是她的,我不會看錯的……」

    彷彿是為了驗證王佳的話,李慶走出茶館,逕直來到了夏飛燕的身邊。兩個人親暱的說了幾句話,笑的很開心的樣子,然後便上車離開。

    「夏飛燕的父親叫夏中天,和我爸是同事,也是商貿局的副局長,聽說李海壽最近和他走得很近。不過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畢竟兩家的兒女在談朋友,聽說都倒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王佳的語氣很冷靜,像是說著不相關的事情。然而趙林經過李慶不遺餘力的教育和摧殘,對這些事情終於有了一個大概的概念。把那些貌似不相干的人和事歸在一起,竟然令人如此心寒:李慶和夏飛燕談戀愛,夏飛燕是夏中天的女兒,夏中天又和王衛國同為商貿局的副局長;李慶是李海壽的兒子,而李海壽恰恰又是王衛國被調查的罪魁禍首……

    趙林沉默了很久,而王佳也不說話,安靜的待在他的身邊。很多時候,王佳都是乖巧而安靜的陪著他,如果他粗心一些,甚至會忽視她的存在。

    「你爸爸……王叔他現在怎麼樣了?」趙林艱難的問道。

    「紀委還在調查,不過沒有限制人身自由。他白天在黨校學習,晚上回家。」

    王佳的聲音還是那麼平靜,不過趙林能體會到那種平靜下面隱藏的憤怒和無奈。

    一個年富力強、前途一片大好的中層骨幹,突然陷入被調查、甚至可能被追究刑責的深淵,即使最好的結果估計也難逃降職調崗的厄運——對於王衛國來說,這是他為之畢生奮鬥的事業的終結;而對於他的家庭來說,則不亞於一場八級大地震——原先所熟悉的一切,都在劇烈的顫動和轟鳴聲中化為烏有。

    趙林握住了王佳的手:「想開點……說不定沒有那麼糟糕……」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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