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東宮 文 / 顧慕
謝琳琅像是沒瞧見她被綁著雙手押跪在地上,只當尋常般的笑道:「房嬤嬤?」
房嬤嬤先還是不忿之色,一聽這稱呼,便是明顯的一愣。昨天她被逮個正著,心道不妙,便知慕王府是早有防範,但她是東宮的嬤嬤,有硬仗腰子的,心中自然不懼,任王府的人如何問,她都沒有言明身份,卻不防慕王妃竟是知道了!
她此時身形雖是狼狽,卻也是昂著首,笑道:「回王妃娘娘話,確是奴婢。」
謝琳琅端坐笑道:「房嬤嬤是太子妃娘娘身邊的紅人兒,是替太子妃娘娘做大事的人!房嬤嬤若不是得娘娘信任,也不會派你來做這樣的隱密事了。」
房嬤嬤心下冷笑,她自是沒將這個十四歲的慕王妃看在眼裡。房嬤嬤本是太子妃母親陳氏的乳娘,太子妃懷第一胎時頗有險相,陳氏放心不下,房嬤嬤又累年經驗,便派她來伺候太子妃。說起來她也是運氣好,太子妃那一胎雖險,卻誕下雙生子,她便將個功勞穩穩攬在了身上。皇上太子都十分歡喜,對東宮大賞,又賞了房嬤嬤一個七品女官,留她繼續伺候太子妃。
房嬤嬤是隨著陳氏在後宅中拚殺出來的,論起後宅婦人的小花樣,她是信手拈來,層出不窮。正經幫襯著太子妃辦過幾樁事,於是就越發得意,又在太子妃面前有臉面,整個東宮誰不給她幾分薄面?
就是太子妃也是對她多有倚重,故而她並不肯十分應承謝琳琅,張口就撒謊道:「王妃娘娘倒是說得奴婢糊塗了,又哪裡來的密事呢?奴婢原本是杏兒的乾娘,杏兒有個姐姐也成親許多日了,竟不曾有孕,杏兒急了這才求著奴婢幫她尋副藥來。奴婢想著,送子送女也是添福祿的大好事兒,便應承了,誰承想,昨兒奴婢將藥交給杏兒時,竟被人捆了起來,普天下可哪裡有這樣的王法沒有?還求王妃娘娘明鑒。」
真不愧是太子妃身邊的人,好一張利嘴,顛倒黑白也不過就如此了罷。
謝琳琅笑道:「房嬤嬤這樣的口齒,不去做女先兒也真是可惜了的!房嬤嬤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撒謊,想來是覺得有太子妃娘娘撐腰呢!也罷,那咱們就往東宮走一趟,正好房嬤嬤有東宮的腰牌,進出也容易得很!」
房嬤嬤臉上得意之色更盛,一看這個小王妃就是個沒成算的,對付個一般奴才還成,可她是東宮的人,況且身上還有七品的等級呢,就是王妃也要給太子妃娘娘的面子不是?便笑道:「還是王妃娘娘知理,可不就該由太子妃娘娘決斷麼!」
謝琳琅只笑了笑,便命人安排車馬。
先譴人頭前兒遞了牌子進去,東宮便有人出來相迎。
太子妃娘娘這會兒才剛起來,聽說慕王妃來了,倒還有幾分詫異,她面子情兒做得好,雖說不必親迎,但還是迎出去幾步,笑道:「本宮時時盼著弟妹前來坐坐,左盼不來,右盼不來,這會子聽人報弟妹前來,真是把本宮歡喜得不行!」進了廳堂,拉著謝琳琅坐下,又吩咐看茶,親熱道:「弟妹以後常來,本宮也有個說話解悶兒的人。」
太子妃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眼看著過了年就三十,平時雖作養不差,打眼瞧著光彩照人,但細看眼角也有了細小的紋路,想來太子妃之位雖然尊榮,但也不是事事順心如意的。
謝琳琅眼睛還有些腫著,卻也強笑道:「我也早就想來瞧瞧大嫂,若不是趁著此時有事,還不敢貿然前來打擾,我實在愚笨,只得來求大嫂教我。」
太子妃早就瞥見了被捆著雙手的房嬤嬤,見她急著要說話,便對謝琳琅笑道:「可是這個奴才衝撞了弟妹?雖說房嬤嬤當年看護皇長孫和二皇孫有功,但父皇該賞的也賞了,弟妹實不用顧忌什麼,只消與本宮說了,本宮定要罰她!」
謝琳琅不由得就抿了嘴角,一個奴才罷了,竟將皇上和皇長孫都搬了出來!面上卻略顯委屈的道:「便是衝撞了,看在大嫂的面兒上,我也少不得就忍了,可此事……我還是親口問問大嫂才是。」她臉上並未擦多少脂粉,此時被眼睛的紅腫襯著,便顯得面色蒼白,「我竟不知大嫂是個什麼主意,我嫁入王府還未滿一年,大嫂就急著給我們王府的側妃想法子,這促孕的藥若不是請了父皇身邊的御醫曾院正來,我年輕還真不知曉。自知道了此事,我便一直沒合眼,千思萬想,實不知我哪處得罪了大嫂,還請大嫂明言了才好!也省得這樣抬舉一個側妃來給我沒臉!」
說到最後已是抽噎出聲。
太子妃忙勸道:「弟妹快別哭了,若是哭壞了身子,可就值得多了!本宮也實不知此事的,弟妹倒何苦來潑盆髒水在本宮身上?」
謝琳琅泣道:「難道我們王府的周側妃不是大嫂送去的不成?那促孕的藥不是在房嬤嬤身上發現的不成?我又如何敢往大嫂身上潑髒水,周側妃雖說是大嫂送去的,但是大嫂也實不必如此踩踏著我扶周側妃!」
太子妃皺了眉道:「房嬤嬤,慕王妃所說促孕的藥是怎麼回事?」
房嬤嬤早就著急了,主子說著話她不能插嘴,此時見太子妃問她,忙道:「奴婢已經跟王妃娘娘說過是個誤會了,原是奴婢給奴婢的乾女兒的,只是王妃娘娘不肯聽!」她還想給謝琳琅上點眼藥兒,但是怕弄巧成拙,便忍著沒說。
太子妃釋然,立刻定性道:「原來是場誤會!」又對謝琳琅笑道:「弟妹快別氣了,既然不是給周側妃的,便也就沒什麼事兒了,倒讓弟妹無故怪罪了本宮一場。」
倒還真是什麼主子什麼奴才,論起顛倒黑白的本事來,這對主僕實在不遑多讓。
太子妃又命人將房嬤嬤手上的繩子解開,對她斥道:「雖說是給你的乾女兒的,但讓慕王妃誤會一場,也是你的過錯。你如今便給慕王妃道歉,求慕王妃饒過你才是!」
房嬤嬤雖然知道太子妃會給她撐腰,但此時聽得這話,還是不由得鬆了口氣,便對謝琳琅道:「都是奴婢的錯,一開始沒對王妃娘娘說清楚,奴婢這就給王妃娘娘賠罪了!」
竟是想著就這樣過去了。
謝琳琅也知道她們就是不認也不能如何,倒底不能交到大理寺去。心裡輕歎口氣,太子妃實不是三皇子妃那般好對付的,幸好蕭慕早有準備,她掃了眼房嬤嬤,止了抽泣,慢悠悠對太子妃道:「聽說方孝儒方大人前些日子病重返鄉了。」
太子妃眉頭忽地一跳,方孝儒返鄉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並不是什麼秘密,在朝之人自然全都知曉,但是她此時說出來……
謝琳琅彎了彎嘴角,道:「方大人教授恭王殿下許久,想來恭王殿下定是十分不捨。」
太子妃此時臉上終於變色,她五指用力的抓著椅子扶手,指甲都泛出青白,她不清楚謝琳琅知道多少,凡是悉知此事之人,皆已被滅口,掩得這樣滴水不漏竟也傳了風聲出去!恭王是皇長孫,將老師毆打至重傷,大周最講尊師重道,若是被皇上知道,不僅影響恭王,連太子也少不了挨責罰!
要命的是,她不知道謝琳琅倒底知道多少!
謝琳琅的威脅她聽得明白,若是不肯承認給周側妃送藥,便要將恭王毆打方孝儒之事傳揚出去。謝琳琅也不見得會有證據,但是她不敢冒險!
東宮給慕王府的周側妃送促孕的藥,雖說於她的名聲有損,但也可以推到奴才身上,她頂多是個監察無方之責,她此時驚慌之下還未曾想到插手皇子子嗣會對太子有何影響。是損些自己名聲,還是傳出去恭王毆打方孝儒,這個選擇她幾乎是瞬間就選好了。
她壓抑著心中騰然而起的怒意,強笑道:「恭王得父皇親自教習,自然極是尊師重道,方大人走時,恭王還賞了好些東西。父皇也是誇過恭王懂禮的。」
謝琳琅聞言淡淡道:「大嫂說的是,父皇常言以仁孝為本,恭王殿下知禮,也是大嫂教導得好。」
一副只等著太子妃開口的模樣。
太子妃暗暗咬牙,此時倒要她上趕著來處罰房嬤嬤了!語氣中不由得便帶著股子怒氣,對房嬤嬤喝道:「你竟敢插手慕王府的子嗣之事,可知罪有多大?」
房嬤嬤完全沒能理解,方孝儒之事她並不知情,剛剛聽太子妃和慕王妃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半晌,她完全是雲裡霧裡,明明半刻前太子妃還是保她的,才一會兒的功夫,竟就換了說法,她不禁急道:「娘娘,奴婢那藥是給奴婢乾女兒的,這不是娘娘的意思嗎?」
太子妃生怕她慌亂之下說出什麼不該說的來,忙道:「你被慕王府當場拿住,還有什麼可狡辯的不成?來人!將房嬤嬤拖下去打二十板子!」這處罰不算十分重,好歹保住了房嬤嬤。
但房嬤嬤卻不這般想,她在東宮耀武揚威了這許多年,在奴才們面前儼然就是主子臉,倘若挨了板子,她這一張老臉還要往哪裡擱!眼看著就有兩個婆子上來要拉扯她,立時就又急又臊的嚎:「娘娘這是要奴婢去死啊!奴婢一心只為娘娘著想,哪樁事不是盡心盡力在辦?這功勞不全有,十樁好歹也能有一樁罷!就說去年白才人那樁事……」嚎著就要遙想當年。
太子妃霍地就站起來,怒道:「給本宮堵住她的嘴!你們都是死人不成?」
房嬤嬤平時作威作福慣了的,對其他人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礙於她平時得臉面,這才不敢下手,此時聽了太子妃的話,兩個婆子立刻就下死手摀住她的嘴,心裡不由得暗啐:「你也有今天!」推推搡搡的就拉扯了出去。
太子妃看著面含淡笑的謝琳琅,氣得渾身發抖,卻還要盡力保持著端莊模樣,「弟妹看本宮這處置可好?」
謝琳琅笑道:「大嫂做事自然妥當。」既然她肯承了這個名兒,也就達到目的了。
回到王府,謝琳琅又頂著紅腫的眼睛,去各個熟識的府裡挨家串門子,像衛夫人成福郡主這類,看到她這番形容,少不得要問一問緣由,待清楚了始末,衛夫人是何等的精明,自不消謝琳琅開口,就主動著人出去散播了。
待大家都差不多知道了,蕭慕便去皇上面前告狀。
皇上靠在鋪了厚厚墊子的大圈椅裡,他的身子已是每況愈下,雖然太醫常配些補藥給他服用,但他也知道那不過是讓他面色看上去好些,於體內虛空並無多大益處。
殿裡只在書案兩側的銅胎琺琅仙鶴上點著兩盞羊角燈,皇上的臉恰隱在暗處,他現在越來越喜歡將自己置於暗中,便是臉上露出疲累,別人也看不出。他靜默了半晌,開口道:「太子也往其他官員後宅送了美女?」
李貴全躬身立著,聞言回道:「是。」
不止剛剛慕王說過,朝中各路言官也有風聞此事,並非無人上過折子。
皇上便不再說話,又過了良久,他才道:「太子還是太急躁了。」
第二日,各位曾收到太子送的美女的官員都收到了皇上的聖旨,凡無有誕育子女者,一概轉賞太子。
作者有話要說:今年最忙的兩天終於過去了,這兩天沒有及時更新,從今天開始恢復正常,我一定會保證日更三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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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寫崩了?收藏留言都如此慘淡,簡直不敢再登後台了!
若大家覺得不好,我就加快進度了,再解決了趙氏,還有幾位姑娘嫁人,就進入後半段的奪位之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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