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文 / 莊生公子
管家婆子將小丫頭領到了後院東側的傭人房,此刻還不到歇息的時間,傭人房都是黑燈瞎火的。
兩人停在了左數第三間的廂房門口,管家婆子踅身道:「前堂還有事等我辦,你趕緊準備一下。衣裳放桌上了,打扮乾淨點,別讓王爺看了糟心。」
小丫頭頗為乖巧的躬身道:「知道了嬤嬤,您慢走。」
管家婆子點點頭,一搖三晃的往前廳那邊走了。直到婆子的身影消失了,小丫頭這才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很快傭人房裡亮起了昏黃的光,將小丫頭忙碌的影子映在窗上。
衛夕從稍遠處的大樹後面閃出來,怯怯的看了一眼周圍。反覆確定沒人後,足尖輕點一竄老高,正正巧巧地落在了房門口。
然而落地的力道沒控制好,身上配著的武器發出了輕微的碰撞聲。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敢再動彈,等了一會,見屋內沒有察覺這才站起來。
手指懸在門上時,她咻咻的喘了幾口,這才下定決心敲門。身手雖然拿不上檯面,可欺負弱小還不成問題。
「來了。」
小丫頭應了一聲,很快打開了屋門。
本以為是來領她上夜的前輩,誰知卻是一個身穿黑衣的人。
許是被嚇到了,她的眼睛睜得圓圓的,身體一下子僵在了門口,薄唇哆哆嗦嗦的微張著,卻只能吐出嘶嘶聲。
衛夕眼疾手快,怕小丫頭呼救,一個箭步衝上前摀住了她的嘴,腳後跟一蹬將門關上了。
動作一氣呵成,連她自己都驚到了。
果真有做賊的天賦!
小丫頭的個子不高,只到她的胸口,這會兒被嚇軟了骨頭,雙手奮力的掰著她的胳膊,嘴裡發出唔唔聲。
胳膊被挖的生疼,衛夕蹙了下眉頭,掏出一支追魂鏢按在她細嫩的臉上,低聲喝道:「姑娘可是聽好了,你敢叫我就劃爛你的臉!」
小丫頭生怕自己破了相,頓時放下了作亂的手,惶恐地衝她點點頭。
她沒再管這小丫頭,保持這個姿勢查看了一下房間。只見這房間很簡陋,約莫十個平方,只有幾件必備傢俱,而那件水綠的婢女服就放在方桌上。
發現目標後,她眼睛一亮,可當下又犯起了難。走的時候壓根兒沒帶繩子,手裡這丫頭該怎麼處置?
悶頭想了一會,衛夕將小丫頭往身前拽了拽,乾脆打昏算了。
她將追魂鏢收進了皮夾,學著君澄當初的樣子,照著小丫頭的脖頸下側擊了一掌,然而卻不管用,小丫頭又開始掙扎。
她不懂穴位,為了節省時間,只能砰砰砰地猛擊起來。忘了第多少下的時候,小丫頭終於癱在了她懷裡。是被打昏的,還是疼昏的,還是嚇昏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丫頭終於安生了。
衛夕試了一下她的鼻息,還有氣兒,若是初次動手就殺害未成年少女,這罪名會讓她患上抑鬱症的。
她用帕子堵住小丫頭的嘴,將人塞進了木櫃裡,七手八腳換起了那身婢女服。
穿著夜行衣在王府裡奔走,她現在還沒那個本事,有了這身婢女服,在王府裡行動還能舒心點。
大概穿好了這件齊胸襦裙後,她將桌上的髮簪插在髮髻上。見那領人的婢女還沒過來,她把武器用夜行衣包起來,藏在了假山裡面,只留了一個號箭揣在身上。
等她氣喘吁吁的回到了雜役房時,正巧碰到了領人的婢女,名喚水玉。兩人一邊寒暄,一邊朝寢房走。
晚上本來是王爺宴請賓朋的,衛夕支起耳朵使勁兒聽,也沒有聽到熱鬧喧嘩的聲音。這章王府靜的有些詭異,讓她不由得聯想到暴風雨前的寧靜。
看來章王那群人一定在偷偷搗鼓些什麼,她旁敲側擊的問了句:「水玉姐姐,王爺的筵席還沒結束嗎?不知道何時回來就寢?」
「筵席還沒結束,王爺不愛聽戲,和賓客們正在前廳吟詩作對呢。」水玉念她初來乍到,年紀又小,不厭其煩的說道:「咱們王爺睡得晚,都是亥時才回寢房。你得先把王爺被褥裡熏好香,然後給王爺生好熱水,知道了嗎?」
亥時才回來?這正好方便了。
衛夕笑吟吟的說:「知道了,謝姐姐賜教。」
水玉將她送到了王爺的寢房,又交待了幾句便離開了。
衛夕闔上門,給房間大致分了幾個區域——
左側是臥房,放著紫檀八仙床和衣櫃,被一個刺繡屏風跟外面隔開;中間最簡單,擺著紅木桌和兩個落地花瓶,靠門的位置是一個鎏金鉤花的大香爐;最右側是小書房,靠牆的位置有一個雕花的古董架子,上面擺滿了工藝品。
任務繁重,衛夕即刻從臥房開始搜。
被褥、床底、衣櫥以及衣櫥後面,每一個縫隙都查了,每一樣東西捏捏轉轉,看看是否有什麼機關。
臥房沒有異常發現,中間的廳室可以忽略,衛夕簡單看了看花瓶和桌椅,又撥弄了幾下香爐,最後把重點放在了小書房裡。
小書房的桌案上擺滿了書畫和筆墨,看起來很繁雜。
她大概的看了一眼那些字畫,擺弄了硯台和毛筆架子,又敲了敲書桌,最後無奈的轉過身,將古董架上的東西挨個摸了一遍,人已經累得滿頭大汗了。
「媽的,這傢伙還真能藏。」
衛夕暗搓搓罵了句,眼神忽然瞥到了青石地板。
愣了幾秒後,她跪在地上一塊塊敲起來。根據在現代的瞭解,古代官員有在房子裡私設密道的怪癖,估計章王這老油條鐵定有密道。
當她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專心致志的敲地板時,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一陣冷風吹了進來,衛夕猛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粗心大意的沒鎖門。霍地抬眸看去,只見水玉驚愕的站在門口,手裡抱著一個黑漆漆的塊狀物體。
「婉兒,你這是……」
衛夕眨了眨眼,咧嘴乾笑起來,「水玉姐姐啊,那個……王爺的地板髒了,我給擦擦。」說著,她拿著衣袖在地上胡亂抹了幾下。
水玉上前幾步將她揪了起來,恨鐵不成鋼的點了一下她的腦門,「丫頭你傻唷?地磚髒了要用帕子擦,哪有用衣裳擦得。」
衛夕斂眉低首,知錯道:「是,婉兒心急了。」
「這是王爺的熏香,我給你放進去了。」水玉走到香爐前,將那塊黑乎乎的東西扔了進去,「你一會去清理一下袖口,別讓王爺煩氣了。」
「嗯,您放一百個心吧。」
臨走的時候,水玉沒奈何的橫她一眼,這樣的笨丫頭嬤嬤怎麼會讓她入府的?
人前腳剛走了,衛夕後腳便插好門栓,將剩下的地磚篩查一個遍。夯實的很,沒有一塊空心的。
看樣子這寢房裡不會有龍袍了,她皺緊眉,大概的算了下時辰。
所剩不多了,還有一個書房要搜藏,她離開寢房,順著迴廊一路小跑,朝著北側書房而去.
章王府外,陸續趕到的緹騎已經嚴實的控制了章王府外圍。弓箭手在高處就位,分東南西北四角,如同布下一張無形的網,將整個王府盡收眼底。
緋紅官轎停在正對大門的位置,一排緹騎手持精鋼盾牌,昂首挺胸的擋在轎前,面露肅蕭之氣。
轎簾上掀而起,牧容端坐在內,俊秀的面容看上去風雲不驚,然而不停摩挲繡春刀柄的手卻暴露了他潛藏起來的煩躁情緒。
沒多會,他淡然道:「幾時了?」
站在轎前的君澄一踅身,「回大人,還差一刻。」
牧容會意的點頭,眉尖攢了攢。時間所剩無幾,可裡面的人還沒發出號箭,看來此場硬攻是無法避免了。
想到這,他抬眸看向章王府的朱紅牌匾,右手捏緊了披風滾邊。這三個密探還真是死心眼兒,他把話都說得那麼明白了,既然找不到龍袍,那就趕快出來吧……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心中的僥倖漸漸化為灰燼,王府裡不見號箭鳴響,也不見三大密探的人影兒。
王府外的氣氛驟然變得緊張起來——
騎著高頭大馬的千戶們蠢蠢欲動,緹騎們也都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要去享受這場嗜血盛宴。
君澄飛魚服加身,仰頭看了一眼墨黑的天空,側身拱手道:「稟指揮使,時辰已到。」
看來裡頭的三人終究還是要殺出來,牧容失落的歎了口氣,對著君澄打了個手勢。
君澄得令,從腰間取出號箭,拔掉了念兒頭。
一襲亮線「嗖」地劃破夜空,登一下炸響,方圓幾里都能聽到清晰的回音。
衛夕身在書房,這開山炮一般的響動嚇得她全身一顫。
來不及多思,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窗前,猛地推開了窗戶,將號箭的最後一抹亮光收進眼底。
完了,錦衣衛要抄家了!.
君澄步履生風的走到了章王府門口,手持駕貼,大聲喝道:「章王結黨營私,密謀造反!錦衣衛奉命抄家,緝拿亂黨!駕帖在此,府中之人凡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話音一落,章王府昏睡的小廝嚇得屁滾尿流,發出一陣哀嚎聲後,大喊著「王爺」直奔正堂跑去。
君澄充耳不聞,收起架帖對著空中打了個響徹的忽哨。
弓箭手得令,從四個角落齊齊放箭,迅速射穿了王府裡的燈籠,將整個王府籠在黑暗裡。
「抄——」
君澄拔出繡春刀,率先翻進王府,打開了大門。等待多時的緹騎們像脫韁的野馬,各個揮起繡春刀,嘶吼著殺進了章王府。
聞聲而出的王府侍衛從兩側魚躍而出,揮刀相迎。領頭的侍衛長身材魁梧,大吼一聲:「保護王爺!殺無……」
然而話沒說完,飛來一記繡春刀突然扎進了他的胸口。
侍衛長瞪圓了眼,似乎難以置信,嘶嘶嚶嚀幾聲,身子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身後的侍衛見此慘狀,銳氣大減,齊齊往後退了幾步。
君澄神情漠然的走上前,皂靴踏在侍衛長的屍體上,右手拔出繡春刀猛地一甩,刀刃在夜色下泛著寒森森的冷光。
他迎面而站,刀鋒直指眾侍衛,「束手就擒還是死,你們自己選。」
許是被他寒戾的眼神懾住了,侍衛們面面相覷。半晌後,這群侍衛權衡利弊,還是大吼著殺了上去。
「不知好歹。」君澄揚起一抹殘忍的笑,對著身後的緹騎厲聲道:「凡有違抗者,格殺勿論!」
「是——」
猛然間,靜謐的夜裡蔓延起驚悚的殺肅之氣。
衛夕站在書房二樓,驚恐的望著錦衣衛兵分幾路,迅速散開,和王府裡出動的侍衛大打出手。兵器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黑夜裡溢出刺眼的火星,伴隨著偶發的淒厲哀嚎,讓人涼到了骨子裡。
腿止不住的發軟,她猛提一口氣,手撐住窗欞從二樓一躍而下。
去他娘的草雞龍袍,先跑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