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9 不可 文 / 軒之飛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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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嬤嬤不解:「主子,這……」
「遵照哀家的意思做就好。」納蘭太后擺了擺手,今晚,她一定要確認暗中注視著她的目光,是不是她的煜。
「是。」秦嬤嬤應聲,然後遵從納蘭太后之命,將福壽宮中的宮人全打發下去休息,過了半晌,她回到內殿,服侍納蘭太后到g上躺好,道:「主子,老奴就留在你身邊服侍吧!」
納蘭太后看了她一會,道:「哀家這兩晚一直感覺有道目光,在暗處注視哀家,可當哀家從夢中驚醒,睜眼去尋這道目光時,殿裡除過值夜的宮人,再無他人,哀家,哀家懷疑是煜,是煜回來看哀家了!」說到這,她幽歎口氣:「你也下去歇著吧!」
煜王爺?秦嬤嬤怔忪片刻,神色間微顯激動:「主子,你肯定這兩晚煜王爺有來過?」
「直覺告訴哀家是他,可要確認,哀家今晚必須見到他才能肯定。去吧,去休息吧,哀家不會出事。」
慢慢闔上眼,太后朝秦嬤嬤擺了擺手。
「是。」
秦嬤嬤為太后掖好被角,放輕腳步,退離而去。
燈火搖曳,帷幔蕩漾,太后躺在g上,靜靜地等著,等著失散多年的孩兒出現在她g前。
二更天了,為什麼還沒有動靜?
太后想要起身,到殿中各處看看。
就在這時,一陣細微的風兒吹過,隨之,就見她g前不遠處,站著一抹頎長的黑影。
那黑影從頭到腳,被件黑色的斗篷裹了個嚴實,容顏也遮掩在面具之後,唯留雙幽藍似海般的眸子在外面。
此人正是凌曦一直在找的神秘人。
他腳步挪動,至太后g前,眸中神色尤為複雜。
「你在等我。」注視著太后的容顏良久,神秘人的聲音在殿中響起。
太后沒有立時睜開眼,如此近的距離,她現在完全可以確認,站在自個g前的男子,是她失散多年的孩兒沒錯,是他,是她可憐的煜,因情緒激動,太后眼角漸漸有淚水湧出,「煜……」太后唇角輕顫,緩緩睜開眼,看向注視著她的神秘人喚道。
神秘人沒點頭,但也沒出言否認。
坐起身,太后想要握住神秘人的手,卻被其錯開身子,伸出的手生生地止在空中,「煜,母后好想你,這些年你都去了哪兒?你過得好不好?」太后流著淚,顫聲問神秘人。
「母后?我沒有母后!」
神秘人啟唇,出口之語不輕不重,不急不緩。
想他,她想他?
多麼可笑啊,想他,怎就讓一切的不幸,都降臨在年幼的他身上?
軒帝找尋多年的胞弟,凌曦一直在找的神秘人,就是眼前這抹身形頎長,被太后喚作「煜」的男子。
即墨少煜,朝國二皇子,與璟乃一胞雙生。
幼時因宮廷政變,失散多年,在此刻終於出現在皇宮,出現在太后面前。
「煜,你怎能這麼說?」太后下榻,朝煜身旁走去,「站住,你若是再靠近我一步,我會立刻從你眼前消失!」冷而疏離的聲音,傳入太后耳裡,登時令她身子一陣猛顫,險些摔倒在地。
「從你失散那日起,母后沒有一日不想你,煜,取下面具,讓母后好好看看你,好麼?」
太后站穩身形,任眼裡的淚水滴落,雙手伸出,好想她想念多年的孩兒,能撲入她懷中,喚她一聲母后。
「我說過,我沒有母后,我是妖孽,是世間之人喊打喊殺的妖孽!」
煜的聲音在這一刻聽起來,竟有著濃郁的恨意。
「不,你不是妖孽,」太后捂嘴邊搖頭邊語聲哽咽道:「你是母后誕下的孩兒,是母后疼愛的孩兒,你不是妖孽,你不是,你不是……」是她不好,都是她不好,怎就沒把煜生得和璟一模一樣,非得給了他異於常人的眼睛和頭髮。
「不是,我不是妖孽?我若不是妖孽,為何人人見了我就像見到鬼一樣?我若不是,為何大家都喜歡他,而不喜歡我?我若不是,那年的宮廷政變,又是如何發生的?我是妖孽,是災星,會給國家帶來危難,甚至毀滅這個國家,那時的我還是個孩童,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童,卻忍受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我自卑,我難過,我無助,你在哪裡?你們都在哪裡?
看著和我樣貌生得一樣的他,被那人抱在懷裡疼愛,知道麼?我羨慕,我也想被那人抱抱,我也想被他撫著頭,被他言語稱讚,沒有,他沒有包過我,一次都沒有!你呢?你只是一臉幸福地看著他,看著他抱著你的小兒子,可有留意到我?
我也是你的孩兒,是你們的孩兒,就這麼被你們忽視,被你們嫌棄!幼小的我,被人提劍追殺,我好怕,卻沒人救我,終於,我這個妖孽,我這個災星,從你們眼前消失了,你們是不是大舒口氣?」
「煜,不是,母后從來沒有把你視作妖孽,更從沒把你視作災星。就是你父皇,他,他也沒有,還有你皇兄和璟,他們很愛你的啊,我們大家都很愛你的!」
太后上前兩步,滿臉痛苦地搖頭解釋。
「閉嘴!」煜忍住心底騰起的怒火,言語森冷道:「多年過去,我之所以現在出現,就是要毀掉你們的幸福,毀掉這世間所有人的幸福,我得不到的,他人也別想得到。」太后止住眼裡的淚水,囁嚅道:「煜……,你要做什麼?什麼叫你要毀掉我們的幸福,毀掉世間所有人的幸福?」
煜幽冷的眸子冷冷地看著她,沒有說話。
太后不由提步,走至煜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問道:「煜,告訴母后,你到底要做什麼?」這次,煜身形沒有動,他眸眼垂下,凝視著太后,嘴角勾起抹冷笑:「我要毀掉朝國,毀掉這整個天下!」
「不可,你不可以這麼做!」太后求道:「朝國是祖上留下的基業,更傾注了你父皇和皇兄不少的心血,你不可毀掉它,不可以啊!」手上微用力,太后的身子一晃,抓住煜胳膊的手便垂落了下來,跟著她腳下一個不穩,若不是扶住身旁的桌子,這會怕是已經坐到了地上。
煜垂在身側,緊握成拳的雙手微鬆,想扶太后一把,終還是忍住了。
「那與我何干?」回太后一句,煜抿唇不再言語。
「煜,你怎變得這般執拗?」太后平復心緒,看著煜道:「母后再對你說遍,在生下你那刻,發現你和璟有所不同,母后從未生出一絲不喜,更沒有厚此薄彼。至於你父皇,他面上嚴肅,不喜言語,或許因璟比你小之故,多疼愛了他一些,但他沒有不喜歡你。你皇兄,他對你和璟的疼愛和母后一樣,也未有過絲毫偏頗,再有就是璟,他跟在你身後,一聲一聲地喚你二皇兄,你走哪,他黏你到哪,這些你難道都忘了不成?
我們是一家人,我們真得沒有視你為妖孽,好孩子,母后知道你這麼多年在外面受苦了,待天亮,母后就告訴你皇兄,讓他向朝國百姓,乃至這個天下,公諸你的身份……」
「我不需要!」
煜冷言回絕。
「你皇兄的身子骨打母后生下他就不好,璟這些年身上又發生了很多事,母后聽說,雲、霧兩國都對我國虎視眈眈,你是我朝國的王爺,不該與他人一樣,摧毀自個的國家啊!煜,聽母后的,收起你那些不該有的念頭,回到母后身邊,幫助你皇兄一起打理國事,好不好?」
回答她的是煜的靜默。
太后走至榻邊坐下,「自你失散後,你父皇派暗衛一直有找你,你父皇去後,你皇兄更是加派人手,尋找你的下落,就是現如今,恐怕還在找著你呢,我們沒有忘記你,每每看到璟,母后就會想起你,你皇兄亦是。煜,聽母后句勸,別一意孤行,做下錯事,讓自個後悔一輩子!」
後悔一輩子?他會後悔一輩子麼?
籌謀已久的計劃。他不可能放棄!
摧毀,他要摧毀這世間的一切,來祭奠他曾受過的所有苦難!
璟,你現在是不是很幸福?
很快……
嘴角浮出一抹森冷的笑,煜看向太后,一字一字道:「我,要,毀,滅!」
太后見他幽藍的眸子變得赤紅如血,倏地起身道:「煜,你,你的眼睛……」似是沒聽到她的話一般,煜緩緩轉身,準備離開。
「你執意要那麼做嗎?執意要報復母后,報復皇上,報復璟嗎?你恨我們,恨我們拋棄你,所以要報復我們,進而報復這整個天下!煜,你這麼做,與妖魔有何區別?」太后不知,她這句無意的話語,卻戳到了煜的痛處。
「是,我是妖魔,我就是妖魔!你終於說了實話……」逼近太后,煜居高臨下看著她,道:「對,我是妖魔,是摧毀世間萬物的妖魔!」
知曉自個剛才說錯話,太后怔愣的張嘴說不出話來。
「煜王爺,主子不是……,她不是那個意思……」秦嬤嬤放心不下太后,被其打發去休息,卻並未回自個的住處,而是侍立在內殿門口,就這麼等到二更天,等到內殿中傳出太后與一男子的對話聲。
軒帝,煜,還有璟,都是她看著太后誕下的,對此,她對三兄弟都有著極深的感情。這會子聽到煜言語激烈,全然誤會太后對他的疼愛,要摧毀朝國,乃至整個天下,秦嬤嬤再也忍不住,急急進入內殿,替太后向其解釋。
熟料,未等她說出後話,煜提起輕功,已飄然離去。
臨走時,他留下一句,「我所遭受的一切,我會慢慢的還給你們!」
「他恨先皇,恨哀家,恨皇上和璟,他恨我們,你說哀家該怎麼辦?該如何阻止他做傻事?」太后身子顫抖,抓住秦嬤嬤的雙臂,一句句地問:「你告訴哀家,哀家要如何做,才能消去他心中的恨?」
「主子,你別急,你先別急,坐下慢慢說。」
扶太后在榻上坐下,秦嬤嬤道:「煜王爺說得定是氣話,他幼時很懂事的,先帝和主子,還有皇上都很疼愛他,還有璟王爺,他也很喜歡他的二皇兄,煜王爺這些年定是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才會鑽進牛角尖裡,待他再來看主子,主子與他好好解釋一番,他定會聽進去的。」
太后眼裡止住的淚水,再次順著眼角滑落而下,她邊搖頭,邊歎氣:「哀家什麼都與他說了,他聽不進去,他一句都聽不進去。他認為哀家和先皇嫌棄他,認為我們都不喜歡他,不疼g他,沒用的,哀家說什麼都沒用!你沒看到他的眼神,那裡面除過恨,就是森冷,他不願哀家靠近,也不認哀家是他的母后……」傻孩子,母后怎會嫌棄你啊?又怎會認為你是妖魔?傻孩子,你怎就不明白母后愛你之心?越是深想,太后的心越是揪痛得難受。
垂眸琢磨片刻,秦嬤嬤看向太后,道:「主子,要不老奴著宮人請皇上過來,主子與皇上把煜王爺的事說說,看皇上可有什麼主意。」
「這會子就算了。」二更天了,太后想到軒帝已經多半已經歇下,沒有應允秦嬤嬤說的話。
翌日,早朝散後,軒帝坐上御輦,正準備去御書房批閱奏折,就見太后宮裡的總管太監匆匆走了過來。
「奴才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馮德海跪地,朝軒帝叩拜道。
「起來吧。」
軒帝端坐在御輦上,輕抬手說了句。
「可是太后身子有所不適?」按理,軒帝上完早朝,第一件事是先到福壽宮向太后請安,然後再到御書房批閱奏折,處理一天的政務,但太后卻要他以國事為重,不必日日到福壽宮這邊來看望她。
於是,軒帝每隔兩日才才去福壽宮一次。
馮德海從地上爬起,躬身道:「回皇上,太后鳳體無礙。」軒帝皺了皺眉,又道:「那是太后有事請朕前往福壽宮?」馮德海恭謹道:「回皇上,太后著奴才過來,是有事請皇上到福壽宮一敘。」
「擺駕福壽宮。」軒帝頷首,就聽到孫琦一聲高喝,御輦朝福壽宮緩緩行去。
到福壽宮門口,軒帝步下御輦,直接進內殿。
「兒子給母后請安!」
撩起袍擺,他單膝跪地,朝坐在榻上的太后見禮。
「皇上快些起來,哀家有事與你說。」太后說著,給秦嬤嬤遞了個眼色,片刻後,內殿中只剩下太后和軒帝母子二人在。軒帝站起身,步至太后身旁落座。
「母后,你別急,有事慢慢給說,兒子聽著呢!」
軒帝言語溫和,太后輕舒口氣,心神慢慢放鬆下來,道:「軒兒,母后見到煜了!」
「煜?」軒帝愕然:「母后,你,你……」見太后面上表情平靜,不像是在說胡話,軒帝道:「母后,煜昨晚進宮了,他來看過你?」太后點了點頭,道:「他這幾個晚上都有到我宮裡來過,但在昨晚,我才看到他站在面前。」
軒帝眼裡立時蘊出欣喜之色:「母后,那你怎沒留住煜?多年未見,他是不是長得和璟一般高,樣貌與璟是不是還如小時候一樣相似?」
「他戴著面具,不讓我靠近,但他的眸子,我不會看錯,是幽藍色的,和小時候的一樣。」
太后說著,聲音裡湧出抹苦澀來:「他……他恨你父皇,恨母后,恨我們……」
「煜恨父皇和母后?」軒帝不解:「為何?他為何要恨父皇和母后,得知他不見了,父皇沒少派暗衛尋找他,母后很疼愛他,咱們大家都很喜歡他的啊!」
「這些年他過得定不易,加之幼時在宮裡聽到的風言風語,以及你父皇……以及你父皇稍疼愛璟一些,他變了,變得執拗,說他沒有母后,沒有親人,說咱們嫌棄他,說他是妖孽,是災星,巴不得他消失不見……」說著說著,太后眼裡的淚水直往下掉。
軒帝目中的欣喜之色緩緩散去,隨之變得肅然:「他怎能這麼說?父皇是愛他的,我們大家都是愛他的,記得宮裡有人說他是妖孽,只要是被我聽到,都會狠狠地加以懲治,還有璟,也處處維護著他,這些種種,他怎就不回頭想想?竟說出那般傷人的話語。」
「是母后不好,明知他不同於常人,卻沒有多疼g他一些,更沒有勸說你父皇在每日早朝後,抱璟的同時,也抱抱他,全是母后的錯,才……才造成他今日對咱們恨之入骨,並說出些狠話來!」拭去眼角的淚水,太后看著軒帝,語聲悲痛道:「他說他要毀掉我們的幸福,毀掉這世間所有人的幸福!」
「母后,這話真是煜說的?」
軒帝有些不信地問太后。
太后點頭:「軒兒,你說咱們該怎麼辦?煜要毀了朝國,乃至毀掉整個天下,這些年他在外面都做了些什麼,咱們也不知道,要是,要是他真做了傻事,母后以後如何面對你父皇啊!」
站起身,軒帝負手身後,來回走了兩步,停下腳,看向太后,溫和一笑,道:「母后,這麼些年過去,煜沒出什麼事,咱們該高興的。至於他放下的那些狠話,等璟從北地回來,我與他說說,看他有無好的法子,勸說煜。」
「璟小時候可黏著他了,而他也喜歡璟跟在身邊,且他們哥倆一胞雙生,感情應該比咱們來得更為親厚,希望他能聽璟的勸,放下那些不該有的念頭,這樣的話,母后即便立時去見你父皇,也是安心愉悅的。」
軒帝和太后要是知道煜最恨的是璟,恐怕就不會說出剛才這番話了。
煜恨璟。
他覺得明明是一胞雙生,為何所有的不幸,都降臨在他身上,讓他打出娘胎,就背上妖孽、災星之名。
幼時,他尚不曉事,與璟之間的感情自然是真。但失散後的他,經歷的種種,可以說將他的人格已經扭曲,致他將自個所有的不幸,都歸結到了璟身上。
有時候他甚至在想,璟為什麼不生成他的樣子,而他,則如正常人一般,享受父皇的疼g和愛撫。
他還想過,世人為何要說他是妖孽,說他是災星?
就因為他有些與眾不同嗎?
既如此,他就坐實妖孽的名聲,成為世人懼怕的妖魔,成為毀滅世間一切的災星!
「母后,你鳳體康健,別說那些不吉利的話。」
先皇逝去多年,太后若不是放不下軒帝兄弟三個,怕是早就追隨先帝去了,這點,軒帝在先皇離世那日就知道。
太好歎了口氣,目光慈和,道:「母后只是隨便說說罷了,你別多想。「頓了頓,他又道:「好了,把煜的事給你一說,母后心裡頓覺舒暢多了,你忙政事去吧,等璟一回來,你們兄弟倆好好商量商量,一定要勸住煜,讓他別做錯事!」
軒帝頷首:「母后放心,煜是我和璟的兄弟,我們定會勸住他,然後一起好好孝敬母后!」
「母后盼著這一天呢!」太后嘴角含笑,點了點頭。
濱州這邊,璟與凌曦在州府呆了一夜,第二日,便將李仁關入囚車,押解上京。
三日後,傍晚時分。
距離洛城大約有百十里地的一座小鎮上,璟一行人在一家客棧內落腳,著侍衛看顧好囚車,璟回房與凌曦用過飯菜,稍作收拾,準備休息時,突然臉色一沉,凌曦這會背對著他正在鋪被褥,自是沒看到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我出去一會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