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父子陰謀 文 / 虛度(書坊)
清澗莫家的祖宅坐落在縣城北面，離縣衙僅僅一箭之地，由於莫家的老爺莫吉安重獲重用，擔任了陝西布政使，一時間之前有些冷落的莫府門前又漸漸的熱鬧起來，每日上門拜訪的車馬川流不息，就算當莫吉安趕往西安府上任後，這莫府門前的車流也未曾斷過，畢竟莫吉安隻身上任，一家的老小仍在這裡，尤其是莫吉安最為心疼的長子莫志海還留在這宅子裡養傷。
這天傍晚時分，一直熱鬧的莫府大門前突然變得冷清了許多，周圍的街鄰和在附近擺攤的小攤販們反而有些不太適應了。在大門外只是多了些家丁，凡是要求上門拜見的人一律被擋了回去，說是家中主人俱不在家，一兩日後方才回來云云，前來拜訪的人雖有些疑惑，但是也只好陪著笑留下名刺無奈的離開。
此時，穿過莫府的前廳，越過迎面的一帶翠嶂，再順著一道羊腸小徑進入一個假山堆疊的石洞後，在佳木蘢蔥，奇花閃灼中，一股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於石隙之下。
再進數步，折向北邊，眼前頓時平坦寬豁，只見兩邊飛樓插空，雕欄繡檻，皆隱於山樹杪之間。俯而視之，則清溪瀉雪，石磴穿雲，白石為欄，環抱池沿，石橋三港，獸面銜吐。而那石橋上正有一亭。在內外十數盞燈火下，正有兩人端坐在亭中，只是其中一個滿臉鬍渣臉色蒼白的年輕人卻是坐在木製的輪椅中，而對面的老者手捻鬍鬚沉著臉端坐在石凳上，這一老一小正是莫吉安、莫志海父子。
原來莫府的主人都並未外出，而是躲在這涼亭中。也不知這一老一少在這石亭裡坐了多久。
「志海！」莫吉安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望著莫志海的眼神複雜，既有父親對兒子的那種疼惜，又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怒。他這次回家是打著巡視地方瞭解民情的旗號，在半路上改道悄悄回到清澗來處理家事，期間並未通知相關的官員，所以雖然他家和縣衙如此至今，但縣城的知縣卻並不知道他這個陝西最大的官已經回家了。
但回家看到自己最疼愛的長子依然是這麼一副頹廢模樣，莫吉安心中不由的有些生氣，但是他非常瞭解這個兒子，曾經是那麼心高氣傲，如今卻遭受如此大的打擊成了一個殘廢，怎麼可能一下就能恢復到原來的那種精氣神？
都是那苻家害的！一想到禍害他兒子的元兇，莫吉安心中對莫志海的惱怒便也少了幾分，頓了頓他才繼續道：「你這個樣子，怎麼能行？」
莫志海聽到父親的關切，回應的卻是頹廢的苦笑，然後緩緩地仰起那張蒼白的臉，帶著一絲哭腔說道：「父親，我現在不這樣還能怎麼辦？我……我……我是個廢人啊！」淒厲的哭喊聲擊中了莫吉安心頭那片最柔軟的地方。在宦海幾十年，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的後代能將莫家的輝煌傳遞下去，尤其這幾年朝廷裡不間斷的黨爭，不斷的有官員被牽連，尤其是那些根基薄弱的官員下場更慘。所以，他希望能在他的手中要讓莫家從他的手裡變成能雄霸一方的豪門世家，所以他不遺餘力的栽培自己的子女，尤其是自己的這個長子，其他幾個子女畢竟現在年紀太小，所以只有莫志海是最有可能在自己還官居高位時能順利進入仕途的兒子，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還可以在仕途上再送他一程的人。
但是現在……。
莫志海的那聲淒厲的哭聲讓莫吉安聽得心頭也是緊緊的一顫，本能的憐子之情在心底翻湧而上。
但是作為在宦途上打滾多年的人，他善於控制自己的情緒，忍了忍，他才沒有讓自己眼中的淚珠滴下，清了清嗓子，理了理情緒後，他才緩緩道：「志海，為父已經老了，你的弟妹都還小，你……你如今這個樣子，怎能讓為父放心將莫家的擔子交給你啊！」
莫吉安希望能有龐大的家業繼承來激發起莫志海的雄心，但是莫志海確實閉上了眼搖了搖頭道「父親，兒子什麼都不想了，什麼都不要了，像我這麼一個廢人還能守住家業嗎？」兩行眼淚從莫志海緊閉的雙眼中滾落。
「唉……你……你……」莫吉安有些憤怒了，其實在他的心裡他還是認為莫志海大有可為，即便是現在不能為官，只要能在家中幫忙打理好莫家的家業，那也是對將來能在官途上打拼的莫家子弟來說會是一個最大的助力，而且對他自己來說也可以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沒想到就連這些莫志海都不要。
閉著眼，莫吉安穩了穩情緒，沉吟了半晌後才緩緩道：「如果為父說一定幫你娶回苻家的那個大小姐——苻昭婉，那你會答應我的要求接管苻家的家業嗎？」
「呵……呵，」沒料到本是讓莫志海最為激動的這件事，卻換回了他的慘笑「娶苻昭婉？爹，你難道不知道嗎？苻家人已經去湊銀子去了，我是不會有希望了，況且……況且婉兒她怎麼會想要嫁個我這個殘廢？」
「啪」的一聲，莫吉安騰地一下從石凳上站起，順手狠狠給了莫志海一個耳光。
莫志海狼狽的捂著那半邊臉，看著眼前怒氣沖沖的莫吉安怔怔的發呆。
「你……你當初的那要『朝孤鳳鳴雲中，震斷九州無凡響響』的雄心到哪兒去了？就因為斷了兩天腿就如此頹廢？是的，我知道，我知道苻家去湊銀子去了，但你知道是誰幫她們這個忙嗎？」
莫志海捂著臉，眼光狠狠的盯著那跳動的燭火，咬著牙道：「我知道，是那個肖潛，肖潛！」
「哼，是啊，那小子只不過是鄉下一個土財主的兒子，卻比你有志氣有膽識！在苻家大廳之上敢做常人不敢做之事，怕是苻昭婉的一顆芳心早就繫在那小子身上了！可是你呢？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真是讓我痛心疾首啊！」
說罷，莫吉安眼中的兩行老淚也是滾滾而下。
「肖潛……」莫志海咬著牙恨恨道，那瞪大的雙眼因為充血變得根外猙獰：「我不會放過你，婉兒是我的，我的！爹，我答應你，只要你幫我娶回苻昭婉，我……我就答應你的要求！」這低沉而充滿憤恨的吼聲在石亭周圍迴盪著，為本已靜謐下來的沉沉黑夜陡添了幾分血腥和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