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 落毛鳳凰不如雞 文 / 許洋(書坊)
面對一個孩子，李選侍還真束手無策。魏忠賢埋怨李選侍說：「你呀，就是一根筋，腦子沒縫；她客巴巴一個村婦，進宮會對你有什麼影響？我看只有好處沒壞處。你不把太子打發好聽，他處處與你做對，你能辦成什麼事！」
李選侍想想也是，就惡氣變好氣地撫恤朱由校說：「好好，讓你的嬤嬤進宮服侍你，這行了吧！」又給魏忠賢說：「那你去把她叫進宮吧！」朱由校聞聽，當下高興了，拍手叫說：「母后真好！」李選侍一指頭戳在朱由校的額頭上，嗔怪道：「恨死我！」朱由校向魏忠賢做了個鬼臉，催促道：「快去吧魏公公！」
客巴巴連出宮到進宮也不到一個月，走進乾清宮，像夢境一樣。小朱由校一見客巴巴，孩子似地上前抱住了客巴巴的腰，叫著：「嬤嬤，想死我了！」客巴巴緊緊摟抱著朱由校的肩頭，眼裡噙著淚花說：「我也是！」朱由校興奮說：「坐下來，快給我說說鄉里有什麼新聞趣事，說說你在家就做了些什麼！」客巴巴親暱道：「我真得給你好好說，恐怕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朱由校說：「那我就聽它個三天三夜！」這一切，魏忠賢和李選侍連同宮女們都看在眼裡，想在心裡，說不清他們之間咋會這麼親密。
魏忠賢安排完客巴巴和太子見面的事後，出了乾清宮，只見大臣們在宮外聚而不散，議論紛紛。有的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呀！」有的說：「李選侍把攬著太子不讓跟大臣們見面，什麼意思呢？」有的說：「這不和尚頭上虱子明擺著嗎？以太子相要挾，讓先封她皇后，再垂簾聽政！」有的激奮道：「她休想，拴住日頭也說不成；大明王朝的基業，豈能讓她婦人干預朝政嗎，那要我們這班大臣幹什麼！」
大臣們見魏忠賢從乾清宮出來，圍上來就問：「魏大總管，李選侍不讓太子和大伙見面，是何用心？」魏忠賢淡淡說：「大家剛才不是分析得很到位嘛。」楊漣早就有些耐不住了，他高聲叫著：「不行，咱們不能等了，李選侍是和鄭太妃串通好了，我聽說太妃已經派人通知了福王，福王正在從洛陽往京城趕呢！她們這是有意拖延，等福王回來；福王回來幹什麼？還不是爭皇位！夜長夢多，搶咱們也得把太子搶出來！走，跟我來，進宮去和她李選侍理論，問她為什麼不放太子出宮！
看到這種局面，魏忠賢突然明白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那個問題，就是人們的迷信，迷信大明天下就是朱家的；迷信皇帝位傳承遵循有老無少，有長無幼，無兄有弟的規序。還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盡儒家治國的那一套。這天下到底是誰的？沒有老百姓牛馬一樣田間勞作，誰來用糧食養活你們這幫人！可就是這麼奇怪，老百姓甘願當牛做馬，而高高在上的這幫當官的確認為自己是百姓的依托、靠山和救世主。
楊漣和高攀龍都有著東林黨人那種忠於皇帝，堅決維護儒家道統，隨時都能為大明社稷哪怕粉身碎骨的犧牲精神。他們認為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排除鄭貴妃和李選侍的干擾阻撓，盡快擁立太子即位，穩定人心，正統朝綱；而大多數朝臣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們一呼百應，在他們二人的帶領下，擁到了乾清宮的大門外。
乾清宮的守門御林軍受李選侍的指派，槍刀劍戟鎮守，不允許大臣們進去；可這些御林將士，又哪個不認識這些朝中重臣呢？哪個官都比他們大，哪個官都有生殺大權。他們左右為難，不敢來硬的只有說好的；這可難壞了首輔大臣方從哲，他苦口婆心地解勸、阻攔：「各位大人冷靜，事情是會得到解決的，咱們是不是先議定一下新皇和先皇的年號問題？」
楊漣駁斥道：「首輔大人是老糊塗了，還是受了鄭太妃的旨意？這新皇能不能登基還難確定，你慌什麼年號！」高攀龍高叫著：「走，不跟他們說廢話了，進宮，我看誰敢阻攔！」人們一擁而入，穿過院子，直奔乾清宮。這一切，真是正合魏忠賢的心意，他來到甩著手無可奈何的方從哲面前，意味深長地笑笑，搖搖頭，方從哲說：「你看這??????這這??????成何體統！」
李選侍沒想到御林軍阻止不了大臣們，竟湧進宮中來了。她從客巴巴手中強奪過朱由校，緊緊摟在懷裡，手指著無理的大臣們，怒不可遏質問說：「你們想幹什麼，想造反嗎？」楊漣不卑不亢說：「康妃娘娘不要把帽子扣這麼大嘛，我們只是想問問娘娘，為什麼不讓朝臣們親見太子；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們眾朝臣還急著讓太子到太和殿，接受我們朝拜，擁立新君呢！」
李選侍賭氣說：「要立新君，就得先立我為太后，否則，新君我是不會讓你們立的！」高攀龍說：「娘娘差矣，娘娘連皇后都不是，咋能立為太后呢？」李選侍控訴說：「先帝幾次都想立我為皇后，就是你們這些顧命大臣抗旨不從，我早就想給你們算賬！」楊漣冷笑說：「我明白娘娘的意思了，你不是相當太后，你是想當了太后垂簾聽政，然後清算我們這幫忠臣的舊賬！」李選侍說：「那又怎麼樣？我是太子的母后，我兒是皇上，我有責任輔佐他！」
楊漣冷笑說：「真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回頭向大家說：「大家聽見了吧？她不打自招！我們能聽任她嗎？」眾人嗡嗡一聲響，高攀龍高叫著：「不給她囉嗦，太子不是她的，是我們大明朱家王朝的，讓她把太子交出來！」大家群情激奮，附和著：「交出來！交出來！」李選侍忽地站起來，想使用威風震懾，指斥眾臣道：「我看你們誰吃了豹子膽！」
李選侍真有點自不量力，她以為還像是光宗帝在世時一樣呢！殊不知今非昔比，落毛的鳳凰不如雞。楊漣說：「嗨嗨，我還真不信這個邪了！」拉高攀龍一把，說：「搶我們也得把皇帝搶走！」說時遲，那時快，二人一齊上前，還沒等李選侍緩過神來，他們一人拽著朱由校一隻胳膊，拉著就走。當李選侍上來撕奪時，大臣們蜂擁而上，抬著太子就跑，直奔太和殿而去。
太子被大臣們搶走了，也等於挖去了李選侍的心，李選侍一屁股蹲在地上，雙腿蹬地哭嚎起來：「我的那先帝爺呀，你咋就走了呢！」魏忠賢走上前來解勸說：「康妃娘娘，這哭還有什麼用呢？叫我看來，還是操心後事吧！」李選侍止住哭聲，問：「他們還想怎樣？」魏忠賢說：「還等著讓他們趕你出乾清宮嗎？」李選侍一下子怔著了。
就在這時，鄭貴妃帶著兒子福王進了乾清宮，也顧不上李選侍，急問魏忠賢說：「太子和大臣們呢？」魏忠賢說：「到太和殿朝拜新皇去了。」鄭貴妃吃驚道：「什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