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三）十字路口定命運 文 / 許洋(書坊)
李永芳就是不說，孫德功進入敵方也看到了，那些金兵們表情嚴肅，緊張有序，忙於各種軍務活動；根本不像自己的明軍，鬆鬆垮垮，散亂嬉戲，就如來旅遊趕集一般，全沒了戰爭氣氛。更重要的是熊廷弼和王化貞兩個高級將領，面不和，語不和，心相瀆，互拆台。王化貞為了防止熊廷弼攪局，就一意孤行，獨斷專權，什麼都不與熊廷弼溝通，連他來勸降李永芳這樣的大事，都不與熊廷弼商量，只是等成功了通知一聲就行了。
像這樣的高級將領，怎麼能打勝仗呢？將領們的矛盾，下邊的帶兵人立即就看得清楚，不知聽誰的好，關係不好處，工作不好做，無所適從。孫德功由此又想到那些當兵人，他們本來以為就是為當官的打仗，他們恨不得當官的鬧矛盾，當官的鬧了矛盾，工作格外抓的松，也少練兵了，正好歇歇身子。打仗只靠當官的不行，主要靠兵來殺敵，兵們不正干怕死，當官的有天大的本事也無能為力。
孫德功不由又想到了他的老上司楊鎬，因指揮薩爾滸戰役失敗，已經近70的人，至今還在刑部的大牢裡關押著，要不是神宗、光宗兩帝接連駕崩，說不定已經被砍頭了。想到這裡，他就有點不寒而慄。在他看來，薩爾滸戰役的失敗，根本不是楊鎬部署的四路出擊分散兵力所致；而完全是軍紀不嚴，走漏了風聲，是努爾哈赤掌握了真實情況，才敢於冒險的不要後方孤注一擲；再就是兵們真不吃打，畏敵如虎，看見金兵不躲就逃，當時他氣的，沒殺敵人，反而把自己的逃兵戳死幾個。
這樣的兵這樣的軍隊，孫德功不明白，王化貞為什麼敢於給皇上立軍令狀？難道就指望他孫德功勸降李永芳裡應外合嗎？策反之事只是戰場上的附帶物，存在著兩種可能，決定戰爭勝負的根本是實力，咋能寄希望於投機取巧上？這只能說明王化貞是盲目的，甚至根本就不懂得打仗；薩爾滸戰役明軍號稱47萬大軍就打敗了，別說現在10人馬。而且還不到10萬，由於軍餉不夠，各將領手下都有吃空頭糧的，有其名而無其實。
孫德功終於害怕起來，他彷彿看見王化貞的頭已不在脖頸上。他可笑這些官們，誇誇其談，還人相輕，相互攻擊，甚至拉幫結伙，大打出手。其實，一個國家，沒有一支強大的軍隊，你富人再富，有什麼用處？不過是一頭肥牛，誰都會垂延欲滴，最後宰割你。他為建立兩百多年的大明王朝而悲哀，更說不清楚為什麼成了現在這樣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這黨那黨、閹黨帝黨，難道你們就不知道，這仗又敗定了！
孫德功不由長歎了一聲，說：「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呢？」李永芳自然知道孫德功的心理變化，便向內庭叫道：「夫人，來向我的好兄弟敬杯酒。」話音一落，就見兩個丫鬟扶著一位年輕的滿族麗人來到面前，旗袍高履，走路如春風撫柳。孫德功一見，不由驚歎，只見夫人櫻唇微啟，露出一口雪白的糯米細牙，輕言說：「將軍辛苦，初來咋到，我還不知該叫什麼，讓我代表大汗爺爺，貝勒爸爸敬將軍一杯，略表寸心。」
之後，就見麗人輕拿酒壺，斟滿一杯，雙手捧起，舉在了孫德功的面前。孫德功幾乎嗅到了那口中散發的女人味，有些受寵若驚，連忙站起來，也雙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無限敬仰說：「謝格格恩寵，謝嫂夫人恭敬！」「好，你們慢用吧！」女人說後就到內庭去，讓孫德功有些意猶未盡。
孫德功坐下後，讚歎說：「嫂夫人真是個美人！」李永芳說：「過來吧，我們一起為大汗效命，我敢保證大汗也會賜你一位格格成親。」孫德功說：「我豈敢，你弟妹我倆是紮腳夫妻，還給我生了兩個兒子，我咋能捨得他們！」李永芳說：「那就一併帶過來，兒子也可得到重用，飛黃騰達，更能享受天倫之樂。」孫德功不解問：「兩軍對壘，陣前廝殺，眾目睽睽，又怎麼能帶他們一起過來？」
李永芳說：「事在人為嘛！」就湊近孫德功如此這般說了一通，孫德功終於笑了，讚揚說：「你說的還真是個好辦法！」李永芳說：「如果你主意已定，我就帶你去見見大汗，你看看人家那雄才大略，那氣魄！」
孫德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擔心問：「大汗一國之君，我官小職微，豈是隨便可以見人的？」李永芳笑道：「你以為人家的大汗也像咱皇上，進門壁壘森嚴，出門前簇後擁，想見他登天一樣呀？大汗平易近人，禮賢下士，滿族的百姓都能見到，別說你是三品大員了；你儘管直言，就是開幾句玩笑也是無妨的。」孫德功詫異道：「你不會是開玩笑吧！」
李永芳認真說：「開什麼玩笑，真真實實的。」孫德功不由感歎說：「這就叫開國之君，大概咱們的洪武帝也是這樣吧？」隨起，與李永芳一起來見努爾哈赤。路上，李永芳又提醒李永芳：「見大漢就實話實說，越坦誠越好。」
努爾哈赤聽大兒子代善說李永芳有變，問其原因，說是那邊有人來。努爾哈赤哈哈笑道：「也許是來投誠的呢！」說話不及，李永芳就帶孫德功前來參見。孫德功像見到大明皇上，一見努爾哈赤就匍匐跪下，口稱：「我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努爾哈赤連忙上前拉起孫德功說：「快起快起，我們後金可沒有這一套規矩——一看就知道是明朝官員——儘管坐下來說話，我這裡越隨便越好！」
李永芳向努爾哈赤介紹了孫德功的情況和兩人預謀的投誠計劃，努爾哈赤自然是喜出望外，當下讓代善到庫中取來500兩銀子，作為酬勞。還準備設宴款待，孫德功因怕走漏風聲，呈請免了，要求抓緊回去那邊實施計劃。至晚，努爾哈赤又把李永芳叫來詢問：「那500兩銀子是他帶走了還是留在你那裡了？」李永芳回答：「留在我家裡了，說是成功後再取用。」努爾哈赤明白，孫德功是真心的。
努爾哈赤當下調整部署，帶5萬精兵攻打遼河東岸的明軍橋頭堡——西平堡，一舉拿下，讓李永芳帶3萬兵駐紮鎮守。以熊廷弼之見不予理睬，他任用毛龍游擊敵後，招募遼民組建廣寧軍，在遼河沿岸設定六營，每營設參將一人，守備二人，劃規地盤，置兵分守西平、鎮武、柳河、盤山等城堡。
當然，熊廷弼的目的還是守，不打進攻戰打防禦戰。而王化貞認為準備已經十分充分，號稱要「一舉蕩平遼東」。王化貞以為有降敵明將李永芳作為內應，讓孫得功做先鋒，調出廣寧、閭陽的大軍主攻後金軍隊；讓遼西副將祖大壽率領會合明將祁秉忠進援，一舉摧垮努爾哈赤其他兩萬兵是唾手可得的。熊廷弼無奈，也不得不予配合，派部將劉渠支持，雙方戰於平陽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