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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十二)秀才見兵說不清 文 / 許洋(書坊)

    魏釗本是個窮苦農民,在鄉間也是地痞流氓無賴之類,和哥哥的認識一樣,既然當不了官發不了財,那就學壞學賴,壞的沒人敢惹,賴得誰見誰怕。他就是偷,偷雞摸狗;莊稼季啥熟偷啥。如果哪家找來不依,那你的損失會更大,他會點你的麥秸垛,砸你房上瓦,把你小孩子藏起來。有個富戶人家因不借錢給得罪了他,大年除夕夜用一桶屎尿倒入院子;初一早上,做一個幡桿放在大門口。

    後來魏忠賢在朝中有了本事,才把他弄進京城;天啟帝登基,又加封他錦衣千戶,這才一步登天。俗話說上陣離不了父子兵,打虎離不了親弟兄,魏忠賢沒少教訓魏釗,要他學會官場混法,魏釗當然對哥哥言聽計從,一改過去的流氓習氣。魏忠賢交待魏釗,「既然讓他楊連進來,就不能讓他活著出去!」現在,聽楊漣說是污蔑陷害他,魏釗怒斥道:「不老實,想狡猾抵賴,蒙哄過關,先打他一百軍棍,看他嘴還硬不硬!」

    於是上來人,扒掉了楊漣的褲子,將他捺倒在地,兩根軍棍左右開弓,一替一下,那可是動真勁打的,一百軍棍下來,楊漣的屁股已是血肉模糊,皮開肉綻,楊漣已經疼得昏死了過去。用涼水將他激醒後,魏釗方提醒他受賄100兩金的事。楊漣方想起熊廷弼,辯解說:「熊廷弼是給我送過100兩金,但我沒收,讓他拿走了!」

    魏釗罵道:「他媽的老東西,還抵賴?把他的門牙打掉,讓他上邊也疼再說!」於是,上來人把他翻轉身,那屁股頓時疼的難挨地;又幾人捺著,撬開嘴巴,用錘子砸下了幾顆門牙。楊漣滿嘴滿臉都是血,疼的又一次昏過去。是呀,就是照死處整他的,哪是正常審訊?楊漣醒來時,已躺在大牢的草柵子上。陣陣巨疼,連口水也喝不上,他明白,魏忠賢不是要他的什麼口供,而是要他的老命的。

    楊漣自從為官以來,是以敢於進諫出名的,他最贊成顧允成為東林黨人創立的那種以天下為己任,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大無畏精神。萬曆帝時,他堅持立長固本,不怕得罪鄭貴妃,硬是堅持的鄭貴妃連皇后都沒立上;由於他的努力,終於打敗了宦官勢力,使光宗帝朱常洛繼承了大統。天啟帝登基,他不怕得罪李選侍,硬是把她從乾清宮趕出;可他沒想到,魏忠賢和客巴巴把小皇帝把持了。

    現在,楊漣終於發現了種種弊端皆出於皇權而又離不了皇權,正需要他大展宏圖,來一個歷史轉向時,卻又遭到了閹黨勢力手裡。他後悔,當初還不如讓李選侍把持著小皇帝;可小皇帝也沒有感謝自己,不是人心難測,而是天理昭然。他突然感到自己策略上錯了,不應該殺熊廷弼,而應該和熊廷弼聯合起來。人不能夠關門踩高蹺,只覺得自己高,他想到熊廷弼臨刑前笑話自己的,實在感到臉上無光。就在他左思右想時,牢門打開,魏釗把一坨金錠扔在他面前,冷笑說:「這難道不是你收受的100兩金子!」

    原來,當楊漣說100兩金子又讓熊廷弼拿走時,魏釗心裡有點發虛了,要是真拿走了,抓不著證據,熊廷弼又死了,沒有證人,看把首輔大人打殘到這幅模樣,可咋給皇上交差呢?便回去與哥哥商量。魏忠賢根據熊廷弼的秉性脾氣,斷定金子沒有帶回來,就讓魏釗在楊漣家中搜。還真功夫不負有心人,有人在院中的荷花池裡找到了。

    當魏釗說楊漣為了毀滅罪證,故意扔到荷花池裡時,楊連立即糾正說:「那也許是熊廷弼一氣之下扔進了荷花池裡,這與我無干!」這才是褲襠裡抹黃泥,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說不清了,總之,是在你楊漣家的荷花池發現的,熊廷弼又死無對證,難道法律還給你論賭咒發誓憑良心嗎?

    有了這個罪證,魏忠賢和魏釗都放心了,繼續對楊漣使用重刑,竟然把楊漣的四根肋骨都打斷了。楊漣也是五十多歲上了年紀的人,怎受得了如此慘無人道的**摧殘?他現在才真正發現一個只有皇權和人治,而法律形同虛設的社會是多麼的可怕!他之所以要搬倒魏忠賢,就是因為魏忠賢算個什麼東西,不學無術,就是個宦官,怎能專權朝政大事?

    對於死他並不足惜,關鍵他的宏偉抱負難以實現了!為官雖然不免嚮往榮華富貴,但官員的命運總與皇上息息相關,皇上日子混不下去,哪還有自己的好日子?所以,他一直關心著朝政,不遺餘力的為皇上著想。多麼難得呀,皇上小小年紀,能探求「四大發明」的淵源,這個原因和方法真的找到了,可竟然無緣實現。

    楊漣真的該恨自己了,咋能先與魏忠賢個無賴斗呢?魏忠賢懂得什麼!真的不該先上疏魏忠賢的24樁大罪,而應先向皇上上疏改革發展的大計,求得皇上的支持,學習張居正,以後再慢慢地說服皇上,利用皇上改變皇上。皇上,他現在真的好想念皇上,皇上要知道他楊漣現在的悲慘遭遇,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可魏忠賢這個奸臣賊子一定是瞞著皇上干的,甚至他死了皇上也不會知道實情。

    楊漣的整個屁股已經化膿腐爛,牙床疼的不敢吃東西,斷了的幾根肋骨不敢翻身動彈,但他強咬著牙忍著巨疼,一點一點慢慢翻身,終於能夠趴下來;撕下一塊衣服布片,狠狠地把中指咬破,寫下了生命最後的遺書:

    「漣今死杖下矣!癡心報主,愚死仇人;久拼七尺,不復掛念。不學漢張儉樣逃遁,亦不習楊震飲鴆自亡,欲以性命歸之朝廷,不圖妻子一環泣耳。

    「拷問之時,枉處贓私,殺人獻媚,五日一追逼,限限嚴旨。家傾路遠,交絕途窮,身非鐵石,有命而已。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仁義一生,死於東廠詔獄,難言不得死所。何憾於天?何怨於人?

    「惟我身為重臣,曾受顧命。曾子云:『托孤寄命,臨大節而不可奪!』持此一念,終可以見先帝於天,對我大明二祖十宗與皇天后土、天下萬世矣。大笑,大笑,還大笑!刀砍東風,於我何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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