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三O）孤掌難鳴離恨天 文 / 許洋(書坊)
慘烈的戰鬥結束了，莊妃沒有入過關，更沒有領略過長城內外的珣麗秋色，正想欣賞一番，卻被淒厲的慘叫所震撼，正是在這個時候，她走進了多爾袞的審訊室。面前的慘景讓她驚呆了，只見吳阿衡滿嘴滿臉滿身血，腿已經沒了下半截，白骨裸露，流著鮮血，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滾著，口中「哇哇」著不知說些什麼，那雙眼睛恐怖得嚇人，在直視著多爾袞。
莊妃何曾見過這樣殘忍的酷刑？目不忍視。她問多爾袞：「你咋這樣殘忍呀！他不是個漢官嗎？皇上有令，不准濫殺無辜！」多爾袞義正詞嚴說：「那是指不與大清為敵反抗的，這個人，與我堅持戰鬥了五天，死傷了我多少弟兄；今天戰敗了，還拒不投降，讓跪不跪，還辱罵我大清，我豈能容他！」莊妃說：「那要殺就殺他，不殺就關起來，你這是幹什麼？」
多爾袞鄙夷說：「他想死，我就是不讓他死，我要讓他活受罪，我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堅強！」莊妃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抓起多爾袞案上的寶劍，向痛苦不堪的吳阿衡說：「我來成全你！」便一劍向他的胸口刺去。吳阿衡慘叫一聲，當時倒地，一命嗚呼了。多爾袞冷笑道：「痛快，原來有如此善良的心腸！」
莊妃沒好氣說：「我見不得你拿活人開涮當玩意！」多爾袞笑了，說：「那你說你還有什麼好方法，能使這些漢民官員不抵抗，歸順咱們？」是呀，莊妃還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她回到丈夫身邊，給皇太極說：「皇上，我沒有看過戰爭的慘烈，我今天看到了多爾袞對漢民官員的殘忍，半死不活，是我一劍結束了他的痛苦。」
皇太極說：「這麼說你殺人了！」莊妃說：「我實在不明白，這些漢民官員為什麼不投降呢？」皇太極說：「是呀，我也在不斷研究這個問題——不過有一件，光靠武力鎮壓肯定是不行的！」莊妃說：「他們肯定有一個什麼信仰，寧肯去死，也不願失節。」皇太極眼睛一亮，望著他的莊妃，忽然感到眼前的這個小女人，原來也是那麼美。
當時的盧象升並不在邊關前線，在吳阿衡慘敗殉國的險惡情勢下，楊嗣昌、高起潛只有主持和議。誰知盧象升聽說以後，頓足歎息要見皇上，皇上在平台召見了他，以為他有所醒悟，就問：「你急於要見我，難道還有什麼良策？」盧象升回答說：「就是決戰！皇上，既然清軍對我們殘忍到如此程度，就應該對他們丟掉一切幻想，徹底消滅他們！」
皇上臉色很不好看，心想，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豈能不願徹底消滅他們嗎？可我拿什麼消滅！但他不想再跟他辯論這些了，良久才說：「誰對他們抱幻想了？和議只是群臣間的一種商議。」盧象升說：「既然皇上沒說議和，支持我決戰的話，我倒有個主意，一定能夠破敵。」皇上一喜，說：「那你說給我聽聽。」
盧象升說：「清兵兩支隊伍現在在通州會師，想必他們無意於京城，而在於南下騷擾。我可以挑選精壯人員，組成一支敢死隊，長途奔襲，夜裡突然偷襲他的大營，必然造成混亂；這時，後續部隊趕快跟上，趁著混亂進行廝殺，一定能使敵軍大敗，抱頭鼠竄。」皇上聽聽也有道理，不過也沒有更好的退敵之策，也就同意讓他試試。
第二天，皇上發派萬金犒軍，再過一天，又送御馬百匹，太僕馬千餘匹，銀鐵鞭五百，讓盧象升組建敢死隊。至於怎麼決戰，皇上給盧象升說：「請你和楊嗣昌、高起潛商議吧！」盧象升和楊嗣昌、高起潛商議，決定十五日夜晚舉事行動。二人表面支持，暗中根本不抱信心，特別高起潛，跟楊嗣昌說：「十五晚上，月光正明，怎樣偷襲？他盧象升存心想把我的四萬部隊，和他的敢死隊一起搭進去！」於是根本不予理睬。
盧象升當晚親帥敢死隊，長途奔襲到通州，半夜過後在清軍熟睡之際，偷襲成功，把整個清軍大營殺得一片混亂。然而，不管怎麼廝殺，就是不見後續部隊，原來就沒有後續部隊，高起潛根本就沒派兵。盧象升孤軍作戰，看看清軍都醒悟過來，漸漸的穩住了陣腳，對他們形成了合圍之勢，盧象升不敢戀戰，只好撤出戰鬥。
鑒於高起潛不配合，盧象升覺得再無法與他合作，可高起潛是皇上最信得過的太監，又是他的監軍，他根本無能為力高起潛，於是，盧象升就請求楊嗣昌，讓他與高起潛分兵。楊嗣昌明知這不是兩人的私人矛盾，而根本的是戰與和的矛盾，既然皇上支持盧象升，那就戰戰看吧，也就同意盧象升的請求，將宣、大、山西三帥部隊歸盧象升指揮，關、寧諸路各軍歸高起潛指揮。
盧象升雖然名義上督率三帥兵馬，但實際不到二萬人，讓楊嗣昌送行，楊嗣昌又一次勸戒盧象升不要浪戰，可盧象升不從，兩人不歡而散。於是，盧象升從涿州進保定，命令諸將分道出擊，在慶都大戰清軍。又因為盧象升的部將楊廷麟上疏皇上，彈劾楊嗣昌不支持盧象升，楊嗣昌大怒，改任楊廷麟為兵部主事，發到盧象升軍中，又降盧象升為侍郎。命令大學士劉宇亮督師，巡撫張其平斷絕盧象升的前線糧餉；後來又借口雲、晉有警報，令王樸也率部隊離開了盧象升，使盧象升只剩五千老弱病殘兵。楊嗣昌心裡冷笑：「你盧象升不是力主決戰，反對議和嗎？那你就帶著五千兵打去吧！」
盧象升帶領著五千殘兵，在三宮野外宿營，糧草皆無，飢寒交迫。畿南的達官貴人知道了，都到軍門請見，說：「盧大人，天下洶洶已經十年，您不顧自己以天下為先，但是奸臣內患，您一個人受到嫉妒；雖三軍帶著出關的檄，但是將士們都懷著西歸的心願。您如果聽我們的，就請轉移到廣順，召集其他部隊，我們三郡的子弟會歡迎您的到來，都願意同心戮力與你抗敵。那時，只要您登高一呼，自己攜帶糧食從軍的就可能有十萬，比起你現在這樣沒有援救，等著去死不是更好嗎？」
盧象升哭著對父老說：「感謝你們的忠義，但是，自從我和敵人作戰，經數十百戰未曾失敗。今天，分到疲憊的士卒五千，但是大敵衝來，援師隔斷；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食盡力窮，早晚是一死，就不要徒勞的連累你們父老了！」大家都痛哭，各自攜帶自己的糧食餉軍，或者贈送棗，說：「請您把這當糧食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