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三四）能攻心反側自消 文 / 許洋(書坊)
因為誰拿了將軍印，就等於是富帥了，賀人龍本來很高興，就給左良玉炫耀說：「楊督師可算瞧起我了，要給我封將軍印呢！」左良玉感到很奇怪，不是明明說將軍印給我的嗎，怎麼半路易主了？於是鬧情緒不幹了，給楊嗣昌請病假，說有病打不成仗了。楊嗣昌想想是呀，戰前換將一大忌諱，左良玉的功高勢大，咋敢得罪他呢？不如還把將軍印賜給左良玉，於是又上書皇上，讓皇上重新再把將軍印賜給左良玉。
賀人龍聽說又將平賊將軍印的事賜給了左良玉，覺得楊嗣昌不公，偏愛左良玉而忽視自己，就也泡病號不幹了，與楊嗣昌軟抗。這一下不打緊，楊嗣昌把兩人都得罪了，賀人龍泡病號，左良玉圍而不攻，還說在生病。楊嗣昌只有這兩支部隊，兩員主要領兵大將，李巖感到這是分化瓦解官軍的極好時機，便立即讓張獻忠備了重禮，自己親自出馬押送，悄悄來到了左良玉的帳中。
左良玉識字不多，大個頭紅臉膛，自幼習武，跟著叔叔出的道，因鎮壓農民軍有戰功，才一步步爬到這一步。他沒見過李巖，李巖也沒幹過他，但兩人的名字都如雷貫耳。李巖一見左良玉，抱拳拜見說：「拜見左將軍！」左良玉坐著沒動，一隻腳伸在案子上，不動聲色說：「你就是李巖？不怕我殺了你！」
李巖說：「我知道你左將軍不會殺我！因為第一，兩軍交戰不殺來使，我是使者身份，你不會殺我壞名聲；第二，我會給你帶來好處，除了我帶來的重金，我還想救將軍一命，我知道楊嗣昌遲早會殺你；第三我是來謝你的，謝你的圍而不攻之功，是我們重整旗鼓，又有了與楊嗣昌抗衡的本錢！」
左良玉不解問：「你說楊嗣昌要殺我，他憑什麼要殺我？」李巖故作驚訝說：「你原來不知道呀？你的部隊燒殺擄掠，****妻女，禍害了多少百姓，楊嗣昌在我是湖北總兵時，就給我說過，你的部隊軍紀最差，簡直是一群土匪，遲早要給你算這筆賬！」左良玉說：「那他現在不是沒咋滴我嗎？」李巖說：「救你的是張獻忠，有張獻忠在，他就不會殺你，因為他需要你；等張獻忠被你消滅後，你再看看，完全就不是現在的樣子了！」
幾句話說得左良玉真是十五個吊桶打水，心裡七上八下。他忽然明白了，楊嗣昌是在利用他，根本不是在重用他；而且，皇上重視的是楊嗣昌，不是他左良玉，要不，為什麼一個將軍印，可以幾移其主呢？他突然感到心裡寒涼極了，覺得自己打的什麼名堂呢？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是真心實意干的呀！
李巖知道觸動了左良玉的心事，半開玩笑說：「左將軍，也不讓我坐下來說，就讓站著呀？」左良玉連忙把腳放下來，坐正身子說：「你坐，你坐！」李巖坐下來，就向外叫著：「把禮物給左將軍帶進來！」隨行人員把一口箱子抬進來，李巖說：「這是一千兩黃金，還請將軍笑納。」邊讓隨員打開箱子，只見裡邊金光四射，有黃金還有珠寶。
左良玉趕快讓人將箱子抬到裡邊去，又叫著：「上茶！」李巖知道一切成功了，四平八穩地品一口茶說：「看來左將軍你還是年輕呀，摸不清官場規矩，我可是在你們官場當過總兵的人，後來我才明白，官場不是靠幹得如何，而是看有沒有靠山，靠山如何？」左良玉說：「是呀，朝裡有人好做官嘛。」
李巖笑道：「我知道我做官，是因為張皇后是我的表妹，你左良玉的靠山是誰呢？皇上攀不著，楊嗣昌靠不著，剩下的只有靠你自己；當靠自己幹的時候，那可要講技巧了，干的多不如幹得少，幹得快不如幹的好。」左良玉說：「既然李將軍知道官場，就應該知道我的苦衷，喝紂王水不說紂王無道，我也是不得已呀！」
李巖深表同情說：「是呀，好多事就是難辦！先你的部隊，雖是官軍，卻老發佈下軍餉，不搶劫將士就會餓肚子，甚至逃跑散伙；可你要搶劫，百姓又怨聲載道，言官還要彈劾你治軍不嚴，搞不好還會丟官。爬到這一步，也不容易，要是丟了官也太可惜！」左良玉說：「公家飯不好吃呀！」李巖說：「要說呀好吃。」
左良玉笑說：「就是光說別幹，幹事越多犯錯越多！」李巖也笑了，說：「看來你比我心裡清楚，就像圍剿農民軍，你的圍而不攻就很高明！下步再來個追而不上，那楊嗣昌準定抓不到你的把柄。」其實像左良玉這樣的人，雖識字不多，但精明得很，更有豐富的人生經歷；就像他打仗一樣，只要把指導思想弄明白了，他知道怎麼個打法對自己更有利。他不敢與李巖有更深入的交談，但心裡已經下了決心，再也不會像過去那麼傻了！
張獻忠在瑪瑙山大敗時，左良玉將張獻忠的妻妾七人都擄走了。李巖此時提出說：「左將軍，還有一事，我們大帥的家眷能不能讓我帶回？」左良玉沉思說：「這個恐怕不行，因為不是我一人說了算，特別是讓楊督師知道了，我也沒法交代。」李巖覺得左良玉說的是實際情況，雖然心裡不再與農民軍作對，表面上也不能過於表現，畢竟是官軍。
這個時候，不管是官軍還是農民軍，各部兵馬都居於山谷，遭遇酷暑、瘴毒，死去的十分之二、三。官軍的北京部隊在荊門、雲南部隊在簡坪、湖廣部隊在馬蝗坡，長期駐守的將士都想回家，晚上逃跑的很多。又趕上關河大旱，人吃人，土匪賊寇蜂起，其中以陝西竇開運、河南李際遇最著名，飢餓的百姓都投奔他們，又組成了新的農民軍。
農民軍所到之處，官府都報警告急，楊嗣昌向上面報告，皇帝發給國庫銀五萬兩，謀求醫藥，楊嗣昌要求各將領進兵。而陝西的長武，四川的新寧、大竹，湖廣的羅田又相繼報告失陷。眼看農民軍又勢大強盛起來，楊嗣昌於是也進入四川，在八月份乘舟溯江而上，認為四川為四塞之地，農民軍又是烏合之眾，只要各路大軍合圍困住張獻忠，可以全部殲滅。
正當楊嗣昌部署作戰時，賀人龍因連一個將軍印都得不到，一氣之下，率著他的陝西部隊從開縣向西，揚言要回陝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