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職場校園 > 崇禎那些年

正文 (一四一)樹還沒倒猢猻亂 文 / 許洋(書坊)

    楊嗣昌夢見他已經被逮捕入京,下在刑部獄中,幾乎是大半朝臣都上疏攻他,要將他定成死罪,皇上也非常震怒;那些平日同他關係較好的同僚們在這樣情況下都不敢做聲,有些人甚至倒了過去,也上疏訐奏,有影沒影地栽了他許多罪款。他又夢見熊燦和薛國觀一起到獄中看他,熊低頭歎氣,沒有說話,而薛卻對他悄聲囑咐一句:「弱,上心已變,天威莫測啊!」他一驚醒來,出了一身冷汗,定神以後,才明白自己是夢了兩個死人,一個被皇上斬首,一個賜死。他將這一個凶夢想了一下,心中歎息說:「唉,我明白了!」

    醒來的楊嗣昌定了一會神,就有人報:「大少爺回來了。」這大少爺不是別人,就是楊嗣昌的嫡妻所生的大公子楊松山,今年已經三十多歲,娶妻生子,他一直在軍中,陪伴在楊嗣昌的左右,是楊嗣昌最信得過的人,也是他的家業、爵位的唯一繼承人。自從他寫信邀李巖來沙市相敘,楊嗣昌每天都讓大兒子帶人到城外守候迎接。原來都是到晚方回來,今天回來得這麼早,想必是接到了。

    楊嗣昌昏花的眼睛一亮,頓時有了些精神,向外叫著:「快讓他見我!」楊松山帶著李巖進來了,叫聲「爹爹」,李巖向楊嗣昌叩首一拜,說:「楊大人在上,請受小將一拜!」楊嗣昌慌得趕快上前拉起李巖,連說:「使不得使不得,快快請起!」讓李巖落座後,就叫:「上茶,上好茶!」楊松山報告說:「爹爹,我在路上迎接李將軍,可弟弟他帶人去截擊,我們差點翻臉打起來!」楊嗣昌惱怒說:「這個畜生,你去把他給我叫來!」

    楊松山應聲出去了,楊嗣昌向李巖抱歉道:「李將軍,說到家醜,不好意思呀!我這個小兒子,是一個小妾生的,叫山竹,不成器的很;就因為他是個兒子,我總原諒他,寵著他,誰知嬌看無義郎呀,讓你見笑了!」李巖問:「可是猛如虎把女兒許配的那個公子?」楊嗣昌說:「我人丁不旺,就這兩個兒子;猛如虎一再想與我攀親,我也就依允了,就是他——你咋會知道?」

    李巖說:「不瞞你說楊大人,這母女現在就在襄陽張獻忠那裡。」楊嗣昌說:「我明白了,你們沒為難她們嗎?」李巖說:「為難倒沒有,但是有些事我必須告訴你。」於是,就把猛如虎如何劫殺這對母女的罪行,向楊嗣昌和盤拖出來了。楊嗣昌聽了,不吝晴天驚雷;因為是他自己辦過的案子,現在也恍然大悟了,憤恨道:「原來他猛如虎是個殺人兇犯!」李巖說:「現在這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想問,他與貴公子關係可好?」

    楊嗣昌不悅說:「兩人關係鐵的很,這小兔崽子快要認他為爹了!」李巖說:「所以我感到,今天的事,恐怕就不是貴公子個人的行為,而是受人指使。」楊嗣昌若有所思說:「你說的讓我想起來了,這小兒子一直在我的老家武陵呆著,聽說我在四川打了敗仗,卻突然跑到這裡來了;一來就和猛如虎耳朵不離腮,一天到晚咕咕叨叨,不知搞些啥名堂。」

    李巖歎道:「這人呀,一般是為己,必要時為人;當人們打著為別人好的旗號時,說不定背後就有不可告人的陰謀。一個國家也好,一個家庭也好,興盛和衰敗,不是外因,而是內因;像大明朝,靠皇太極的力量是很難殺進來的,可有內亂,他就能殺進來,促使國家的滅亡。」楊嗣昌之所以讓李巖來,最想知道的正是這些,因此說:「李將軍,我正想請你賜教,既然內亂是外侵的根源,有內亂就得戡亂,那為什麼戡亂就這麼難呢?」

    楊嗣昌的疑點,其實也就是李巖之所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真實動機。李巖說:「這個道理很明白,一個人有正邪兩面性,一個社會也就會有正邪兩股氣。凡正氣,總能使大多數人聯合起來,團結一氣向正確方向奔;凡邪氣,就是只剩少數人在那裡鼓搗,最後成為與正氣作對的一小嘬,你說他咋能不失敗呢?」

    兩人正說著,只見楊山松把弟弟楊松竹帶來了,楊嗣昌一見小兒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怒斥道:「好你個孽障,老子請來的客人,你憑什麼半路截擊?」楊松竹五肚子六氣,似乎有很大委屈,義正詞嚴說:「父帥,難道你不知道他是你的敵人嗎?不是為了剿滅他,你咋會落到現在的悲慘下場嗎?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楊嗣昌幾乎怒吼了,「混賬東西,竟敢對為父請來的客人如此不敬?老子做對的是張獻忠、李自成,不是李將軍,李將軍是皇親國戚,跟皇上是一心的!」李巖搖頭擺手說:「大人,你說錯了,令郎說的才算正確,因為我是農民軍的頭,不是我你可能不會敗得這麼慘。可有些話我得問令郎??????」他轉身問楊山竹說:「你父帥我們爭鬥的是國家大事,你又不在其位,為何惱恨我到這種程度?」

    楊松竹說:「因為國事牽扯到我的家事,父帥的這次失敗,馬上皇上就會治罪他,我們就要被抄家,連我的前途命運就要徹底完蛋了!」李巖吃驚問:「這話是誰告訴你的?」楊松竹說:「還需要誰告訴呀?熊廷弼、袁崇煥、熊燦,哪個打敗仗有好下場?哪個不是被殺後遭到抄家,全家遭殃!」李巖笑道:「你說的我明白了,你是說皇帝壞,準確說是皇權壞。」楊松竹說:「我可沒這麼說!」

    李巖說:「別怕,咱們是窩裡說話,我不會報告你的。可你要明白,農民軍就是要改變這不合理的皇權制度而造反廝殺的;可你的爹爹要殺農民軍,就是要保護這個皇權制度。他是這個罪惡皇權的受害人,可他還保護這種罪惡制度,你又該作何解釋?」楊松竹陷入了迷惑,說:「我不知道。」但他忽然又說:「既然說到這裡,那我就打開窗戶說亮話吧,猛如虎給我說,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我爹得病死了,既可以保個全屍,風光埋葬,也可以保全家平安,不會遭受抄家的危險!」

    楊嗣昌一下子老淚縱橫,說:「兒呀,老爹就是這麼想的呀!你沒看我已茶水沒進?我就是想給你們這些兒孫後代留筆遺產,我咋能讓抄家後,叫你們流落街頭,拉棍要飯呢!之所以讓李將軍來,我不就是要安排後事,看還有其它好辦法沒有嘛!」楊松竹賭氣說:「就是留遺產,也都是我哥得大頭兒,因為他是老大,正出;我算什麼?庶出,小的!」楊嗣昌又火了,罵道:「你這是什麼話?這是祖宗的規矩!」

    李巖笑了,說:「我明白了,猛如虎也許還告訴你,除掉你哥哥,讓你爹死了,這家產就落在你一個人手裡了。」楊嗣昌聞聽,怒不可遏,抓起牆上的寶劍,刷地抽出來,指向小兒說:「你原來還有這份狼子野心,給我說,他是不是這樣交代你的?」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