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回 騎竹馬，弄青梅 文 / 尋歡刀(書坊)

    轉眼間，曹植來到這個世界已一年有餘，這一年時間裡，除了每天在虎豹營相當於自虐性質的訓練，就是每夜攻讀神醫華佗交給自己的《青囊經》，也正好在白日訓練跌打損傷之後，在夜間研究醫術的同時拿自己當試驗品，穴位經脈倒也七七八八掌握的差不多了，所以曹植的醫術在這種不斷的臨床試驗下倒也進步神速，這讓他很是納悶自己怎麼會有如此天賦，看來上輩子沒選一個醫藥方面的專業，真是浪費了這一身絕對過硬的素質啊！

    建安三年，費了一年的時間終於大概估計出了若用後世計算年份的方法來算的話，應該是公元198年。

    僅僅一年時間，因為擁有未卜先知的這個金手指，使得曹植居然在這一年時間裡直接或間接促成了袁術戰死，李傕郭汜這對冤家同時路窄的死在自家人手中的一系列事件。而曹家的勢力更是在短短一年時間內變得空前龐大，甚至讓曹植有種錯覺，那就是和北方最大的老哥袁紹面對面說話的距離已經不遠了。

    時下正值四月，天氣尚有些清冷，距離曹操出兵南陽已經一月有餘，曹植這次沒有隨軍出征，因為有一雙眼睛已經盯上了他，他只得放棄有可能親自指揮剛剛收編的飛熊軍的機會，這讓他很是不爽，自然而然，對於這雙時刻盯著自己的眼睛，也就多了一分厭惡。

    獨自走在空蕩蕩的虎豹騎軍營，曹植原本只是漫無目的的行走，卻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校場。

    只見一把小刀正插在校場的中央位置，士兵回合來往之間惹起的塵土已經埋上了刀柄，同袍刀，像一個年邁的老人染上了白色鬚眉，對這個世界，安靜而不打擾。

    在刀的尾部，還有一個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輕巧掛件。

    曹植輕輕的走過去，怔怔的看著刀柄，不知在想著什麼。

    就在曹植出神的時候，一個嬌小的身影突然出現在校場的外圍，一雙大眼睛只是小心翼翼的盯著正半蹲在校場中央的曹植。

    大概是忍不住少年長久的發呆，少女輕輕壓著腳步，踩著少年來時的腳印，可能是少年邁的步子過大，每一步她都跨的很吃力，沒走幾步就憋紅了臉，可似乎跟這個可惱的步子較上了勁，少女雙手提起累贅的裙擺，一步一步，在她低頭看腳印的時候，居然鬼使神差的撞在了那個少年的背上。

    「呀！」

    少女驚慌失措的叫出了聲，卻發現一雙深黑的眼睛正淺淺的盯著他，甚至透露出絲絲懷疑。

    少女雖然看不出這深處的意思，但可能是自己鬼鬼祟祟在前，所以大概也瞅出了這個少年不悅的神色，於是在驚叫之後又是忙著解釋道：「我可不是來偷看你的！」

    這話說的理直氣壯，堪稱雄赳赳氣昂昂。

    興許是看到少年依舊面無表情的臉，少女這才覺得自己似乎語氣有點不合適，又自以為是的壓低了嗓音：「真的，你又不是頂好看的！」

    曹植頓時一怔，這小妮子說話還真是不打折扣！

    似乎覺得曹植神色有所轉變，少女便以為是少年認同了自己的觀點並理所當然的原諒了自己，當下又生出了點底氣，說話又頗具氣勢：「我沒騙你！」

    曹植頓感好笑，便也真的笑出了聲。

    見曹植一笑，少女似乎也是頗為開心，估計是又覺得自己說話很討喜，當下便也十分自得。

    「是啊，你比我好看，我沒你好看。」

    看著眼前這個粉雕玉琢的女孩，曹植心情難得的輕鬆下來，當下便跟這個莫名其妙的小女孩調笑起來。

    小女孩見這個少年似乎「很好說話」，而且這麼讚許自己，便一點也不拘束的把他當做了「自己人」，說話時候嘴角始終噙著一絲甜甜的笑容。

    某年某月，誰如她這般天真無邪？

    曹植心中突然一動，卻又被他猛然一收，不作理會。

    「你在做什麼？」

    少女好奇的盯著這個似乎又變得不可愛了的少年，嘟起嘴問著。

    曹植洒然一笑，道：「沒想什麼，或許是在想你啊。」

    少女臉上一紅，不知道是剛才邁步子時憋紅的，還是天生的那份單純所致，也許很多東西本就是天生的。

    「真不害臊！」

    饒是臉皮已經達到許都城拐角處厚度的曹植被一個小女孩這般教訓，當下也是禁不住老臉一紅，尷尬的嘿嘿了兩聲。

    「那你陪我玩好不好？」

    看著少女神采奕奕的眼睛，曹植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簡單如斯年，誰逗她笑顏如花？

    最後，曹植灰頭土臉的趴在地上，任憑一個女孩騎在背上繞著校場作馬跑，若是稍微慢了些，少女便毫不留情的呼喊道：「駕駕駕，我的馬兒不吃草，不喝水，跑得快跑得快！」

    曹植頓時無語，這小妮子敢情把自己當成了竹馬來騎，不吃草不喝水還要跑得快！當下卻沒什麼能說的，只好更加賣力的往前奔跑。

    終於當曹植累的喘氣如牛的時候，少女也是極不滿意的放棄了這個不吃草不喝水卻要休息的座駕，下馬後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比曹植還累。

    曹植討好的向少女笑笑，少女卻根本不領情，只是盯著身邊這把小刀尾部的掛件愣愣出神。

    曹植立刻釋然，當下便笑笑道：「好看嗎？」

    少女不好意思的一笑，也忘記了自己是不能理這個沒用的坐騎的，輕聲道：「真好看！」

    如此逼真的小人兒，在這個時代的確是任何工藝都無法做到的。

    花輪，這不是個具有中國風的名字，正是出自東瀛島國的一部極其幼稚的動畫片，而且是個男生的名字。原本曹植也許再活幾百年都可能知道的一個名字，卻在某時某刻和自己聯繫的如此密切，甚至陪著他一起回歸千年。

    世事還真是難料啊。

    自嘲的笑笑，卻不想落在少女的眼中變成了輕視，當下便跟曹植紅了臉，曹植連忙賠笑道：「喜歡的話，可以送你哦。」

    少女立刻恢復神采，卻又不相信的問道：「這是你的？」

    曹植道：「當然了，喜歡嗎？」

    「喜歡！」

    毫不猶豫！

    曹植笑笑，從刀柄處摘下小人兒，看了一眼。

    少女滿心期盼，又怎麼注意到曹植此時的神色，再說即便注意了也絕不會懂，只是看著少年將小人兒遞給自己，然後滿心歡喜的左瞅瞅右瞧瞧，最後終於慎重的塞進腰邊，又摸了摸，確定不會掉了，這才重新把目光放在了曹植的身上。

    他似乎變好看點了呢。

    曹植並不知道少年心思的轉變，只是笑道：「可別丟了，普天之下，只此一個！」

    少女握著攥拳頭發誓一般道：「不會丟的！」

    是不是每個單純的孩子都有一個發誓要去守護的東西，可到最後又被自己遺落在哪一年哪一月呢？

    「是別人送給你的嗎？」

    少女突然好奇的發問，可別是這個傢伙從哪偷來騙來的，到時候帳算到自己頭上怎麼能行。

    孩子就是單純裡夾雜著一點可愛的自私，曹植嘴角輕勾，「是啊，也是別人送我的，知道嗎，其實這個模樣的小人兒還有一個是女孩，我們一人一個。女孩叫小丸子，這個男孩嘛，叫花輪，它們原本是掛在一種叫做手機的東西上的，可是後來她弄丟了小女孩，便叫我把這個男孩也放下來，我怕丟，就掛在了這把即便丟了自己都不會丟掉的小刀上。」

    少女輕輕問道：「那這個小人兒對你是不是很重要？」

    曹植不禁打趣道：「我若說很重要，你還能把他還給我？」

    只見小女孩咬著嘴唇，一言不發，而雙手則是摸著腰間部位。

    曹植心下一震，居然心有所期待的等著少女的下一個動作。

    「還你！」

    曹植一怔，盯著這個雙手遞給自己小人兒的少女，愣了愣神，終於沉聲道：「不用，它現在對我來講已經不重要了，應該說，從和它是一對兒的那個小人兒被丟了的時候，我就知道它根本不似我想的那般重要，只是從前不肯承認，後來終於懂了，卻還捨不得丟，這才掛在這把小刀上，倒不是說一直忘不了，只是成了一種習慣，摘下反而比戴著更顯眼。現在送你，才算得當了。」

    少女雖然聽不懂曹植的話，但還是知道了自己拿這個小人兒是對的，便也不堅持，又趕緊藏東西一般放回原處，神情重新變得輕鬆愉悅。

    「喂！」

    「嗯？」

    「我該走了。」

    曹植回過神，不由一笑，真是像極了告別的對白。

    「好啊，你走吧。」

    少女終於離開，走到校場外圍的時候，終於回過頭對著一直坐在原地不曾起身的曹植叫道：「哥哥，以後你還會陪我玩嗎？」

    曹植笑著搖搖頭，毫不猶豫的拒絕道：「才不要再被你當馬騎！」

    少女頓時不悅道：「小氣鬼！」

    曹植洒然一笑，又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不成想少女聽聞此話更加不高興了，怒氣沖沖道：「你就一直記不住我名字嗎？」

    曹華？

    曹植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一個人物印子終於變得清晰起來，和眼前這個少女逐漸重合。

    還真是自己的妹妹啊。

    曹植頓時笑道：「你叫曹華，是不是？」

    少女立刻轉怒為喜道：「可不許再忘了！」

    說罷便一蹦一跳的走開，留下曹植一人又是盯著地上的同袍刀愣愣出神。

    怎麼會忘？

    校場遠處是一片梅林，此時此刻，正鬱鬱蔥蔥。

    曹植不由想起從前讀過艾略特《荒原》中的一首詩：

    四月最殘忍，從死了的土地滋生丁香

    混雜著回憶和**，讓春雨挑動呆鈍的根

    ……

    曹植緊緊的握住拳頭，久久難以鬆開。

    她騎竹馬來，誰欲弄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