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回 十年埋首長安 文 / 尋歡刀(書坊)
張繡盯著賈詡面無表情的臉，緩緩道：「你早就想到今天這一步了？」
賈詡聲音陰沉，「將軍，此事我早已跟你說過，天下事，天下定，一家之長短不足以謀天下，今九州混亂，看似群雄並起無人可執牛耳，但能蛟龍出水沉潭泛起者，實則不超過三位之數，眼下曹操便算是一位！」
槍王輕輕收槍，竟是再無一句廢話，直接下馬受降！
曹植不禁瞪大了眼睛，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兩句話就把剛才還是不死不休的仇家轉眼之間搞成了自己人？堂堂槍王居然對一個白面書生如此言聽計從？
可是不管曹植如何的不相信，曹丕已然走了過去，接受了張繡的投降，拉著張繡的手，親如兄弟一般。避過曹植，二人攜手上馬，並駕齊驅，曹丕使人去宛城稟報，自己則收編了張繡三萬大軍，並犒賞三軍。
北地槍王宛城侯，就此歸於曹家，近十萬兵馬浩浩蕩蕩的往許都開去。
一月之後，逐步安定了南陽諸縣的曹操終於班師回朝，整個許都洋溢在一片喜悅之中，似乎誰都不記得了當日曾二敗南陽的恥辱。自古成王敗寇者，不止只有上位者和被踩踏的人，城與城之間，也都有著屬於自己的驕傲和歷史，作為一座城的子民，沒有誰願意自己的城郭淪為他邦的附庸。所以當今的許都，可以說是與日俱榮，光芒日盛。
而就在這座天之驕子的許都城中，曹操親自接受了北地槍王低下高傲頭顱的投降，曹操親執繡手，封其為楊武將軍，賈詡為執金吾。
而作為此次徵繳南陽的最大功臣曹丕公子，則是辭掉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執金吾的冊封，什麼都沒要，單單收編了虎豹營和飛熊軍，自此日夜練兵，勤訓不輟。
凡是出兵南陽的武，上至將校，下至普通士兵，皆都受到了封賞，尤其是虎豹營和飛熊軍，作為此次收服南陽的最大犧牲功臣，更是賞賜不斷，原本幾近凋零的兩支兵馬，得到了曹操的特別關照，並從中軍精銳中補員，重新整編了虎豹營和飛熊軍，並直接受到丕公子的親自管理，自此成為二公子近乎私家衛隊一般的鐵騎，榮耀加身。
到目前為止，中原土地，曹操近乎全得，滅袁術，伐李傕，自此揚州、豫州、司隸、荊州一部、長安、洛陽等地全部歸屬漢庭，加上剛剛收服的荊州南陽，曹操的勢力已然達到了非常恐怖的地步，天下莫不震動！
作為這莫大榮耀下唯一黯然的角落，曹植面臨著最艱難的時刻，南陽一役，自己損兵折將，且戰前斬殺飛熊軍主帥尚未通報，雖佔得宛城卻又有失城損兵之罪，甚至差點連累到整個許都城的兵力，凡此種種，無一不顯示出曹植無統兵之能且妄自尊大的性格，所有曾摸著曹植門檻燒灶的人也瞬間轉變了方向，拐了一個彎便進了二公子的府。
對於曹植此次的軍事失誤，眾人議論紛紛，甚至連江東孫氏也上書獻帝，賀完平復南陽叛亂之後竟大費筆墨的要求對此次軍事行動的負責人嚴懲不貸，之後荊州劉表，冀州袁紹、漢中張魯，川蜀劉璋等人也紛紛上表，在祝賀天子開疆拓土的同時，對於曹軍先前的失利也是進行了一番旁敲側擊的打壓。
這讓許多局外人不禁有些詫異，一場戰役損失小小的千人隊根本不足以引起如此大的關注，只是這一次事件的焦點，居然莫名其妙的轉到了曹植身上，這倒讓曹植有些始料未及，他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名揚天下，竟是以一個如此狼狽的姿態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曹操有一個專門敗家的兒子曹植曹子建！
與此同時，天下也同樣記住了一個英雄少年，第一次嶄露頭角便震驚四海的二公子曹丕曹子桓。
瞧著案前各種書，曹植苦笑著搖頭，還真是不惜一切代價的痛打落水狗呢。
「他們倒真捨得為我揮灑筆墨，南陽一敗，丟了你的人了吧？」
曹植抬頭望向廳中這個把百官上書獻帝的簡冊拿給自己看的曹大司空大將軍，語氣自嘲。
曹操轉過身，盯著曹植，「江東孫策，素有虎狼之心，在袁術死了之後，靠著周瑜、張紘等人的輔佐，自忖江東之地已無憂慮，先是在袁術死的時候在我手中拿走了九江、柴桑等地，也因許都鞭長莫及，而且那時跟剛剛出了不少力氣助我討賊的孫氏結怨也於大局不利，我這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沒計較。後來，孫伯符這條猛虎先攻揚州刺史劉繇、會稽太守王朗等諸部，後取吳、會稽等郡。少年英雄，勇不可擋，威震三江，曾經挾死一將、喝死一將，更曾於神亭單槍匹馬與名將太史慈酣戰數百合，素有「江東小霸王」之稱，繼承父業後到現在，已經在全天下人的不知不覺中成長到了可怕的地步，但我還是任其與日俱強還是不管，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曹植很意外曹操會突然跟自己說這麼多話，且問自己這麼一個問題。
「像是圈養劉備一樣？」
曹操微微一笑，道：「圈養？呵呵，如此說法倒是貼切的很吶。但你知道孫策此次為何揪著你一個小子的辮子不放？」
曹植攤手道：「問我？我怎麼知道！」
曹操歎了口氣，道：「植兒，原本奇襲南陽一來是你替父雪恥報仇，別打斷！就讓我這麼以為吧，二來是我覺得的確可行，即便是有賈詡輔佐，張繡也絕不可能想到我會不換人不換馬的殺他一個回馬槍，更何況你的行軍路線更是出所有人意料，我這才力排眾議，沒有將你調回，一方面是我真的恨透了這個屢屢拂我逆鱗的張繡，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你出遊天下一年之後有幾分斤兩。後來你莫名其妙的兵敗宛城，甚至差點死於非命，這些我都能忍受，只要你還活著，有些事情，我就不會去說，也不想去說，當然你可能以為我是不敢去說，也許吧，原本我這個敢劍履上殿的大司空就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仙人物，只是植兒，許多事情，你該學著去懂了。」
曹植撇撇嘴，愛理不理。心中卻多了一分計較，連他都這麼說了，曹植原本打算撕開臉皮的打算也就此打住，並非誰都是瞎子。
曹操難得的語重心長道：「至於江東的上書，其實還是懷恨你帶著虎豹營提前結束了仲氏皇帝的美夢，順便絞碎了天下矛頭的方向，使江東不能再暗暗積蓄力量，順便還讓我拿了袁術的家底，這危害到孫氏利益的做法，你不被記恨誰被記恨？別說你一個小孩，作為如此年紀就表現出如此能力甚至有可能繼承家業的對象，小孩也不一定安全，斬草除根沒錯，未斬草便除根更是一個狠招！至於其他人，不過是一堆趨炎附勢的宵小之徒，不過是想讓我曹某人折個臉面，順便表表忠心，混淆視聽爭取一些所謂人心罷了，你倒是不必在意這些無傷大的流言蜚語，只是這次的事情，原本我不在乎，但有人在乎，所以，我只問你，你準備怎麼辦？」
曹植突然道：「那你呢？要是我繼續裝作渾然不知呢？」
曹操淡淡一笑，道：「那麼，虎豹營飛熊軍繼續歸你，甚至我還可以用拿下南陽的名頭，給你加官進爵，虎豹營和飛熊軍的規模也可以擴大，原先的損失我可以雙倍的補進去。」
曹植放下一卷書，好奇道：「你不怕百官跟你急？」
曹操嘿嘿笑道：「你看看為父腰間有吃閒飯的傢伙嗎？」
曹植定睛一瞅，除了一條白玉蟒帶，還有一柄可以隨意出入皇宮的倚天劍！
曹植不禁笑罵道：「被罵作奸雄漢賊，不冤枉吧？」
曹操一愣，呵了一聲，道：「世人眼光不足以看我，能看清我的，連我自己都不信！」
曹植故意不去糾纏這個可能要牽扯出許多不依不饒問題的話題，只是道：「那我要是幡然醒悟痛定思痛乃至面壁思過呢？」
曹操收斂情緒，哈哈笑道：「不愧是我曹操的兒子，果真這樣，我就得罷去你所有爵位，並收去你的兵權，除了這些，我還得將虎豹營和飛熊軍交給曹丕，並替你上表乞罪！」
曹植苦笑一聲，道：「罷爵乞罪這些都沒問題，只是虎豹營和飛熊軍不能交還給曹仁嗎？」
曹操擺手道：「不止如此，連典韋都要編入飛熊軍，並擔任飛熊大將軍，同時，受轄於衛尉丞曹丕！」
曹植愕然道：「衛尉丞？」
曹操點點頭，道：「別覺得快，甚至可以是執金吾，不過曹丕沒要，這是他的高明之處，所以賈詡代替了他。」
曹植沉吟許久，終於道：「我去長安！」
曹操似乎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只是淡淡問道：「多久？」
曹植緩緩道：「最久十年！」
曹操掐指算了一下，喃喃道：「五十知天命啊。」
曹植默然不語，什麼也沒帶，退出了大廳。
出門的時候，曹植想了想，忽然停下腳步。
「如果十年還不能出來的話，就埋在長安了。」
曹操背對著曹植，沒說話，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