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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回 血色 文 / 東樓春秋(書坊)

    三人哪能想到查大成話中別有玄機,雖有幾分料想到查大成話語有詐,但聽到有活命之機,也頗有些心動。查大成一睨之下,將三人心思看的清清楚楚,輕輕一笑,向三人緩緩說道:「你們可是蠢得很了,凌雲寺的禿驢知道你們功夫不濟,只是讓你們來打聽老爺我的行蹤,你們卻偏偏充他娘的什麼英雄好漢,哼哼,現下,可殺的了我嗎,可逃得走嗎?」

    三人垂首沉默不語,攸關性命之際,倒也覺得查大成的話,無不有幾分道理。查大成又是一笑,重複道:「放下兵刃,老爺查大成決計不傷你們性命。」

    話音尚未落地,已有一名騎士棄了手中兵刃,大聲道:「原本咱們技不如人,便不該如此逞強充英雄,」後退一步,向查大成拱手躬身一禮,接道,「查大爺有好生之德,饒小人一條性命,小人自此不再回那蜀中凌雲寺,也決計不會向人透露一點查大爺的行蹤,查大爺盡可放一萬個心!」

    另二名騎士仍自緊握兵刃,一人見了同伴此舉,嗤鼻冷聲道:「你快些滾,待我回到蜀中之時,必要請恩師將你逐出門牆!」

    棄刃騎士聞言淡淡一笑,反唇相譏道:「師兄若想回到蜀中凌雲寺,還不是要與我一般向查大爺討饒乞降,哼,否則以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就是十個,一百個齊上,又能是查大爺敵手嗎?」騎士一面阿諛查大成,一面挖苦同門兄弟,一番言語甚有用心,他偷眼望向查大成時,只見查大成喜形於色,心中不禁暗暗自喜,想到自己這一通馬屁竟拍得查大成如此受用,更是面有得色,沾沾自喜。

    那被諷刺的騎士頓覺自己失言,被鑽了空子,惱氣乍生,鋼牙怒咬,手背凸出青筋,只欲窮通身之力,自鍾大言屍體之中拔出兵刃,殺了師門敗類,再與查大成一決生死,哪想鍾大言的屍首被查大成真力源源不斷充盈,便如一塊巨大磁石一般,牢牢將自己兵刃勾定其中,任自己怎生使力,兵刃始終如千斤大鼎,分毫也不為所動。

    查大成的內力並不高出三人太遠,三人研習的是凌雲寺正宗內家心法,雖只是俗家弟子,但下功卻勤,內功自有獨到之處,怎奈此時首領一死,陣腳已亂,平素專精的功夫運用不出十之一二,一交手間便被查大成搶過先機,查大成又佔了鍾大言血肉軀體的便宜,真力來往遊走其中,比平昔更是強盛了十倍百倍,三人被查大成連騙帶嚇,已認定自己功夫與其相較遠遠遜色,哪還敢以卵擊石,與之相抗?

    查大成大笑道:「哈哈,查大爺我的確有好生之德,老爺說饒了你性命是不假,可卻沒說不在你身子上留下些東西,來紀念老爺今日對你的再生之德!」身形一翻,左手仍捏鍾大言左踝,右掌跟著身形晃移,掌緣虛劈向那騎士「肩井」穴位,那騎士向後蛇避,一個「望月式」,穩住下盤,左臂為欄,右拳衝出,拳到中途,變沖為抉,一晃之間,竟向查大成雙眼襲來。

    查大成冷聲嘲諷道:「好高明的『大佛』拳法,好高明的圍魏救趙。」右掌逆著騎士拳力一撞一突,立破騎士暗藏五路後著,騎士內力反震,右拳指節竟已然筋斷骨裂,他不及將痛楚感嘶聲吼出,便已被查大成掌心罡氣抓住雙肩琵琶骨,一股更愈強烈的痛苦鑽心而來,待苦痛稍減時,騎士琵琶骨業已碎為齏末了。

    查大成將騎士向後一推,以左腳為軸,一個大轉身,仍提鍾大言左踝,吟聲笑道:「滾吧,留條性命,做個乞丐,查大爺可沒有食言!」

    騎士歪斜在地,捲縮抽搐,雙肩鮮血淋淋,面色更如炎鬼火魔一般紅的煞人,慘不忍睹。另外兩名騎士畢竟與他有同門習武練功之誼,心下早將其背叛師門,厚顏向查大成告降活命之事拋至九霄雲外,轉念之間怒髮衝冠,不顧生死向查大成呵斥道:「姓查的,有種的與咱兩個大戰三百回合,見個真章,誰輸誰贏,誰生誰死,那都不敢再有二話,你這樣殘害我的師弟,又算個什麼好漢英雄?」

    查大成眸色怪異,直視在地上抽搐掙扎,生不如死的騎士,冷笑低聲嘀咕道:「想圖痛快一死,又想自矜名聲,來個名膽雙全,世上哪有這樣便宜的事?」緊提鍾大言左踝之手猛然一鬆,撤去內力,右掌自左肘斜下揮出,重擊在鍾大言背後脊樑之上,鍾大言屍體借力一飛,將兩名騎士逼退數步,兩名騎士只覺鍾大言體內死箍自己兵刃的怪力,在一霎之間消失的乾乾淨淨,兩人對視一眼,雙足扎根,奮力一抽,白光和血液簇閃,一刀一劍,穿體出位,兩人拉開起劍式,水擊長蛟般向查大成環環籠刺過來,查大成唇角掛上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瞳仁半闔,身形若定,佇在原地不避不閃,彷彿是專為兩名騎士練劍的活靶一般,而查大成卻在自耳鼓呼嘯過的瀟瀟劍氣之中,聽見了,專屬那兩名騎士的死亡跫音。

    襄陽城繁盛自古,城外官道林蔭邊,多植梨樹,三月梨苞綻放如雪,與穹幕紙鳶,路途行人,相融相嵌,宛若名家筆下清麗脫俗水墨圖畫。

    一名十四五六年紀少年與一四五十歲上下年齡半老不老的侍者,長久駐足官道邊沿如茵草毯上,仰臉賞看湛藍穹頂中,信馬由韁般往來雲空,無拘無束的紙鳶子。

    看了片晌,那少年長喟一聲,垂下頭來,侍者見狀,急急用手在少年背上柔撫幾下,待少年一陣輕咳後,方才緩緩撤去手掌。

    少年面龐若雪,修眉如黛,一雙琉星般明眸更賽的上傾城女子的剪水雙瞳,他向侍者緩緩點頭,微微一笑,以示謝意,薄唇輕啟,爾說道:「趙二叔,多謝你了,自我省事以來你便照顧我這百病纏身之軀,唉,也不知礙了趙二叔你多少大事,荒廢了趙二叔你多少載寒暑的武功,時時刻刻想來,我可真是,真是慚愧的很。」將要封閉的尾音之上,竟真攜有一二分慚愧之意。

    趙二叔哈哈一笑,嗓音煞是恭謙:「二公子哪裡的話,這可是太見外了些,小人原本就是襄陽趙家府中的一個小小奴僕,承蒙老爺夫人看得起,教授了些武功與小人,又抬舉小人來服侍二公子,這可真是小人前世前前世修來的道行,二公子說來這樣的話,可真是要折煞小人了!」趙二生得一副粗豪壯邁的嗓子,但與趙二公子言談舉止間,竟生生將獷然如鐘的語音磨壓為官家鴻儒不溫不火,不緊不慢的清音,聽來古里古怪甚是滑稽。

    趙二公子單名一個襄字,自小便出落的若饒有姿色的女子,渾無半點男子漢的陽剛之氣,又兼身子孱弱,不能習武,性子秉骨中格外喜靜。琴棋書畫,詩詞曲賦,更是無一不通,無一不精,趙襄之父趙徽對次子本就寵溺,見其對武功拳腳沒有絲毫稟賦興趣,便也不存半分強逼趙襄舞槍弄棒的意思,心底又尋思趙家武學衣缽有長子趙陽繼承,次子熟讀聖賢,考個功名,光大祖宗,也不乏是美事佳話一件,可不曾想趙襄天性瀟灑不羈,對甚麼「子曰」「聖雲」也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顧,獨獨渴慕陶潛,李白,與今朝柳永一類風塵異人,浪跡隱士,那自然是考不取功名的了。趙徽也不知為這事暗暗歎息扼腕了多少回,但終還是愛子之心更深,由他自己去了。

    趙襄嘴角現出一淺梨渦,岑目極遠,右手玉笛般不落瑕疵的指節,指著幻變雲林中一葉隼形紙鳶向趙二叔興奮道:「二叔,你看那鷹,」三月春風如尚不更事稚兒的心,說變就變,平地裡便毫無由來旋起一股暖人陣風,那隼形紙鳶被風力所催在雲林間從心縱跡,不多時便已隱隱約約,或現或匿,趙襄眸中驚喜瞳色如煙花般漸漸冷卻,他太息,又似自言自語,又似向趙二叔傾訴道:「你們均知我喜好古人遺下的些詩賦章,可又怎麼能知我實是與古人同病相憐,李長吉,杜少陵哪一個不是胸懷兼濟天下才情的大賢大能,而卻又身為手不能縛雞的青衣秀士?我又何嘗不是這樣,能銀鞍照白馬,能千里不留行,能像兄長一樣攻習我襄陽趙家神妙武功,我趙襄還用讀甚勞子詩詞歌賦?」

    趙二叔在一旁聽著,心中不禁對這個素來溫爾,彬彬有禮的弱二公子平添了三四分欽佩景敬之意,暗自道:「二公子不愧是老爺的兒子,要說二公子習武的筋骨體力之限著實遠遜常人,但這等偉岸豪放的襟懷,天下英雄如蟻,又有幾人能比的上?」

    趙襄轉眸眄了兀自愣神的趙二叔一眼,又如平常般溫語道:「趙二叔,方才出門前你告訴我,隆中來了神醫可以醫治我先天陽氣不足的頑疾?」

    趙二叔回道:「是,二公子啊,說起這位神醫,在江湖上可是大有來頭呢!」

    趙襄截下趙二叔話頭,微微一笑,笑音尾處甚是淒楚:「趙二叔,我自有生之來,除了一筆一畫,中規中矩的方塊字認的最多之外,認得第二多的便要數這神醫了,可也沒見哪一個濟世懸壺,醫道高明的神醫能治好我這先天頑疾的,我看咱們還是回去吧,免得家嚴家慈擔心的好。」

    趙二叔撓撓腦袋,堆笑勸道:「啊,二公子,回去可不成,這位神醫可比不得二公子之前所見的那些庸醫,就算是老爺夫人聽了這位神醫的名頭也得佩服三分呀,二公子你看,咱們走到白掌櫃的酒肆中歇歇腳,在向西走一兩里路就到隆中了,這位神醫可是性情中人,脾氣古怪的很,行蹤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他若斷出二公子症狀,再點一點頭,二公子這病必被這位神醫妙手回春,藥到病除,二公子,二公子便再也不用被這病魔纏身了!」談吐語言間,趙二叔早已攜著趙襄展動身形,向那酒肆去了。

    趙襄也知趙二叔是盛情一片,十餘年朝夕相處,他兩人早已情逾父子,趙襄更不忍去拂趙二叔好意,只得低歎一口氣,任自己這死馬再被活醫一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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