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而奇異的安靜。
靜的可以聽見繡花針落地,靜的可以聽見人的吐納呼吸。
風雷五彪停止了動作,因為他們在一瞬之間便完成了彭意晴交給他們的任務。
「哈哈哈,」信步踱了踱,諷聲笑道,「趙暉,你大概從來沒有想過,會死在我彭意晴的手中吧?這可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禍福旦夕啊,哈哈哈,在十殿閻羅的面前,在你趙家列祖列宗的面前,你就認命了吧!你死的好!你死的太輕鬆!我簡直想將你在生生再剮上個千遍萬遍!」
頓了頓語鋒,格格一笑:「不過既然你已經死了,那我們的恩怨便一筆勾銷了,」目光一環,冷冷落在了趙襄震驚、苦悶、悲傷、不信,雜糅種種複雜表情後的雙頰,「雖然與你的恩怨一筆勾銷,但是你的兒子也得陪你一起死了!本壇雖然是一介女流,但也知道放虎歸山,縱龍入海的危害!」
「撲通」一聲輕響,打碎幾乎令人窒息的瓊靜。
趙暉業已是血肉模糊的胸口,滑落出一枚小小的木製令牌來。
彭意晴黛眉一挑,認出這巧小木製令牌正是方才趙暉用來化解自己「蟲粉」藥力的「香木神牌」!
「咳咳……」
極快拾起「香木神牌」,握在手中把玩思忖:「沒想到盟主大人的『香木神牌』竟為趙暉承受了風獨鶴『五丁神掌』的大半威力,而救了他一命,這是天意?是天不想讓趙暉死?」攥捏「香木神牌」的手掌緊了一緊,掌中凝固血塊不禁掉落,「哼,不過這世上哪裡又有天?即使有,那老天也是專門幫著壞人欺壓好人的臭天!我彭意晴就算逆天行事,滅了襄陽趙家一門又如何?」
「這女人殺了父親,殺了二叔……」趙襄的身子由於憤怒簌簌抖動,眼簾默然含淚,緊抿嘴唇,狠狠盯著彭意晴,心頭萬千語緒卻生生卡在喉頭,一句也說不出,「她是我家的大仇人!趙襄啊趙襄,你一定不能死了,你要為爹爹和眾位叔叔報仇!要親手將這惡毒女人的首級砍下來……為爹爹報仇!」
「望什麼?」
衣袂微動,飛身箭步,如一簾煙雨般躥到了趙襄趙陽面前,血手一揚,輕巧靈動的向趙襄右頰摑來。
趙襄血氣上湧,心下惱怒,縱橫玄力,攢動腳步,向後疾閃。
趙襄這一閃之速,算得上迅捷,不想彭意晴的手掌來勢竟比趙襄的身法更加輕快靈活。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趙襄的右頰便已被彭意晴一掌不偏不倚的正正摑中。
「臭小子,你的父親雖然還吊著一口氣沒有死,但是也保護不了你們兩個小崽子!我要殺你們,只是舉手投足般容易的事,本壇勸你一句,識時務者為俊傑,明白嗎?」目光冷冷投向遠方,傲慢孤高的開腔說道,只將趙襄趙陽當作這場慘烈大戰後,調侃開心的玩物。
「趙襄何懼一死?你這妖婦,若要殺小爺我,動手便是,小爺若是皺一下眉頭,在六道輪迴中便永遠做牛做馬,做豬做狗,萬世不能為人!」趙襄身為大家公子,包攬經卷,甚有涵養,甚至連市井鬥嘴罵人的法子也不是很懂很會,此時見了滿室慘狀,盛怒之下言語也不甚惡毒。
「殺了你,」彭意晴嘴角懶懶一歪,淡聲道,「那豈不便宜了你?本壇無比精明的人物,會讓你得這樣一個大便宜?」
「是了!」趙襄默然垂首,暗自思量,「我趙襄若死,便看不到娘親還有兄長受苦受難的模樣,也聽不見江湖上的好事之輩對我襄陽趙家的冷言冷語,我不能死!如若這時候被彭意晴一掌斃了,趙襄你與那等貪生怕死的懦夫又有什麼區別?」
一番道理想通,竟連心頭悲傷也稍稍減去了兩分,昂然毫聲說道:「彭意晴,你殺不死我的!」
彭意晴微笑說道:「好啊,那本壇便試試,本壇的粗淺功力能不能將襄陽趙家高貴的二公子宰了!」
身形一轉,袖口膨脹激湧出夾雜著血腥氣息的陣陣烈風,左掌倏然變拳,向趙襄左胸心房佯擊而來。
趙襄見彭意晴這一拳來勢不快,精神稍稍一振,抖擻身形,側身閃避,不想彭意晴右掌一兜,五指箕張,宛如巨大血紅色的蜘蛛般,緊緊抓附在了趙襄喉頭「將台」死穴之上。
「哈哈,二公子,你說本壇要殺你是不是舉手投足般容易的事?」絲毫沒有忌憚的鬆開束縛趙襄「將台」穴位的手掌,漫漫踱步,淵亭嶽峙的望著趙襄微微笑道。
「咳咳!」伸手搓揉喉頭「將台」穴位,不自禁猛烈咳嗽,彷彿要將心脾肝臟也一齊咳碎了。
「彭意晴一時還不會殺我?」將咳嗽作為掩護,偷偷睇了彭意晴兩眼,又轉眸剜了羅剎金剛般的風雷五彪兩眼,想道,「她若要殺我,便會乾脆的對風雷五彪發號施令借他們的手將我殺了,現在是想像貓玩耗子一樣,將我活活玩死!說到底,我趙襄還是免不得一死,與其受盡彭意晴的侮辱而死,不如自己死了乾淨……不行,如若死了,我便不是懦夫了?韓信昔日受的了胯下之辱,將心智磨礪的超乎常人,才能開創日後那般偉業!我趙襄就算是受了彭意晴的胯下之辱也絕不能再起輕生的念頭!」
「也罷,」彭意晴的眸光只是在趙襄面頰上輕輕點了一點,便好似渾然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古人云:『士可殺,不可辱。』你終究是堂堂正正的大家公子,本壇方才有辱於你,著實對不起的很!」
右掌緩緩抬起,掌顛蘊藏勁力大墳而出,沒有絲毫徵兆的向趙襄胸膛拍擊而來。
「她要殺我?是看穿了我的思想嗎?」趙襄愣愣出神,幾乎忘了躲避,「本想將計就計,留得一條性命,再圖雪恥報仇,這一下,可全都落空了!若還有來生,我趙襄與彭意晴便是不共戴天的死敵!」
慘然一笑,略顯稚嫩的面容,寫滿從容釋然,沒有分毫懼色,面對足以奪取自己性命的掌力,竟如老僧入定,道士飛昇般恬靜,安詳。
「女居士如要殺人,也得等老道向你化緣之後!」
沛然清音自隱壇大殿外緩緩傳入,就像一尊薄酒,一杯清茶。
彭意晴心中雖驚,但對這清潤嗓音有著說不出的好感,掌力不由自主的一收,抬頭眺目,凝望遠方,友好的長聲說道:「敢問道長是哪門哪派的高人,光臨小女的區區隱壇真是不勝榮幸,蓬蓽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