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回 突破 文 / 東樓春秋(書坊)
「襄兒。」
只是兩個再普通不過的單音，自無邊無垠的黑暗虛空中平穩遞出。
「您是……」
微微一愣，宛若夢幻。
「父親？」
眼簾前的黑暗在這一時刻無比的清晰與亮堂。
儒的眼，孤傲的唇，慈祥的神光，飄逸的衣裳，一齊出現在趙襄面前。
「父親……怎麼會是你……你也怎麼會到這樣一個地方來……」
喉頭之中半句「您不是業已在襄陽城中往生辭世」卻怎樣也說不出口。
「襄兒，」
一聲與方才別無二樣的呼喚聲。
「你可知道這個地方是哪裡？又為什麼這樣黑暗？以至於沒有一點亮光，讓為父不能看見你，你也看不見為父？」
「不……不知。」
眸中散射瞳光空空蕩蕩，趙襄自在黑暗中摸索著發現趙暉的一霎，腦袋之中便早已成為一片空白。
「孩兒不知是因為何等緣故，身體內的『易水寒』掌毒驟然發作，爾後，便到了這樣，在然後便看見了父親您……」
在趙暉武功與威名的照耀之下，趙襄渺小宛如滄海一粟。
「為父來告訴你。」
截下趙襄話鋒，一字一字認真說道。
「這裡是襄兒你的內心，是離生命最近的地方，同時也是離死亡最近的地方！」
聞言又是一愣，略有些瞠目結舌著說道：「可是父親……襄兒……襄兒又怎麼可能能夠進入到自己的內心之中？這一切……未免也太過荒唐了吧……」
「可是，」
輕輕一笑，淡淡搖了搖頭。
「事情卻的確是這樣，因為為父已經死在花普淵的掌下，而只有在你的心中，為父才活著！」
「那麼父親，襄兒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因為你的**，正處在一個死亡與生存的臨界點，而你的靈魂為了不讓你的**被花罡雨那廝的『易水寒』掌毒折磨致死，便將你送到了這裡，所以你才能夠看見為父！才能夠在這裡感覺不到半分『易水寒』掌毒帶給你的痛苦！」
「原來如此！」
微微點了點頭，旋即問道。
「父親，那麼兄長呢……他又在哪裡？」
趙暉音色微變，良久方才有些支吾的說道：「陽兒……陽兒大概還沒有死吧……也許他尚還活在世上，所以在你內心之中才見不到他。」
「兄長竟然沒有死？」
心中微微一凜，但趙暉所說的話對於趙襄便是絕對的權威。
「如若兄長沒有死，他又會在哪裡？不過怎麼可能？兄長的左胸心房之上的傷口與血洞是我親眼看著花普淵刺出來的，難道還能有假？縱是一個人的武功臻入怎樣的境界，沒有心跳也是絕不能活著的啊！會不會這只是我自己的臆想，會不會連眼前的父親也只不過是我在被『易水寒』掌毒，折磨近乎死亡之時出現的幻覺？那麼我為什麼可以動？為什麼沒有疼痛之感？」
「襄兒！」
趙暉的嗓音略微低沉了些許。
「你是不是很害怕，在你體內的那一股『易水寒』掌力？」
趙襄回過神來，快速思索著道：「我是不是很害怕這股掌力……這股掌力折磨了我足足十五年……如若沒有歸雲大師出手相救，並且賜予我他凌雲寺的妙藥靈丹『九轉易玄珠』，我還會被這掌力繼續的折磨下去……這掌力……我怎麼可能不害怕……以我現在的實力，是怎麼也不可能戰勝他的，之前沒有發作大約是因為我體內在修煉玄秋老真人傳授的『道德經』劍法之時，積攢下了數目不小的玄力，而強自壓抑著『易水寒』掌毒發作的勢頭……可現在……我趙襄可以說的上是一貧如洗，莫說傷人斃命的玄力，總是護體的真元也所剩無幾了，又能拿什麼去壓抑『易水寒』掌力？呵呵，大概現在痛苦的暫時消失只是迴光返照了吧！」
旋即有些沮喪的張口答道：「父親，並不是襄兒害怕這股壓藏於襄兒體內的『易水寒』掌力，而是現在的襄兒已經沒有力量來與這股掌力周旋了，現在襄兒好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看著這股玄力搗爛襄兒的丹田氣海，然後，眼睜睜的任由他將襄兒身體內的每一個穴位與經脈碾的粉碎……因為襄兒已經沒有力氣了，或許，襄兒這一生便早已注定了與武道無緣，大概這也是命罷！」
尾腔之中夾雜著業已竭盡消亡的意志力所發出的苦笑聲。
「襄兒，原來你果然還是害怕這股力道的！」
在趙襄長音吐露之後，趙暉的聲線變得更加深邃與凝重。
「襄兒，其實你並沒有理由害怕這一股纏繞了你十五年的夢魘，因為今天它所帶給你的疼痛，已經是這股『易水寒』掌力的強弩之末了！歸雲大師注入你體內的『菩提功』勁力雖然時日不長，但卻使你體內的『易水寒』掌力威力減弱不少！襄兒，不要害怕！現在你需要戰勝的，只不過是這十五年來在你內心深處逐漸成長的自己！」
「我自己？」
趙襄緩緩垂首，有些頹然的自嘲笑道。
「我一出生便被花罡雨的『易水寒』掌力所禁錮著，到了能夠習武的年齡卻沒有分毫能夠習武的根基……我的氣海宛若漏斗一般儲藏不下半分玄力，我的拳頭沒有力氣，我跑不快，我跳不高，我在整個襄陽趙家中便如廢人一樣……縱然大家全都沒有說破我也是明白的……所以我只好竭力的表現出自己對武道的不屑，竭力的去讀誦詩詞，暢觀青史，竭力的在大家的面前隱藏起一個真正的趙襄……如若沒有歸雲大師，我不知道我是否可以真正的忍受住在體內如潮水一般的『易水寒』掌力，我也不知道，我是否能在不能習武的日子中，真真切切的活下去，也不知道那些歷史詩詞我到底還可以看多久！父親，你知不知道，我不甘心，因為我是襄陽趙家的子嗣！我是趙子龍的後人！我又怎麼能夠心甘情願的棄武習？我又怎麼能夠忍受在父親您最窘迫的時候幫不上您一點忙？」
音色中也一再悄無聲息中夾雜了為數不少的淚色！
趙暉看不見趙襄的淚，但卻聽得清。
宛若石破天驚，又宛若振聾發聵！
「襄兒，」
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淡音。
「你現在已經不是一如十五年來的那個少年了！你可以幫上為父很大的忙，你的稟賦甚至令為父也望塵莫及！」
頓了一頓，一字一句極慢的說道。
「你現在業已是涅槃過的趙襄！是整個襄陽趙家的希望，倘若你不能夠將這股強弩之末的玄力收服為己所用，日後又怎麼能夠重整我襄陽趙家？襄兒，你聽見沒有？你已經不是以前的趙襄，你是在萬丈紅蓮之中浴火涅槃後的趙襄！你一定可以的！一定可以將你體內的『易水寒』掌力收服為屬於你自己的力量！一定！」
眸光在一瞬間便的莫名的茫然，良久，緩緩合起了眼瞼。
「我已經不是從前的趙襄了？」
淋漓潑墨的長卷自趙襄眼簾之前展開。
「我是涅槃之後的趙襄？」
襄陽城外的客棧，掌櫃與小兒，趙二叔與歸雲大師，花罡雨與父親，剪影一般出現在閉合眼簾前的暗色虛空之中。
「我能夠幫上父親的忙？我的拳……能夠有力氣的揮出，我能夠跑的如兄長甚至父親那樣快！我能夠跳的宛若猿猴一樣高……原來我當真與原來不一樣了！」
歸雲大師毫無私心的贈送自己凌雲寺中極為珍貴的「九轉易玄珠」藥丸。
「風雷五彪」與父親的死鬥。
玄秋真人在搭救自己之時，極為巧妙的傳授自己高深的武藝。
「原來有這麼多的人在幫助我……原來我當真與原來不一樣了啊，我趙襄已經成為了襄陽趙家的希望，我趙襄必須擁有能夠利用雙肩承受起關於襄陽趙家一切的力量！我趙襄……我趙襄此時已經不能夠被這一股小小的『易水寒』掌力便嚇得畏手畏腳！這股掌力還是原來的掌力！而我卻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我又何必害怕……何必害怕一個已經早已被自己踩在腳下的東西？」
指節間莫名的流轉著一股充滿暖意的精純力量。
「我趙襄！一定要收服你！讓你永遠的被我踩在腳下！永遠的！不能夠在戕害我！永遠不能！」
抬頭轉身，深邃的暗色之中已然出現一個逐漸擴大的缺口。
光芒便自這個缺口射入。
宛若刀劍，宛若鞭繩一般，狠狠叱撻於趙襄雙頰之上！
眉宇宛若一雙極為鋒利的快劍，眸中的神光，業已精準的聚焦於缺口之外的「易水寒」掌力之上！
錐形的足以在一息之間奪取趙襄性命的掌力！
「今天，便是我與你算清這十五年來新仇舊恨的時刻！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緊攥的拳頭發出「格格」的響聲！
而趙襄的眼神，已如尋覓到獵物的斑豹、飲風於天際之巔的鷹隼！
尋找著一個天衣無縫，一擊必殺的絕好時機！
「喝！」
怒聲一喝，瞳張如圓，鬚髮皆揚。
身後的黑暗，在這一時刻，驟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