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回 收穫 文 / 東樓春秋(書坊)
身後的黑暗業已幻化成為了一片極為刺眼的亮銀色。
而身前帶有缺口的虛空業已在一霎間，充斥進了足以令人恐懼的血腥色彩來！
「只有這一次！只有這一次的機會，能夠讓我將他重新踩在腳下！不能輸！」
血液的腥臭氣味，便在這一時刻鑽入了趙襄鼻息之中。
眸色如定，宛若鋼鞭一般直直環勢著錐形玄力四周的每一個角落與角度。
「要怎麼樣才能夠將這股玄力踩在腳下？如若單靠硬拚……是絕對不可能的，以我現在週身所聚集的力量，只怕還不能夠在這玄力的手下走下一回合！但是正如父親所說，這股玄力的勢頭已經完全比不上十五年之前了！方纔所帶給我的疼痛也不過是困獸之鬥與迴光返照的力量而已！如若我的意志不死，便絕沒有可能被這股力量所吞噬和打倒！」
平穩呼吸，淺淺吐納，自氣海丹田之中極慢的縱升起一股算的上深純的玄力來！
「原來我還有力氣！還有不少的力氣！只能夠運用這些玄力，在這一擊之內將『易水寒』掌力消滅了去！絕不能有什麼過多的拖延……否則……我趙襄的性命也會被他硬生生的拖垮了去！」
身處幻境之中的趙襄體內，竟然生長著一個完整無損的氣海丹田。
「一擊……可是我並不知道他的弱點……」
充鬱於「易水寒」錐形玄力之中的些許靈性，已然在逐漸擴大的缺口之中精準的瞄準了趙襄上身十四處致命穴位！
「他已經發現了我……那麼此時的我，便是絕不能後退一步了的！」
劍眉朝向眉心緩緩傾斜，雙拳業已在思緒之間本能的捏為一雙鐵錘狀。
「如若後退，必定會出現破綻，出現破綻……此時此刻是絕對不允許我在這股力量之前顯示出破綻的……如若有半分的閃失，那麼等待我的便是死亡……死亡固然痛快，但是在身死之後，我又如何去九泉之下，面見我襄陽趙家的列祖列宗？」
左近的空氣，隨著錐形玄力的推進，排山倒海般朝向趙襄無形的威壓而來。
「獵物……現在的我，只不過是他眼中一隻業已吃定的獵物！」
咬牙凝目，眸中凶光宛如鱗片般朝向錐形玄力層層遞出。
「但是，他應該是我的獵物才對啊！如若我終會被它所吞噬，又何必做上這樣一番無用的抵抗？又何必……死的這樣痛苦？」
「受死吧！獵物是你才對！」
竭聲長喝，黑髮張揚！
微微扭動足踝，身體之上的每一個細胞與器官均開始緩緩的開張為最適合戰鬥的狀態！
「只有一次機會！而我又不知道他的弱點所在……還是誘敵深入好了！」
鐵錘般的拳頭之上，淺淺的凝罩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芒！
那光芒裡包藏了趙襄身體之上所有的力量！
「只有一次機會！只有一次！」
有些神經質的重複著同一句話。
錐形玄力已經完全清理乾淨了將會阻礙自己於趙襄戰鬥的一切障礙！
出現在趙襄眼簾之前的，是一片光禿死寂的曠野！
「這股『易水寒』掌力也在盡可能的少耗費不必要的力量，看來他也在積攢著力量，呵呵，也許他也想將我一擊而殺！他的力量，只是看起來比我強大罷了！他在我的身體之內寄居了十五載寒暑，早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更何況，花罡雨那廝的武功不甚了得，想來在十五年前更是不盡人意的！哈哈，受死吧！縱然你雜糅著吸納了歸雲大師『菩提功』的力量，但終還是不能改變你業已是強弩之末的事實的！」
趙襄拳巔之上淡金色的光芒，囂張的向外擴張，只在數十息之間，便在趙襄雙拳左近凝固為一雙甚為堅硬的金色拳套！
「只要他動，我便跟著他動！」
將心一橫，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旋即，是雙方在默無聲息的靜野中無言的對峙！
趙襄的瞳孔伸縮到了一個竭盡極限的弧度！
「如若他有眼，恐怕也會像我看著他一樣的看著我！」
指節輕微的搓動，牙關已經開始不自禁的顫抖。
「可是，可怕的是……他的眼並沒有長在臉上，而是長在心中！心中有眼遠遠比臉上有眼要可怕的多！」
胃囊收縮，深深吸起一大口氣，旋即淺淺吐出。
「為什麼他還是沒有動？他是在猶豫著什麼嗎？還是像我一樣的在以逸待勞？為什麼他的行為總是與我的行為這樣的相像？而又為什麼我總是猜不到他的下一步棋會走在何處？」
時間在趙襄的思索中，飛速的轉動了五息！
數倍於趙襄力量的錐形玄力，業已開始緩緩的移動！
「開始了！他開始動了！」
不自禁的攥拳，環護於趙襄拳掌的金色圈套亦在這一時刻顯得緊張的急劇收縮。
「雖然動的慢……但是我卻清楚他的速度！」
足尖斜點，不回頭的將身形倒掠出去。
「不能夠掉以輕心！」
思緒起伏不定之間，錐形玄力便真如一根極為鋒利的冰錐般朝向趙襄方向躥了過來！
「果然！」
微微頓挫身子，凌空轉動半周，朝向錐形玄力右方空虛處穿刺而去！
「這一著雖然有些冒險！但是這個險卻值得我一冒！」
急速進擊的同時，竭力保持身子與脖頸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身體內的不竭不衰的玄力自氣海中縱出，近乎瘋狂的朝向趙襄拳巔湧來！
「力量……這些力量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抬手，環護手掌的拳套業已在凡幾玄力湧入之下，幻化為了一副黃金般雄偉的甲冑！
「這些力量……又為什麼會在我的手掌處凝聚？又為什麼會變成鎧甲的形狀？為什麼？我的身體之中應該是從來沒有這樣一股力量！它們是從何處來的？而且我通身的武功應該被上官廢廢去了才對！又怎麼會有力量來施動身法，來製造玄力？這是夢嗎？這個地方到底是哪裡？我……我趙襄是否還活在這世上？」
腦海中所思所想稍稍紊亂，與「易水寒」所幻化錐形玄力交鋒一合，便被他搶過了先手！
「不好！」
心中急聲喝道。
「趙襄！此時怎麼容得下你胡思亂想？你的性命可全在你的手中！現在被這股玄力搶去了先手，你便被動了許多！難道你不知道？更何況這股玄力可以在你之前便洞察你的想法！如若再失手一次，只怕你便要在這裡屍骨無存的死去了！你難道甘心嗎？大丈夫本便不應該這樣死去的啊！」
玄力自週身發散，左近虛空皆為之一震！
「只有一次機會了！」
身心幾乎沒有預兆的極快一轉，足尖借虛空之力點出，只在眨眼間便朝向後方縱掠出了三丈五尺！
「這一次！」
雙眸神光，宛若眄見鮮血的野獸！
「無論怎麼樣！」
「易水寒」所化錐形玄力亦是反身一彈，刃鋒向外，對準趙襄右側身形猛劃而來！
「一定不能輸！不能輸給曾經被我踩在腳下的東西！」
趙襄與錐形玄力的距離只剩下短短一尺！
「擊碎他！」
思緒未甫，一人一力的距離便縮近在了八尺之內！
「就算是與之玉碎！」
趙襄身體上每一個屬於戰鬥的基因終於被「易水寒」掌力最大化的激活了出來！
「也要絕不吝嗇的將他踩在腳下！雖然只有幾個月，但你卻已經是我趙襄的手下敗將！我絕對不允許我襄陽趙家的人輸給自己曾經的手下敗將！」
只是稍抬眼簾，便可以十分清晰的看見「易水寒」錐形玄力之上遍佈的宛若冰霜卻又神似奔雷閃電般的顏色與紋路！
「還不夠近！」
趙襄壓抑著自己的力量！
「還不夠！這樣的距離，一定會被他很輕鬆的化解掉的！」
眼瞼被「易水寒」掌力所迸發出的巨力逼的緩緩閉合！
「還不行……縱然被他逼的睜不開眼，也不能夠在這時冒險！」
旋即撲面而來的足以令他窒息的陰冷氣流！
「還差……還差一點！」
心中默默的精準計算！
鼻息業已被全然堵塞，只能時不時張口吸氣。
「差不多了！」
陰冷氣流之中驟然沖趙襄面門刮出一股炙熱勁風！
「就是這個時候！應該這個時候出手！」
力道已然與自己的拳渾然一體！
幾乎沒有弧度的拳點，正正與「易水寒」玄力極為鋒利的刃鋒觸碰！
寂靜的曠野變得沸騰！
因為拳與錐而發出的金聲玉振般的聲響而沸騰！
「打中了！」
心中一陣狂喜！
「看來馬上便可以將這股勁力瓦解去了！」
右眸業已奮力睜開，而眼前的場景卻足以令趙襄心中執念化作一抔灰粉！
「怎麼會這樣？」
錐形掌力的刃鋒業已由著趙襄右拳覆蓋甲冑的紋路，不疾不徐的切刺了進去！
「難道是我的力量不夠強嗎？為什麼我會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已經足夠將『易水寒』掌力踩在腳下了？難道是錯覺？不可能的！這世上哪裡會有這樣清晰的錯覺？是不是因為我出拳的一瞬間露出了破綻？但是計算了那麼久的拳招，又怎麼可能會有破綻？這股力量是沒有我想像中那麼強大的！我絕沒有理由輸給與自己實力伯仲的東西！絕沒有可能！」
宛若霜雪的刃鋒，便順著趙襄的指縫，將環護其右手的黃金甲冑零碎為了無數淡金色極為好看而淒艷的塊狀晶片！
「我輸了嗎？」
腦海中一片空白！將眼簾前的場景幾乎也過濾了去！
「沒有理由輸的！」
嘶聲大吼！
「我沒有理由會輸掉的！」
血液自右手指掌間滾落！
「難道這便是我的宿命？難道我趙襄這一生的短短際遇統統是上天給我開的玩笑？讓我一次又一次的看到希望，然後又讓我看見比希望更加恐懼的失望？是為什麼？難道我襄陽趙家便當真要在此衰落？這樣可不行！不行！」
身體由於脫力，重重摔在了地面之上！抬右手來看時，幾乎已經全然感覺不到右手的重量，沾滿尚溫血液的手掌幾乎已成為身外之物！
「我的手……我的力量已經被『易水寒』掌力消磨去了一半！」
身體開始微微顫抖，一股從所未有的恐懼一剎那間將趙襄的整個思維合圍了起來。
「還剩下另一半力氣……但是這另一半力氣又能夠幹什麼呢？」
屬於「易水寒」掌力的寒意，自趙襄眼簾湧入，隨即將之均勻到了趙襄身體內每一個穴位與每一條經脈之上！
「抵抗……但是為什麼我的抵抗卻對著顧力量絲毫不起作用……為什麼他能夠那樣輕易的便將我的勁力破解了去？」
竭力將心中的恐懼放逐到心房中一個較為僻靜的角落，靜心思考。
「是不是我方纔的那一拳裡……出現了破綻？」
合上眼眸，殘破的圖景自趙襄腦海中緩緩回放。
「沒有破綻？」
眼角已經泛出些許赤色！
「為什麼我看不出其中的破綻？難道是因為壓根就沒有破綻？但是沒有破綻，這股『易水寒』掌力又是怎麼破去我的拳力的？」
神色有些可怖，聲線業已在不知不覺間有些癲狂。
「不可能的！既然我看不出破綻！那麼他也絕對不會有理由看出破綻的！」
錐形玄力宛若飛仙般高高懸置於虛空，似乎在不屑的睥睨自己的獵物臨死前掙扎的表情！
「還有一半的玄力！如若輸了，趙襄便會從此在這世上銷聲匿跡……不對應該是身死魂隕！」
嚥下一口唾沫，睜眼正正逼視半空之中的錐形玄力。
「應該站起來！」
起身，拭去嘴角血跡。身體在跌落地面之後，驟然間重了許多！
「身法上的優勢，已經不存在了！力道方面此時也許我已經完全落了下風……」
拭去嘴角血跡之後，思維不覺清晰明朗了許多！
「但是，這股『易水寒』掌力似乎也弱了不少！」
如隼般的瞳光聚焦於「易水寒」掌力刃面之上時，「易水寒」掌力便朝向趙襄再一次衝鋒過來！
「果然，他的身法也慢了！」
有些安心的微微一笑，似乎暫時的忘卻了右手上的疼痛。
「既然這樣我便也沒有什麼好值得害怕的了！」
左拳緊攥，環護於拳面之上的光芒更愈耀眼！
「拜託了！如若你還想要能夠揮擊出有力的弧度與令人聞風喪膽的招數，那麼便必須先戰勝眼前的敵人！」
拳面之上的淡金色逐漸變作更深一分的金色，再一次變作幾乎鋼鐵的暗色！
「沒有什麼好怕的，最多也不過是一死而已！」
業已真切的放縱生死！
「殺！」
徹天長喝聲，足夠將趙襄喪失的信心補滿！
閉眼，出拳，拳鋒拐出一個妖艷的弧度！
「現在便拜託你了！」
眼眸前是一片無底的黑暗，而趙襄的拳力已然化作了這黑暗中的一瞥！
「這一拳！一定沒有破綻！一定不會有破綻！」
皺眉側身，精準的避開了「易水寒」掌力所襲迎而來的鋒芒！
「殺！」
又是一聲斷喝！
堅不可摧的「易水寒」掌力之上，已然開始出現宛若蜘蛛網一般的裂痕！
鋼鐵般的暗色衝撞上了霜雪般的冷色！
「扯碎他！」
心中的吶喊帶動足步飛行！
趙襄開始依仗著無比堅硬的玄力在未被命名的曠野之上橫衝直撞的進擊！
「一定要扯碎他！將他踩在我的腳下！」
吼叫聲近乎野獸本能的嚎叫！
拳力終於印入「易水寒」掌力的刃面！
相持！
「易水寒」掌力，開始微微搖晃。
趙襄左拳拳力也開始緩緩的顫抖！
「看來他也要沒有力氣了！」
視線遠遠低於拳點擊打出的上方，此時只能隱隱的自唇角出擠出一抹得意的笑意來。
「我也要沒有力氣了！但是我卻不會輸！我要將這十五年來的痛苦加倍的償還給你！」
牙縫間的音色，清晰的傳出！
「破！」
趙襄左拳微微向後回縮，「易水寒」掌力吃力太老，本能朝向前方傾倒。
只是這一刻！
趙襄的拳力幾乎沒有空隙的再次擊打了回去，再一次猛力陷入了「易水寒」掌力出現裂痕的刃面一角！
「破！」
壓抑十五年的怒火，終於在這一刻毫無保留的釋放！
步伐向前交錯跨出，趙襄拳面環繞鋼鐵般的暗色幾乎要將整股「易水寒」掌力生生吞噬下去！
「我……我終於還是將他踩在了腳下！」
唇角處十分不經意的抽動了一下！
「我贏了……」
拳巔之前巨力逐漸瓦解，環護於趙襄拳面的玄力亦逐漸聚斂。
「一切……都結束了啊！」
身子微微有些勾躬，向後踉蹌數步，跌坐於地面之上。
「終於……終於結束了！」
散發深重寒氣的「易水寒」掌力，業已在曠野之上七零八落，零碎不堪。
「結束了……」
趙襄仰面而倒，倦然合眼睡去。
「『易水寒』掌力……在……在我身體之內……永遠不可能在向我挑釁……我終還是贏了……」
邃靜的曠野，只聽得見趙襄略有些急的呼吸聲。
「累了……沒有想到……會這樣費力……會這樣的累……」
一股極為陰冷的玄力自「易水寒」掌力殘骸之上，緩緩蒸騰。
而趙襄卻全然沒有料到這一幕的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