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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章 孤單的理想 文 / 腐草流螢

    北方的冬天並不完全是冰雪的世界,亦有陽光燦爛照耀的日子。

    或許之前下了太多的雨雪,將所有的雨雪都拋灑盡了,在這一年的最後幾天顯得格外晴朗。

    淡藍的天空顯得深邃渺茫,這種藍不是夏日的雨後讓人輕快愉悅的藍,也不是秋天一切都顯得風輕雲淡的藍,而是一種壓抑的藍,彷彿面對的是一個沒有盡頭的深淵。

    它不深也不淺,使人想努力的去看清,卻又找不到方向。

    想探求真理,卻又不知什麼是真理。一陣陣風時而不時的吹過,風中散發著寒冬的冷意,吹得人縮手縮腳的,就如同受驚的王八縮進龜殼一樣。偶爾幾朵白雲從天空中飄過,彷彿沒有一點重量,風一吹就飄到了別處。

    如同深秋的一片的落葉,經受不住身體的重量,生命無法輪迴即使輪迴後的自己也不一定是當初的自己,當初認為正確的就一定是正確的麼?那麼當初認為不正確的就一定錯誤麼?正是我們無法輪迴重生,我們無法確定我們現在的事情是否正確,當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已是走在一條極端的路上。

    這是我們的生命不能承受的之輕,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一顆敬畏的心來珍視生命,匍匐在大地上,以我們的身軀來承受生命的重量。

    能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又有幾人呢?正是如此那些能意識到這個問題的人他們是不能打敗,他們只可能被消滅,否則他們總會成為躍出生命之河的飛魚。

    在這條生命之河中既要認真又不能認真。

    認真是為了成為那脫離眾生的飛魚,在踐行那高樓上看到天涯路的距離。

    不認真是因為這世間不知道生命之重的人太多,如果太認真就如同一片森林里長了一顆高大挺秀的樹木,那從周圍吹來的風一定將你折枝。

    崔浩坐在府中的花園中,獨自飲著酒。

    此時的崔浩完全沒有往日陵城百姓眼中的形象,沒有那種雖已經年老卻不失威嚴,也沒有在醉夜坊中的下流饑色。縱使崔浩有時顯得猥瑣痞氣,也讓人不敢輕視小看認為他就是那樣一個可憐的老頭。

    現在他就像一位卸了妝的演員,完全沒有那扮演角色的絲毫痕跡,顯得有些蒼老頹喪遲暮,似乎明天就是他最後的一天,他顯得憔悴疲憊無助和迷茫,種種情感說不出哪一種一種情感讓他如此。

    那雙眼睛完全沒有往日的神采,顯得暗淡無光,那灰白的長髮在風的吹撫下,顯得甚是凌亂,就像被狂風中飛舞的葉子飄零飄零。

    從鬢角垂下的頭髮幾乎將他的雙眼遮擋住了。

    精巧的石桌上,放著幾個酒壺。顯然崔浩已經再次喝了很長時間。他舉起了酒杯又放了下來,可是隨即又舉了起來,又放了下來。他此時的心情似乎很煩亂,對於已經做出的決斷是否正確的懷疑。

    他抬起頭看著遠方的天空,淺淺的藍色重重影應著,似乎把他的目光都吸引了進去,連思緒似乎也被扯了茫茫的天空中。雲朵在風中飄蕩著,就如同水中的浮萍。不知何時空中飛起了一片紅葉,那葉子在空中起伏不定,時而被混亂的氣流向下飄落,時而又飄蕩上浮。

    若是往日或許還不會讓崔浩又特別的情感,但此時他心中卻有無盡的酸澀,他很想大哭一場,哭,似乎對於他這樣年齡的人來說似乎很少見,甚至他們已經忘了哭時的感覺,他對以往的認知產生了動搖,他不知道為了自己的堅持所放棄的另一半夢想是否值得,因而他想問自己,希望自己給自己一個答案,只是因為他看到張政一家幸福快樂的生活,讓他找不到停留靠岸的地方,當他在回頭原來的渡口已經消失了,成為記憶裡的形象,崔浩已經看不到它了。

    可是那個答案他找不到或者說他不願意面對,也不想去思考值或者不值得。

    他怕自己不能承受那個答案,手中的酒隨即一飲而盡。似乎手中的酒從嘴裡進入胃裡使能使他忘記思考,忘記在正確錯誤之間糾結。

    風時而不時停歇了下來,空中的葉子慢慢的落了下來。

    落在崔浩的小桌上,年輕的時候他有兩個願景:一個是希望能施展自己的才華實現自己的抱負,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痕跡;其次是好好地照顧自己的妻兒。

    似乎這兩個願望至今都沒有實現,崔浩不但如此他對妻兒虧欠太多。

    那日看到張政一家溫馨和睦的景像在他心底至今仍不能散去,就像江河的巨浪一樣隨時泛起一團團波浪。

    那樣的生活不是自己曾經的夢想麼?

    這些天他一直都不能真正的走出自己的迷城.:在這樣堅持還有意義麼,這樣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麼,自己的方向又在哪裡?

    一時間崔浩滿腦子裡都是小時候的景象:一位年老的老人,滿頭白髮,爬滿皺紋的額頭,長滿斑點的又額骨突顯的瘦臉,手指如同乾枯的竹根,染成黑色的指甲。小時候崔浩曾認為這樣悲苦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改變這種勞動百姓貧苦的面貌。

    夏日裡他坐在村口的槐樹下,樹枝遮擋住了太陽的光芒,留下的樹蔭給了人們清涼,時而不時會有一陣清風吹過,似乎連心中的燥熱都除去了。

    老人微閉著的眼睛是那麼慈祥安和,小孫兒在他旁邊嬉鬧玩耍,是那麼幸福。老人生活很是艱苦,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幸福了。那自己呢?崔浩反問自己。

    當時他曾認為人生的意義就是有所思有所為,在年老的時候一定要做出一番事,這樣人生才不會空虛,這樣才能在這個世界上留下自己濃重的色彩,因而他不顧一切為了這個夢想努力,為此他付出了很多放棄了很多,該放棄的不該放棄的他都成為他路途中的盛開的花朵,花開了很美麗,花謝了就只留下一堆殘紅。

    此時他特別懷念自己的家鄉,想再看看村口的老槐樹,還有他隔壁家的那位胖胖的女孩,她現在怎麼樣了?她是否已經嫁人了?不她肯定嫁人了,他的孫兒應該都都能去打醬油了吧?她是不是也在村口的大槐樹下乘涼?想到此處崔浩心中的悲痛不能自己,索性拿起酒壺就在寒冷的風中飲下解愁除煩之酒。

    只是那酒卻讓他更加清醒亦如曾經孤身一人在雪地行走;大雪覆蓋了大地,眼中只有白色,除此之外在沒有別的顏色了,寒冷透過棉衣浸著身體,冰冷是他清醒堅定的行走,那時的清醒讓他不會迷茫,而此時的清醒卻讓他在自己的否認中尋求方向。

    似乎覺得今天的天氣不錯,崔華仁遂帶著他的母親出來散散心。

    看著父親的所作所為,崔華仁只能自己活出自己的色彩,自己照顧自己和娘親。當我們背後的依靠的牆垮塌了,就只能用自己的後背去遮擋。

    除了父親他還有母親,他不能像他父親那樣讓他的母親失望。

    父親曾經是那麼和藹寬容溫暖,而今又是這樣放縱恣意,曾經的熟悉又是這樣的陌生。當突然面對這樣巨變的時自己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也不知道自己腳下路該走向哪裡。

    當一個人找不到方向的時候也就會放縱。當有一天他發現自己還有責任區承擔,也就會清醒過來。

    母親現在就是他的一切,他該怎麼讓母親度過她的後半生,這是他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當他走過迴廊看見那院子裡像瘋子一樣的可厭可憐的人,心中一種無法說出的厭惡在心中陡然升起。

    崔華仁看了一眼道:「母親,我們到別處做做」。

    那中年女子抬頭看了看兒子,然後由兒子攙扶著走向別處。崔浩看著那連看一眼都沒有的妻子和對自己厭惡的兒子,心中頓時感到疼痛。

    「我們不能坐下來好好聊一聊麼,我們畢竟是一家人」崔浩懇求道。

    似乎沒有被崔浩的懇求心軟,崔華仁道:「一家人,這些年來可曾照顧我們?」。

    看著那年邁頹喪的男子崔華仁的母親停了下來,畢竟這是陪伴了半生的男子,她的丈夫,當年的他是那麼顯然,他的才華又是那麼驚艷。

    崔華仁也隨著母親停了下來,女子道:「華仁,你陪他坐一坐吧」。

    中年女子轉身離開了,崔華仁掙扎了一會,走到他父親的對面坐下,他也想知道他的這位父親能說些什麼。

    看著那不願看自己的妻子,崔浩握著酒杯的手不知不覺緊了幾分。

    他明白自己的已經深深傷害了那位陪伴自己多年的妻子,但是她心中還是包含著無限的眷戀。手中的酒杯猛地灌入口中。

    看著那眼光一直看著別處的兒子,崔浩道:「這些年我沒能照顧好你們娘兩,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我現在活的很好」崔華仁仍是沒有多看一眼他的父親。

    崔浩心知無論怎麼樣不能挽回兒子的心乃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你自己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崔華仁看著崔浩沉思了一會道:「我只想好好地照顧母親,過著平淡的生活」。

    崔浩笑了笑,那正是自己現在所希望的生活,他心裡感到很欣慰。

    崔浩笑道:「你們願不願意離開這裡,離開陵城,到一個美麗的鄉村去?」

    「我對這裡充滿了厭惡,我很早就想離開這裡了」崔華仁冷漠的說道。

    「那好,過些天我就安排你們離開陵城」,聽到父親的答話,崔華仁轉身離開。

    看著兒子的身影:「你就不想知道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崔華仁道:「我相信我所看見的」。

    崔浩眼中剩下的只是兒子遠去的背景,還有無邊的孤獨落寞。

    他只能苦笑的搖了搖頭,那天空中的一片葉子仍在飛舞著,時而上時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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