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意靈之戰 文 / 月枕松(書坊)
一陣小女孩的清唱聲從濃黑的天空裡虛無縹緲地傳來，聲音沒有感情，又斷斷續續，詭異的變化令許多銀鷹戰士的背後都出了一層白毛汗。
一個老者的咳嗽聲打斷了歌聲，眾人剛剛鬆了一口氣，卻又聽見一句彷彿說話者的喉頭做過手術的沙啞語聲，聲音撕拉拉的難聽極了。
「公主，唱歌不能這樣沒有感情，要將所有的情感都融進去，那樣唱歌才會好聽。」
「我是為了嚇跑前面投影處的變異生物啦，李管家你又教訓我……」小女孩的聲音清清脆脆，但卻有一種驕橫之感。
「呵呵，公主不必如此，我已用暗夜血靈探查過了，沒有血沒有強輻射……」
「好啦好啦，你都說過投影處能先聽見異維傳來的聲音，還說那麼多幹嘛。」
「宮外一直都很危險，還希望公主不要玩的太久。」
兩人終於在空地上現形，只是身體依舊有些虛幻，邊緣處還在抖動個不停，在等待實體化的過程中，外貌甜美清秀的小女孩嘟著嘴，氣呼呼地說：「呆在宮裡悶死了，一個月出來玩這麼一次，李管家你還要說這麼多。」
被叫李管家的白髮老者身穿一套舊時代的禮服，笑起來時臉上深深的褶皺和彷彿剛剛燙過的平整衣服形成強烈的對比，他的腰板筆直得像是正在站崗的軍人一樣，那頭精心打理過的灰白相間的頭髮，還有臉上的皺紋都彰顯著歲月的殘酷。
小女孩穿著一件印著碎花的白色公主裙，她睜著一雙靈動的漆黑眸子四處打量著，少女的獵奇心態似乎比男孩子更加強烈，以至於每個月都要花費不菲地用縮地光影機來將自己投影到世界各地。
當然，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漂亮的雲海、漫山遍野的薰衣草、繁華的都市夜景來給她欣賞。她這一年多來看到的十幾處地方，幾乎都是一樣的，灰色的輻射雲層，破敗的城鎮或都市，垃圾遍地的曠野和汽油耗盡的車輛。
即便如此，女孩也樂此不疲，因為每到一處，她都會欣賞到老管家用自己的意靈收服各種變異生物，她有時會盯著一隻長著白色斑點的蟑螂看個不停，有時又會輕拍變異巨鼠的身體表示慰問。
只是此時此地要發生的事情，卻沒有以往那麼令她怡然自得。戰鬥幾乎是毫無徵兆的，瞬間爆發！
目前在場的銀鷹隊共二十八人，個個都是百步穿楊的精英戰士。李管家的身體剛剛實體化，就聽見了連綿成一片的扳機扣落聲。李管家心裡清楚，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子彈在第一時間攻來的數量至少是二十八發。他更清楚的是，所有子彈都指向他一個人，公主並不會受傷。
二十八發同時擊來的子彈，他想到這個數字時，竟然有些寬慰地笑了，笑得所有人心中都一冷。
銀鷹隊戰士並沒有只擊發出一枚子彈就停手的打算，他們的手指機械性地扣動著扳機，將子彈通通打向一個靶心，最奇怪的是，這個本應該可以移動的靶心竟然沒有動……
密集如雨的槍聲中，響起了李管家嘶啞難聽的呼喊，「暗夜血靈！」
一個近乎透明的彩色虛影猛然從李管家的肩頭升起，鋸齒邊角的斗笠下是一雙橘黃色的貓瞳，除了這雙令人內心發顫的雙眼外，那只具有出色嗅覺的黑色鼻頭突兀地立在人類才有的雙唇上方。
貓瞳意靈身穿一件護胸黑甲，左手拿著一面鬼臉青盾，右手持一把狼頭大砍刀。高達三米多的身影剛一現身，就將鬼臉青盾飛速的舞動起來。
只有意靈者，才能看到意靈。
對於銀鷹隊的戰士們來說，李管家不動如山的身體旁，好像多了一層隱形防彈罩，無論開多少槍，子彈都會在以李管家為中心的兩米半徑內跌落，有些還會被彈回，打在防護面罩上時「咚」的一聲！血就會從額角流進嘴裡。
離侯的臉色已有些陰沉起來，他知道子彈打不進那塊「圓心」的原因，因為，他也是意靈者！
「噗噗」兩聲，已有兩名戰士被反彈回去的子彈打死，李管家一臉嘲弄的看了離侯一臉，頃刻間，離侯看懂了那雙混濁雙眼所表達出來的意思：別玩遊戲了，亮傢伙吧，孩子。
「幽冥劍煞！」暴怒的離侯幾乎是狂吼出自己的意靈！
一個青色的影子輕飄飄地從離侯的身體裡走出，無風飄飛的白髮肆意地遮住自己的面容，它身穿一件素色青衫，背負一把黑沉沉的古劍。
「竟然是暗夜血靈？離侯，你的對手越來越厲害了。」幽冥劍煞露出一雙赤紅的雙眼，緊緊地盯著暗夜血靈。
「停止射擊，退後！」離侯下達命令後，依舊一臉怒意地看著滿臉嘲色的李管家，「動真格的了，老頭子！」他的雙眼竟突然變得和幽冥劍煞的赤紅雙眼一模一樣！
離侯舉起右手，幽冥劍煞也同樣舉起右手，隨後，兩個人同時用力拔出了那把劍。只不過，離侯單手虛握，而那把黑沉沉的古劍，是在幽冥劍煞的手裡。
青紗意靈和離侯同時暴喝一聲：「去！」
那把黑沉沉的古劍竟發出直衝天際的清鳴，飛離意靈手心後的剎那，竟猛然暴漲，古劍的雕刻紋理變得清晰無比，同為意靈者的火歌識趣的後退了一步後，好像仍不放心，又向後退了兩米有餘。
因為她知道，古劍上的雕刻紋理已經封印了不知多少個意靈者和意靈的亡魂，只要離得稍微近些，都有可能殃及池魚。而幽冥劍煞用它殺的人越多，那把劍的煞氣就越強烈。
此刻，古劍已化成一把六七米長的巨劍，它若滿月之潮，帶著滔天巨浪，向著李管家當頭斬下！
李管家心知此劍躲無可躲，只能讓自己的意靈硬扛了，貓瞳意靈厲聲狂嘯，籠罩在空中的那一層灰濛濛的輻射雲竟然消散無蹤，露出泛著冷光的滿月。
暗夜血靈的貓瞳在滿月出現後，竟變得愈加明亮，像是兩盞高高掛起的橘黃色燈籠，鬼臉青盾也在它的厲嘯聲中被舉起，緊接著，是霸道雄渾與堅不可摧的碰撞！
沉悶的巨響在漆黑的夜空中連續響了三記後，周圍所有的銀鷹隊戰士都已站立不穩，像喝醉了酒一樣東倒西歪地踉蹌了幾步，最後都趴在地上。唯一站著的火歌也微有些狼狽，只見她面色一變，竟尖叫出聲：「小心點，它要出刀了！」
暗夜血靈手中的狼頭大砍刀已高高舉起，橙黃色的刀氣正從刀尖處噴薄而出，這氣勢雄渾的一刀若斬下來，十米內的所有東西都會被一刀兩斷！
離侯和幽冥劍煞同時冷笑，一起開口說話時，兩種不一樣的聲音竟完整地疊加在了一起，「真是笑話，他沒機會出刀了！」
巨劍在要第四次落向盾牌時，竟然通體爆出一團青色的火焰，火焰散盡後，巨劍竟化成無數支銳利小劍，鋪天蓋地的射向暗夜血靈。
後者本欲用盾扛住第四記劍擊後，轉守為攻，這一下猝不及防，雖然貓瞳意靈及時的旋轉盾牌擋開了大部分攻擊，但還是有兩隻小劍越過空隙，刺穿了意靈的腹部和大腿。
暗夜血靈痛叫一聲，李管家的腰板再也挺不直了，一下子佝僂起來，隨著腹部和大腿處的衣裳被鮮血浸透染紅後，他開始猛烈地咳嗽，意靈者和意靈本就是一體的關係，無論哪一個受到傷害，另一個都要一起承受，而暗夜血靈這次傷得實在太重了。
「爺爺！快起來啊！」小公主改了稱呼，一臉關切地呼喊著李管家，她甜美的容顏，早已被淚水打濕了。
李管家聽到了那帶著抽噎聲的哭喊，心都要急碎了，小公主雖與他無親無故，但也是他看著一點點長大的啊！如果自己死了，小公主怎麼辦？
李管家看著同樣一臉痛楚的暗夜血靈，那一個高大的身影，仍舊倔強地睜著已經開始渙散的貓瞳，力求再戰。
李管家心想：難道，只能用那一招了嗎？
貓瞳意靈似心有靈犀，回望的眼眸裡流露出一種嚴厲的不允，李管家知道它的意思：你用那一招，我們都會死的……
直到李管家一臉懇求地望著自己時，暗夜血靈才沉重地點了點頭，它以刀做拐，硬撐起自己的身體。
準備第二輪攻勢的離侯看見李管家的舉動，嘲諷地笑了笑，「垂死掙扎嗎？」
李管家和暗夜血靈強撐著站起後，垂首肅穆，良久，宏大之極的語聲在所有人的耳邊突然響起：「血……月……貓……瞳！」一字一頓彷彿在捶打所有人的心靈！
那一輪孤懸夜空的滿月已不再泛著冷光，而是開始了急速的變化，黃橙橙的光華浮上來，在滿月的中央處旋轉不休，只是片刻間，所有人都驚叫出聲，那懸在天空的已再不是月亮，而是一隻橘黃色的貓瞳！
遠離此地的明風一臉輕鬆地看著被打暈在地的銀鷹隊戰士，肚子又咕嚕嚕地叫了起來，方纔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頑強的夏老三身上時，明風瞬間便制住靠近自己的對手，又用了兩秒鐘時間扒光對方再穿上銀鷹隊特有的作戰服。
他本打算悄然離去，自己獵到的那只痛吼鼠王可是仍被丟棄在剛剛那個地方啊，就在這時，那片空地的夜空竟連續閃爍著五彩光華，有劍、有刀、還有樣式古怪的盾牌。
他正躊躇要不要過去看看熱鬧時，一陣驚天動地的嘶吼聲響起：「火歌，你他媽的快幫忙啊！」
是離侯的聲音。
明風心中一陣暗喜：打的這麼熱鬧，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我……
他心中念念不忘那只軟綿綿的老鼠。
「要我幫忙可以，不過那把破劍最好離我遠點！」火歌向來畏懼幽冥劍煞的那把古劍，平日裡巴不得跟離侯搞好關係，但李管家的意靈恐怖如斯，竟然運用出「血月貓瞳」這種第七階的恐怖能力！這次任務能不能活下來都未必，還管什麼搭檔交情，火歌嬌叱一聲：「江娥**！」
一個裝扮極其張揚的女性化意靈從火歌身體內出現，淺粉色的飄逸長髮有一部分用一根粉色的簪子盤在頭頂，一部分隨風飄逸垂落腰間。粉紅色的低胸吊帶連衣裙堪堪遮住身體的重要部位，飽滿的胸部呼之欲出，若不是銀鷹戰士看不見意靈，憑那露出四分之三的白皙部分和那兩條修長筆直近乎完全**呈現地雙腿都可讓每一個在場的銀鷹戰士鼻血橫流，而當江娥**緩緩邁出火歌的身體後，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一位去見心上人的青春少女，它像一朵花一樣飄在這個充滿廢墟的世界裡，竟讓這蒼涼的夜色多了點靚麗。
江娥**有些妖媚地翹起蘭花指，掌心向外，人們赫然看見，它那兩隻手的手心處各有一個粉色的唇印！
「別他媽發騷了，我的劍招用完了！」離侯和幽冥劍煞的雙眼紅得像要隨時都能向外噴出熱血一樣。
伴著離侯的怒吼聲，暗夜血靈擋開了最後一支古劍，化成一團橙色的影子，猛地撞了過來，離侯的那把劍去勢已老，在此之際還無法收回，他一臉痛恨地閉上雙眼，心想：終於完了！
「幻化！」如珠落玉盤的女聲響起，那兩雙印著粉色唇印的纖纖素手同時搭在離侯的肩頭，異變突起，暗夜血靈要斬向的目標，竟然變成了七八個相貌衣著完全相同的離侯！
貓瞳意靈沒有猶豫，手中的狼頭大砍刀由劈轉削，刀氣所過之處，所有幻象都爆體消散，只是它砍得雖快，那邊變得更快!
越來越多的離侯和火歌站在廢墟的周圍，無數把巨劍擎起，又同時砸落，沒人知道哪一個是真的離侯，哪一把是真正的劍。
李管家卻朗聲大笑，「彫蟲小技！你們就藏著吧！我先清清場！」
血月化的貓瞳意靈速度、力量、體能已經成倍數的增長，即便無數把劍斬下，它都輕描淡寫地躲過，每躲開一把劍，它就會砍死一個銀鷹戰士和一個幻象。
所有劍招落下後，場中僅剩四人：李管家，離侯，火歌，小公主。
「說！」李管家怒吼一聲，「你們是怎麼知道這次落腳點的？是誰洩的密？」
離侯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爛不堪，每一寸能看見的肌膚，都有一條條的刀傷，他呵呵一笑，一臉淒然地說：「老頭子，趁你血流乾之前，趕緊動手吧！離侯可不是怕死的人！」
李管家嘶啞難聽的聲音這一次冷冰冰地響起：「那老夫就送你們一程！」
暗夜血靈一躍而起，手中狼頭大砍刀帶著澎湃刀氣，如斷崖之瀑，攜橙黃之海，向著離侯和火歌席捲而去！
只是對手卻沒有像表面看起來的那樣坦然赴死，無數幻象再次重生，真假難辨的身影竟然將李管家和小公主團團圍住。
李管家冷笑一聲，「不自量力！」只是話剛出口，他那蒼老身軀突然猛烈一顫，渾濁的雙眼上像是蒙上了一層粉色的油膜，看向哪裡，都是一片跳躍的粉色。
「老傢伙，你以為我的江娥**就會製造幻象嗎？這是六階能力，禁錮之術！我們雖然不能傷你，但你在短時間內也別想出來了！」
李管家心中悚然一驚，原來火歌的意靈製造幻象的主要目的並非是迷惑對手，她是打算利用七七四十九個幻象佔住封印位，來使出六階能力，禁錮之術。
李管家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蒼老的面容上有著難以掩飾的哀傷：現在是，年輕人的時代了啊。
火歌這時卻將紫紅色的雙唇曖昧地貼近離侯的耳邊，輕聲說：「離侯哥哥，你只要去把小公主抓過來，我們的任務就完成了呦。」
離侯心裡一跳，這才如夢方醒！
明風卡嚓卡嚓地咬碎了口中的沙礫，一臉青綠地將那些東西咽進肚子裡。剛才那片橙黃的刀氣攜著飛塵劈砍過來時，若不是自己身手快，現在早就身首異處了！
只不過那刀勁兒太大，漫天的沙礫鋪頭蓋臉地打過來，有一塊正好打在胯間，痛得他嘴一張就要喊，可他生怕被發現，強忍著又嚥了回去。
雖然滿心的不情願，但是飛進嘴裡的沙礫要是不嚼碎了往下嚥，而是呸呸幾聲吐到地上，那不還是得被人發現？
明風暗暗佩服自己英明且果敢的作風……
「咦？怎麼沒動靜了？」
明風探頭探腦地看過去，心裡驚訝得「砰」一下好像有什麼東西跳了起來。前面的空地可真是混亂極了，兩個穿著妖艷好像準備上大街接客一樣的女人在一個佝僂身子的老頭子旁邊繞來繞去，一個女人的衣服好像買小了一號，緊繃繃地肉都要掉出來了，一個女人好像買不起衣服，身上就貼了幾張布片。
一個相貌堂堂的健壯男人和一個青衣紅眼的瘦麻桿正向一個楚楚可憐的小女孩走過去。
明風下意識地朝那個小女孩望了一眼，可就是這一眼，卻讓他如遭雷擊！
那精緻嬌俏的面容，為什麼卻讓他有種揪心的熟悉感？
也許是宿命的呼喚，那小女孩竟然不知為何，眼眶含淚地向著他這邊看了一眼。
明風渾身一震，這個眼神，自己究竟在哪裡見到過這個眼神？他甩甩頭，想把這些奇怪也很抓心的念頭從腦海裡驅逐出去，可越用力，那種古怪的感覺就越是狠狠地攫住了他的心。
他敏感地察覺到，在這一刻，仿若有了一絲黑色的裂痕在自己白紙般的記憶中碎裂開去。像是開縫的薄冰，全是支離破碎的碎片。
明風想要拼湊出什麼來，可是「啵」的一聲輕響，像是記憶的開關被人硬生生地拉下，他迷亂的腦子中又重現那一幕熟悉的空白。
媽的，不管了！那小丫頭肯定跟老子的過往有什麼牽扯不清的聯繫，先出手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