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愛恨糾葛 文 / 月枕松(書坊)
灰霧在黃昏未來時，就已籠罩住眼前的小鎮。星星點點的燈光逐漸亮起，光暈透過薄薄的一層霧氣慢悠悠地漫射過來。
一個衣衫破爛的年輕人氣宇軒昂地站在曠野上，呆呆地望著前方的小鎮快一個小時了。
「你要不要出來看風景？」他彷彿是對著空氣在說。
「你到底出不出來？吱個聲？哼唧一下會不會？」他不依不饒的問。
他歎了口氣，一種厭惡感湧現在俊俏的臉上，「出來吧！希望之光！」
前方樹杈上，有幾隻烏鴉被他的吼聲驚起，盤旋在空中嘎嘎的叫著，似是氣憤，也似嘲弄。
此人正是整整逃了幾個小時的明風，「你到底要怎樣才出來？前面的小鎮都要睡著了！我們找誰要吃的？」
他肩部的空氣猛然一陣抖動，那張帶著金屬質感的面容上明顯含著一絲不屑，「喊得要有氣勢！氣勢你懂嗎？」
「這荒天野地的就我們哥倆，喊那麼威猛有誰看啊？你不愛幫忙的話我自己走過去了，被人一刀砍死解脫了最好！」
「好吧。」意靈現出全貌，微瞇著雙眼向前方眺望著，良久，「前面一百米處第三棵樹後躲著一個拿電鋸的胖子，他的衣服和電鋸上都是鮮血。樹上有一個馬臉拿著一把沒打開保險栓的獵槍，道路另一側的石頭後面有三個人，看露出來的頭髮可以判斷是兩男一女，有血腥味順著風飄來，似乎有火燒乾柴的辟啪聲，水蒸氣升向石頭上方的高空，我斷定他們在切割動物的屍體，等到水燒開後就可以煮湯喝了。」
「你好像很牛逼的樣子，但可不可以把戰術望遠鏡借我看一會兒？」明風一臉嘲諷地說。
「我就是幫你拿一會兒，喏，給你。」
明風接過戰術望遠鏡後剛看了一眼，就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嘔吐感襲來。意靈見他臉色難看，有些擔憂地問：「怎麼了？度數太高了？
明風咬了咬牙，將胸中湧起的那一股不適強嚥了回去，他向前方揚了揚下巴，「敢不敢衝上去幹掉他們？」
希望之光滿臉驚詫，「小哥，你看起來也不像這麼暴力的人啊！」
明風咬牙切齒地說，「他們在吃人！在吃一個還沒發育的小女孩！」
「你們人類怎麼了，都跟小女孩過不去？」
明風沒有回答他，從遠方小鎮處漫射過來的燈光一點點照亮他立體感鮮明的面容，或許是晚風拂過的原因，他的臉在光影變幻時，竟有些許的扭曲。
憤怒了嗎？希望之光能夠很清晰地感受到本體的心情，有一絲微笑輕輕地爬上他的臉，或許，他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幹掉他們？很簡單。」
「媽的，你這水要燒多久？」
「老大，這撿來地柴禾都是濕的，火旺不起來啊！」
「一群廢物，柴禾都不會撿！」
一個眼窩深陷的女人嚷起來，「老大，要不給放哨的叫回來，咱們在水裡涮一涮生吃了算了！要等這水開起來，我們兩個瘦成皮包骨的早餓死了！」
被喚作老大的男人大馬金刀地坐在被扒光了衣服的男性屍體上，他瞄了一眼已經鋸成幾截的小女孩屍體，嘴角流涎地說：「這小白肉看起來還挺嫩，生吃的話味道也差球不多，吹個哨子，喚他們回來，開飯了！」
「你們這有飯吃？我怎麼沒看到？」
「我操，那倆傻狗怎麼放哨的，人過來的都沒看見！」三個人像炸了鍋一樣跳了起來，一臉戒備地看著面前的不速之客。
「哎呦，老大，這小伙子皮也挺嫩！」
「可不是嘛，明天的飯也有著落了！」
明風咧著嘴無聲地笑著，「你們吃人？」
男人從男屍上站起身，墊了墊手中的槍，滿臉輕蔑地說：「臭小子，看見這父女倆的下場了嗎？」
「我不瞎。」
「你跟他們的下場一樣！」
「希望之光！」
男人話音剛落，手中的槍口對準明風的額頭後，飛速地扣下扳機，明亮的火舌剛噴出槍口，意靈就已在明風咆哮完之前霍然現身，巨掌在空中一抓，一甩，男人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那枚射出的子彈已帶出一片血漿，穿過自己的後腦，
另外兩個跟班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自己的老大就已經掛了，甚至，槍聲還是在老大被子彈洞穿之後發出的。
兩個人被眼前的場景震懾住了，雙腿再也支撐不住，同時癱坐在地。那個眼窩深陷的女子嘴唇不停地哆嗦：「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可以陪睡，可以陪睡……」
明風不忍再看小女孩的屍身，只是瞪著其中一人問：「你們吃了多少人？|」
「六……啊不，這是第一個，她本來就是死的……」話音未落，意靈已飛身撲上，那人的腦袋在意靈那只巨掌的輕柔一捏之下，像摔在地上的西瓜一樣爆開，紅的黃的淋了女人一身。
女人圓瞪雙眼，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只是那聲慘叫還來不及發出時，意靈的手掌再次合攏……
「怎麼了？難道我太暴力了？你受不了？」
明風臉色極其難看的搖搖頭，故作平淡地說：「沒，吃人者不配為人，以暴制暴最好。」
「他們似乎也沒什麼你能吃的東西，去小鎮嗎？」
明風點點頭，「意靈不需要食物嗎？」
「也需要……雖然我沒有飢餓的感覺，但是你要是餓死了，我也就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終結之城，審判之殿。
姬天命望著七彩的琉璃穹頂，神情冰冷，他坐在一塊由完整的青玉雕刻出來的寶座上，椅背上鑲嵌的繁複金屬花紋，藉著大堂的燈光反射出地上跪著的人群，他們有穿著華麗的貴族，也有佩戴甲冑的戰士，只是他們或威武或臃腫的身影都展現著同一種狀態：噤若寒蟬。
某幾個人可能是等得久了，伏低的身體向前欠了欠，想看看姬天命是否睡了，這一陣輕微的舉動，卻引來了一聲冷哼，姬天命將玉椅緩緩地扭轉過來，面向眾人。那一雙眼睛射出如刀光一樣的寒芒，視線掃到哪裡，哪裡就有額頭不斷點地的聲音，這些昔日裡耀武揚威的人，在審判之殿，恍若待宰羔羊。
「你們都有罪。」這一句平平淡淡，絲毫不帶感情，只是跪在地上不斷磕頭的人群裡，偶爾有那麼幾個膽子忽然大起來的，抬起頭來想看看姬天命的表情，卻迎上那一道如刀芒般的目光。
終結之城城南的花雨木在這種無形的威壓之下終於崩潰了，他幾乎聲嘶力竭地喊著：「我是荷香谷谷主不見荷的弟弟，她和城主大人是朋友，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的話，她會和終結之城決裂的！」
姬天命面色平淡，毫無一絲波瀾，「是嗎？還有人來歷不簡單嗎？」
眾人正待開口，卻發現室內的溫度驟然降低，只覺如墜冰窟，他們一起回過頭去，只見墨夜聖裁早已站在他們的身後，這些能力出眾的人們，沒有一個發現意靈是如何出現在那兒的。
與自己的意靈隔空短暫交流後，姬天命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輕聲說：「都活著就好……」
眾人知道他的話是什麼意思，紛紛喜形於色，卻不料姬天命面色一變，嚴峻的更讓人心寒，花雨木更是急得跳了起來，嚷著：「小公主既然沒死，你就應該按照城主的意思立刻放了我們，難道你還要一意孤行嗎？」
姬天命充耳不聞，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嘴裡喃喃地說：「好面熟的人……好古怪的意靈……」
花雨木依舊不依不饒，「姬天命！你要違背城主的意思嗎？」
「放肆！」恍若晴空裡打了個響雷，所有人都被震得東倒西歪，唯有花雨木紫著臉，依舊苦苦支撐。
姬天命看著這位不見荷的名義弟弟，實則男寵的年輕男子，淡淡地說：「小公主活著，你有功勞嗎？小公主受苦，你們沒過嗎？」
姬天命的語氣越平淡，就越讓人恐懼，因為瞭解審判殿的人都知道，這是姬天命動了殺心的徵兆。
本來姬天命是打算放過這些人的，可是腦海中那個越來越清晰的身影，不斷在眼前晃來晃去，心如止水的他，也被攪動得心神不寧，他豁然轉身，留給意靈一個簡單的指令：「皆殺。」
墨夜聖裁左臂平伸，五指虛握，平淡柔和的聲音再次響起：「撕裂。」
在審判之殿明亮的燈光照耀下，可以看清墨夜聖裁的手心處湧起無數道漆黑如墨的霧氣，它們如電一樣飛出，瞬間纏繞住眾人，有幾個速度快的意靈剛剛現身，無奈卻和本體捆在一起。
霧氣猛然縮緊，大片的血霧和碎肢炸了出來，這一段屠戮的過程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在臨死前來得及發出慘叫。
姬天命沒有回頭去看地板上七零八落的屍體，而是連拍玉座扶手三下。
玉座後的垂簾裡，突然有一隻瘦如枯槁的手伸了出來，掀起垂簾一角，將半個已躬低的身子探出來，明亮如燈的雙眼長在一顆瘦削滑稽的腦袋上，他低聲問：「主人，有什麼吩咐？」
「你帶幽靈十三騎，去抓一個人。」
「那麼，請主人回憶起那個人的細節……屬下已經清楚了，告退。」
片刻間，整個審判之殿陷入一片死寂，姬天命怔怔地望著七彩的琉璃穹頂，喃喃著：「輕語，那個人很像他……你還記得他嗎？你還會像以前一樣為了他跟我頂嘴嗎？輕語……如果有讀心術的柯羅能把他帶回來，我一定會在你的靈堂好好拷問他！這個薄情的人啊……輕語，爸爸，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