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 二十 趙信 文 / 呸呸呸(書坊)
就在嘉躺在病床上療養的第七天，他的房間裡走進了一個人。
一個嘉從來沒有見過的人。
與拉克絲那充滿陽光，令人愉悅的氣息截然相反，他的身上，充斥著令人窒息的強悍氣息，彷彿走進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體型龐大的荒古巨獸。
嘉不明白，一個體型和他差不多的人，為什麼會給他一種整個房間都被封鎖的窒息感。
他走進了房間，便徑直走到嘉的床邊，剛硬俊朗的面容上，帶著淡淡豁達的笑容，卻沒有衝散他自然而然散發的逼人氣勢。
這是一個擁有著奇異魅力的男人，一頭烏黑健康的長髮用黑色小羊皮繩紮在腦後，顯得陽剛清爽。即使穿著裁剪精緻的服飾，也掩飾不了他全身那鋼鐵般的肌肉，從衣服中突起的線條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身體那勃勃生機，只是眼角爬上的些許細密紋路出賣了他的年齡，那是歲月在他俊朗的臉上雕刻出的痕跡。
他的臉上始終帶著微笑，稀疏的鬚根，鋒利的眉毛，那光芒流轉的黑色瞳仁，讓望過去的人有種深不見底的感覺。
他的肢體動作雖然十分自然，但是嘉的全身都繃緊了起來，因為嘉與生俱來的敏銳直接捕捉到了他那充滿著爆炸性力量的身體中帶著一種不可預測的攻擊與反擊力，在無論什麼情況下，他都本能的保持在一種一觸即發的戰備狀態，在他的身上，嘉找不到任何的漏洞和缺點。
他不需要任何動作，但一切都似乎都被他掌控在手中，包括嘉的生命。
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隨意地往那裡一站，便沉靜如水得猶如一個傳奇，讓人心生敬畏。
這是弱者對強者的本能敬畏。
雖然不喜歡一切都被別人操縱在手裡的支配感，但從對方那帶著欣賞的淡淡笑容中，嘉可以斷定對方對他並沒有敵意。
只是，在這個宛若傳奇般的男人身上，彷彿有一種濃烈得幾乎無法化開的東西，讓他全身上下，自然而然擁有了一種並不凌厲，卻讓人根本無法逼視，甚至不敢和他稍有親近的氣勢。
從未上過戰場，經歷過血腥修羅場的嘉不知道，這種令他感到壓抑，窒息的氣勢，叫做殺氣。
只有真正經歷過血腥殺戮，沐浴在鮮血中的人才能擁有。
沒有色聲俱厲的表情，更沒有故作姿態的威嚴，但是迎著對方那隱隱籠罩著一層詭異血腥紅霧的雙眸，一種生物突然面對天敵時特有的敏銳直覺，卻讓嘉的心臟猛然跳動。
嘉的身體不知不覺地轉化成了一種全神戒備的姿勢。他像是一隻聞到了危險氣息的野獸，全身肌肉都進入了一種一觸即發的高度敏感的狀態。手臂上裸露出來的肌肉線條，正在微微的顫抖著。
看著嘉在自己逼人的氣勢下，明明身體都在微微發顫，卻還能咬住嘴唇，毫不退讓的和自己對視，來人讚賞的了點頭，說道：「真是一個不錯的小伙子。」
他的聲音雄渾有力，隱隱帶著一種雄性陽剛磁性，透露出一種侵凌天下的壓迫感。
最讓嘉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堂堂一個性取向正常，陽剛之極的男子漢，居然對這隱約帶著雄性磁性的聲音生出了一股悸動！
我呸！
嘉狠狠甩了甩頭，壓抑住內心蔓延的邪惡荒唐想法，警惕地問道：「你是誰？」
來人並不回答嘉的話，而是仔細地打量著嘉，半響後，逕直讚賞道：「面對比自己強大的敵人，依然能不屈不撓，誓不低頭，有著越憤怒就越沉著冷靜的天性，更有著驚人的戰鬥直覺，一旦出手就是破釜沉舟，雙方之間立判生死的狠勁，這的確是令人欣賞的優秀素質。蓋倫，九年的時間，你就培養出了他這種優秀的強者必備的素質，真不錯，我發現我有點喜歡上他了。」
「能得到老師的讚賞，那是他的榮幸。」
忽然，蓋倫那如山嶽般的身形瞬間閃現在房間中，他冷漠的臉上，帶著一種隱然的欣慰和驕傲，恭敬地對那個男人說道。
是的。
恭敬。
嘉從來沒有在蓋倫臉上看見過這樣的表情。
也從來沒想過世界上居然有人能讓傲岸冷漠的蓋倫露出這種表情。
或許，也只有眼前這個宛若傳奇般的男人，才值得讓他敬畏吧。
現在，就算用腳趾頭，嘉也能猜出眼前這個男人，正是自小指導蓋倫武技的老師——德邦總管，趙信！
嘉看著負手而立，沉靜的宛如一個傳奇的趙信，頓時高山仰止。
因為他不僅是蓋倫的老師，也是嘉父皇的老師。
「趙信總管曾對我說過，騙過別人，是假聰明，騙過自己，是真愚蠢。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勝利。」
嘉的腦海中閃過這句話印象深刻的話，由始至終，奎因都沒有使用鬥氣，這得益於趙信的教導，能說出這種話有哲理的話，能那樣有節操的去教導人，值得嘉去尊敬。
雖然奎因的陰狠，狡黠，凌厲，扮豬吃老虎給嘉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但她畢竟還是有著自己原則跟操守，僅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嘉不記恨她了。
嘉忽然發現，自己真是一個豁達的人。
當然，如果他深入剖析，就會發現，這是因為他當場把奎因狠狠修理了一頓，打成了豬頭，報了仇的原因。他之所以不記仇，就是因為他的仇當場就報了。
用句精煉的語言來說，我從不記仇，一般有仇當場我就報了。
……
「這樣驚人的天賦，這樣不屈的戰鬥之心，值得花費一切代價去解除他身上的封印。」趙信對著蓋倫，加重了語氣：「是一切代價。」
蓋倫那深若大海的眼睛中閃過了一絲光芒：「我懂了，那您什麼時候帶他去。」
「兩年之後吧。」
嘉並沒有理會兩人之間的談話內容，自蓋倫的身影一閃現在這個房間中，他的目光就死死地盯著蓋倫，清澈的琥珀色眸子中閃爍出無法抑制的怒火。
看著嘉慾火山爆發的模樣，趙信拉著蓋倫身形一動，兩人便如煙霧一般，在嘉充滿了憤怒的目中中消失。
下一瞬間，趙信便和蓋倫閃在古堡的另一個充滿了古典風格的房間之中。
「似乎，嘉這孩子，特別恨你呢。」
「我那樣對他，他應該恨我，也有權恨我。」蓋倫的聲音依然冷漠：「無論是我的失責，沒有將他父皇保護好，還是我這麼多年來對他強制性的壓迫，他都應該恨我，這些都情有可原，如果有一天，他來到帝都德邦，那麼在帝都流傳的流言蜚語中，他甚至會懷疑是我殺死他父皇，意圖取代帝國皇位。如果以後有機會有能力的話，我想他一定會報復我，像我踩他那樣把我踩在腳下，不過現在的他，還是太過幼稚弱小了。」
「我是人臣，雖然掌握著帝國的軍權，但帝國從來都不是我的，如果以後他真正長大，變強，有能力統治整個帝國，承擔起自己應負的責任跟義務，那時他要兵權，要領地，甚至要我的性命，只要一句話就夠了。只可惜，現在他還小，不明白這個道理。」
「等到他明白這個道理。那時他也不需要你的命了。」
趙信微笑著拍拍蓋倫的肩膀，用一種長輩般溫和的口吻說道：「可是，你真的不準備和他解釋或者沒有考慮過用令一種溫和點的方式去教育他嗎？他的確是身負重任的德瑪西皇子，但更是你名義上的弟弟，可他現在，可是把你當做最怨恨的敵人呢。這或許是彼得最不願看到的情景……」
「解釋？溫和點的方式？不需要了。只有怨恨和憤怒才能讓他更快的成長，我相信，總有一天，他會懂的。」
蓋倫永遠冷漠的面容似乎只有在面對著趙信的時候才會緩解，變得柔和一些：「況且，老師你不覺得，有我這麼強大的敵人作為他的對手，他會成長的更快嗎？因為對我心懷憤怒，因為對我心懷怨恨，因為我很強，所以他不得不得以最快的一種方式成長，不得不變強。」
「的確，看一個人的身價，要看他的對手。」趙信看了一眼蓋倫，笑著說道：「既然嘉將你當成了他此生最強大的對手，那麼，他的確只能不斷的逼迫著自己變強，這九年來，他如精密的機械般從未浪費一秒的時間，無休止的修煉，或許，正式因為這個原因吧，因為他明白他要面對的對手，太強大了。」
「可是……如果讓他盲目的摸索，沒有正確的指導，以他目前的實力來說，只會事倍功半……」趙信看著靜默如山的蓋倫，黑白分明的眸子閃爍出智慧的光芒：「嘉和奎因對戰，不僅讓我看到了嘉種種優秀的品質，而且讓奎因從此甘心安於自己的責任跟使命，消除她內心對嘉的隔閡，讓她永遠守護嘉，成為守護他的羽翼。又趁機刺激了嘉，讓他對你的怨恨更加深，讓他更加明白自己與你的差距，讓他往後更加的努力……蓋倫，這場對戰，是你特意安排的吧……這還真是，一箭三雕啊。」
「老師的智慧，當真令人欽佩。」蓋倫的語氣中有著一種很淡，卻很有力量的真誠：「不錯，我深知您在看了那一場對戰後，一定會因為嘉的種種優秀品質而去教導他，而奎因，我知道她不喜歡強加在自己身上，要奉獻自己一生的使命，所以我跟她說只要殺了嘉，她就能獲得自由，但她沒有這麼做，這說明了她已經克服內心的障礙，接受了自己的命運，會永遠盡忠嘉，守護在他身邊，為他奉獻一切。」
「看一個人的身價看對手，看一個人的底牌看朋友，這兩樣東西你都賦予了嘉，可是，當時你就不擔心……奎因真的會對嘉下殺手，那殺意，可是真實的……畢竟在這個年輕的年齡階段，她還沒有沉澱足夠的智慧去思考，更多的可能性是憑自己的本能去粉碎自己不喜歡的一切。」
「擔心。但我相信薇恩的眼光，相信她教出來的學生不會差，相信能獲得德瑪西亞之翼這個榮譽稱號的人品。而且，我知道，奎因是個內心高傲卻十分善良的人。」
「還真是什麼都在你的算計中。」趙信豁達一笑，絲毫沒有被算計的不快：「的確，嘉表現出來的種種的素質，我很欣賞，接下來，我會很用心的教他，讓他成長起來，但是…你太強了…就算是我，也不相信，嘉將來會比你強。」
趙信誠實說道，就連他也不知道，眼前這個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學生，實力究竟到了哪一個境界，他整個人，就如同萬載深潭，永遠深不可測。
他唯一看不透的兩個人，一個，是眼前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學生，令一個，則是宛若一個金色的迷般，散發璀璨光澤，身上永遠籠罩著一層神聖光芒的少女，拉克絲。
以目前的情況來推斷，嘉根本沒有任何超越蓋倫的可能，因為在嘉這個年紀時，蓋倫就已經踏入了……聖域。
他是千年來瓦洛蘭大陸上踏入聖域的最年輕者。
而此刻的蓋倫，才是一個凡境的，五級小小戰士。
「我信。」
蓋倫那深邃悠遠的眸子中驀然出現了碧綠色的光，「因為他是德瑪西亞皇子，他一定會努力那個君臨天下的蓋世君王。而我，就是他成皇的最大障礙，所以，他必須比我強。」
「縱使所有人都不相信，不看好他……但我卻堅定不移的相信，終有一天……他會做到，會成為我所期待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