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觸怒龍顏 文 / 蕃薯一支花
「難道是北奴使者？」龍承天自言自語地說道。
「承天，你說什麼使者？」黃飛虎問道。
「哦，沒什麼。」龍承天的腦子裡迅速轉過，但在沒有把握之前，他不能輕易說出口，「不知老帥現在安放何處，承天想去拜祭拜祭。」
「大王子說如若真有鬼魅，切不可帶進都城，為安全著想，令人就地安葬。」黃飛虎頗為不平地說道。
「真是令將士們寒了心！」坐在邊上黃天化終於忍不住了，突地暴發出來。這次黃飛虎倒是沒有罵他，還投以讚許的目光。
「這樣，讓黃天化帶你去看看關押在大營裡那兩個瘋了的護衛？小鈴剎，你也一起去！」黃飛虎說道，黃天化站了起來，領著龍承天往帳外走去，小鈴剎明顯有點磨蹭，不過也遠遠地跟著，想是被嚇怕了。
這彷彿是一個被世界遺忘和唾棄的角落，從一處拾階而下，深到地下一丈許深，伴隨著一股惡臭撲面而來的，是「嗚嗚哇哇啊啊」的聲音，陽光只照射到台階最底下一方塊之處，一條通道延伸進地裡無邊的黑暗之中，彷彿是從地府冥殿之中發出來的，令人毛骨悚然。
「轟」一道光亮，小鈴剎在後面舉起了火把，打開了這如地府般的黑暗，沿著通道往裡，光亮一步一步地把黑暗往前面逼退，三個長長的身影在地上搖弋，彷彿如巡遊的夜叉。剛進不遠即看到一個人雜亂著發頭髮，倦縮在角落裡，手裡抓著從地牢中掘出的土，全身發抖著往嘴裡送去，眼睛裡佈滿了恐懼的血絲。還有亂髮已經完全遮住了他的面目，只是在拚命地用手捶打著地牢的牆壁，又不時地往後看，彷彿在拚命地逃跑，拚命地想擺脫什麼東西，牆上血跡斑斑，衣服已經被他自己完全撕破，全身**，全然不顧地牢中有人進來，他們只活在他們的恐怖世界裡！
夠了！
龍承天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他已經可以想像中潏老帥當時臉上的恐怖之色了，讓這裡重新回歸黑暗吧。嘶吼聲從後面傳來，猶如喚醒了沉睡經年冤魂厲鬼，追逐著你，刺痛你的耳膜，千方百計地要將黑暗永遠滲進你的心扉!
長長地呼了口氣，三人彷彿剛從鬼門關裡逃返人世一般，享受著頭頂陽光的照射，聞著營地中花草的清香。難怪人若死而復生，便有重生之感。
不是臭皮囊的重生，而是自我靈魂的重生。
風聲在耳，飛蹄狂奔。
龍承天告別黃飛虎等人，向子期府而去，他必須搞清楚這咄咄怪事，不然哪對得起中潏老帥在天之靈。
剛剛下馬，子期府中管事的便跑過來，那一身的肉，一堆一堆地搖晃著，尖聲說道：「唉喲！龍將軍，你一睡睡這麼多天，一醒來就滿地跑，害得老奴好找呀。」原來這管事的已經奉子期之命去龍承天的府上找過他了，自然是沒有找到他的蹤影。
「請通報殿下，龍承天求見。」龍承天說道。
「唉喲！你也不必讓我通報了，你還是趕緊的去大王子殿下處吧。」那管事的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問道：「你可是聽說中潏老帥的怪事了吧，大王子命人就地安葬他，怕把鬼魅帶進了都城。子期殿下氣不過，本來想帶上你一起前往的，卻四處找你不著。」那管事的眨巴著那小眼睛，攤著雙手說道。
龍承天本來就對就地安葬中潏老帥的做法也相當不滿，這可能也代表了像黃飛虎、黃天化等軍人的心理，只見他二話沒說，立即翻身上馬，揚鞭向微子府奔去。
「唉約！龍將軍，你可是慢點，別讓馬這畜生撞了人！」
這人什麼毛病！
龍承天舉著殿前大亞的令牌直往微子府裡面闖，府門外守門兵士早已經認得這是力搏九牛的神將，他們知道二王子正在為中潏老帥之事請大王子改令，他們也猜到了龍承天來此的目的，所以只是象徵性地阻攔了一下，便放龍承天進入府內，這些卑微而沉默的兵士，在用他們行動在表達著對中潏老帥被草草安葬的不滿。
如果一代名將是如此下場，那他們這麼卑微的兵士呢？
「站住，何人如此沒有規距，竟然擅闖大王子府？」龍承天剛要拾階而上往大堂去，身後傳來一聲音叱喝。
龍承天停下腳步，轉身去看，卻見一個五十來歲的寺人，身材爵瘦，留著些稀疏的鬍鬚，面對著龍承天，眼睛卻好像不大在意地瞧著地上。原來是這人，龍承天上次來微子府，此來進來通報說稽公子求見，當時龍承天竟對他有幾份相識之感。
「哦，在下殿前大亞龍承天，求見大王子，煩請通報。」龍承天最看不上的就是這下面沒貨的東西，但想來自己確是心急，不應該如此蠻撞往裡闖。
「既是殿前大亞，更應知府中之禮，此地是你擅闖的地方麼？」那老兒寺人依舊頭也不抬地，陰陽怪氣地說，「等著！」
「個沒貨的東西！是不是沒貨的人都是這樣說話的死樣。」龍承天心裡咒罵道。
等了許久，也不見那老寺人下來，龍承天心中煩悶再起，正要往裡闖時，只見微子和子期兩人竟然微笑著挽手而出，互相道著寒暄。
這是什麼節奏？這是什麼節奏？龍承天差點從這台階之上滾落下去。這也太鼻血吧？難道你們兩個在暗中合起來玩我？表面上兩人鬥得你死我活，這裡卻手拉手？
「承天，你來得正好！快過來拜見大王子。你好酒貪杯，這麼多日也未過來拜謝大王子舉薦之恩，不然你哪來的機會去搏九牛，更何談能晉封殿前大亞。」子期說道，其實這話應該是說給微子聽的。
什麼時候子期也在拍微子的馬屁了，難道十日我酒醒了，子期殿下卻醉了不成？
「哪是為兄一人之功，舉薦龍承天也有二弟慧眼識珠呀。」微子說道。
太噁心了！太噁心了！竟然互拍馬屁。
「承天！」子期見瞠目結舌的龍承天沒有半點反應，聲音中明顯有不滿之意。
「拜見大王子，拜見二王子，承天謝二位王子舉薦，大恩永不忘。」龍承天如夢方醒，趕緊拜謝道。
「王兄，小弟就不再叨擾了，就此告辭！」子期拱手道，朝龍承天使了個眼色，示意跟他一起走。
「如此，為兄就不遠送了。」微子臉上堆著笑。
原來他這臉上還能笑，龍承天想道，隨著子期趕緊出了微子府。可是當他們消失在微子的視線之內時，微子臉上的笑已經全然不見了蹤影，滿臉有的儘是寒霜，鼻中輕叱道：「就讓你們自己去見識一下什麼是天威不可觸吧。」
「上馬，去面見父王！」子期一邊說，一邊已經躍身上馬，回頭看到的卻是龍承天滿臉狐疑地騎馬跟隨在後面，臉上露出輕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和微子如此吹捧，心中甚感奇怪？」
「承天不敢，二位王子兄恭弟謙乃是大商之福！」龍承天嘴上說道，心裡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在罵：「龍承天呀龍承天！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口是心非了？你這小人，難道一個殿前大亞就讓你學得像是深諳官道之人了嗎？」
不過龍承天所說的，何嘗不是願望事實呢？王家之興，兄弟必睦，王家之敗，兄弟相殘。如果兩位王子真能做到兄恭弟謙，本乃是大商之福！
「如果我不如此？我豈能得到這份手令？」子期從懷中掏出一份竹簡，說道：「只有得到了微子這份手令，等下到了宮中請父王恩准，方可將中潏老帥的屍骨請回都城，以禮安葬。中潏老帥一世為我大商立下汗馬功勞，我敢斷定父王必定恩准我的奏請。」
原來子期剛才已經將微子勸說通了，取得了他的手令，所以兩人才有剛才如此親密，看來這微子也不是不聽勁的一意孤行之人。
「承天，你雖說勇武蓋世，但若論政事，你尚淺薄。你要記住：政者，詐道也！」子期在前面走著，有些許得意之色。龍承天跟在後面，一聲不吭，可是他彷彿感覺到越來越不認識前面這位二王子了。
二人來到王宮，被大寺人左夏引到偏殿覲見帝乙。
「你們可是為了禮葬中潏之事而來？」帝乙半躺在龍椅之上，眼皮也不抬一下，繼續看他手裡的奏章。
「父王聖明，王兄已經給了兒臣手令，請父王恩准。」子期將手令舉過頭頂，左夏趕緊過來接著呈給帝乙。
帝乙未曾接那手令，繼續問道：「你打算禮葬中潏呀？」
「中潏老帥一生為我大商建功立業，兒臣懇請按我朝大將軍之禮，將其安葬在王家陵寢之右。」子期說道。
「看來你已經想得很周全了。」帝乙說道。
「為父王分憂，這是兒臣之本份。」子期回道。
「那你打算將你父王和列祖列宗安葬在何處呢？」帝乙問道。
「父王…」子期一時語塞，不知帝乙此話為何意，也該如何回答，吞吞吐吐說道：「列祖列宗安享陵寢，父王…父王…千秋萬世，兒…」
「混帳東西！」帝乙突然將手中的奏章狠狠的摔在地上，嚇得左夏也趕緊跪下，「你要禮葬中潏，是想讓為父早點歸西不成？」
「兒臣不敢！兒臣不敢！」子期原以來帝乙一定恩准，沒想到竟然大發雷霆，嚇得伏在地上，連連叩頭。
「哼，好你個兩兄弟，難道就這麼想我早日歸西嗎？中潏被鬼魅附身，其狀天下人盡知，你竟敢說將此人之屍骨安於我王家陵寢之右，你是想我王家自絕於天下麼？」帝乙氣得喘不過氣來，左夏趕緊又是捶背，又撫胸的，連連說道：「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子期更是只是叩頭求饒。
「大王，承天有事要奏。」龍承天發現自己的脖子在發硬，他不得不說。
「哦，你還有話說？」帝乙剛要喝左夏遞上的香茶，又停在那裡了，問道。
「承天以為，子期殿下所奏之合乎情禮，中潏世代為我大商建功立業，如果死因不明，鬼魅之說，也未可信，如今被棄之荒野，雖說大商之地，何處不埋忠骨，只是如此待之有功之臣，大王可知會寒了多少將士的心！」龍承天不知到哪裡的硬氣，一吐心聲。
「承天，你是否以為你破了天狼、力搏九牛，就可以教訓起本王來了？你可知那鬼魅之相？如若是你，你待如何？」帝乙問道，就是再笨的人已經感覺到這話中的憤怒。
子期在拉龍承天的衣袖，示意讓他不要再說了，可是這還是阻不了龍承天，他說道：「承天剛剛見過兩個瘋了的兵士，卻是可怖之極，不過這其中必有蹊蹺！」
「哈哈哈哈！」帝乙怒極而笑，「啪！」的一聲將茶杯摔碎在地上，說道：「既然你如此勇武睿智，你就去飛虎營和這兩個瘋子作個伴吧！等查出了其中的蹊蹺，再來本王此處說話！」
兩個如凶狼惡虎般的武士進來，將龍承天捆搏個結實，押了了出去，子期已經嚇得渾身發抖了，不敢再言語一聲。
「王兒，想必你定是受了龍承天這廝的蠱惑，父王不想深責於你，你退了吧。」帝乙說道。
「對！對！對！兒臣確是受了他的蠱惑，一時頭腦發熱，竟如此不夠周全，惹了父王生氣傷身。請父王恕罪！請父王恕罪！」子期拚命叩頭道，一旁的左夏卻露出不屑的神情。
帝乙擺了擺手，示意子期可以出去了，子期見機趕緊退了出去。
「看來，本王沒有看錯人呀！」帝乙稍顯疲憊地說，好像是對旁邊的左夏說的，又好像自言自語，他的眼神中卻有掩飾不住地流露出失意。
飛虎營大帳之內，燈火通明。
「黃元帥，剛才大王的旨意你可聽清了？」原來是大寺人左夏。
「請大寺人回稟大王，王令如山，飛虎莫敢不從。」黃飛虎說道。
兩人在帳內稍稍寒暄，左夏戴上蒙面斗笠鑽進一輛馬車，悄悄地出了大營，往王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