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年少足風流2 文 / 扶搖阿七
上元節當日，全家圍坐一起用過晚飯後，宋承逸就和爹對酒當歌了，兩個大老爺們兒喝的爛醉如泥不省人事的，讓娘又是一陣忙活，好在服侍娘的劉媽趕在上元節前日回來了，不然宋承逸就等著和自己的嘔吐物睡上一晚吧。
看時辰還早，我和阿姐準備去街上熱鬧熱鬧。阿姐去房裡梳妝了，我偷偷從櫃子裡取出了兩盞花燈。自那日佟玄楚給我買了兩盞花燈後，我回家當寶貝似地供著，本想著上元節當日提著花燈去街上玩，可街上必然人潮湧動，那不得擠壞了。於是又愛不釋手地重新放回去。
「霂瑾，還沒好麼？我們可要出發了哦。」
「就來。」我仔細關好櫃門，戀戀不捨地又看了那兩盞花燈一眼，匆匆跑了出去。
「你這丫頭，樂呵呵的在想什麼好事兒呢？」馬車上阿姐打趣地看著我
「才沒呢。」我低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爭辯，「倒是阿姐，打扮得如此好看可是要去會如意郎君呢？」
阿姐今日打扮得甚是動人，淡粉色底衣裹身，外罩月白色衣裳，墨發挽了個流雲簪，有幾縷青絲隨意灑在肩上，薄施粉黛，只增顏色，雙頰邊若隱若現的緋紅營造出一種純肌如花瓣般的嬌嫩美好。和我一個一身嫩綠襖裙，還梳著兩個童髻的毛丫頭著實不同。真真不愧為安陽縣第一美人。
「你這丫頭，就知道嘴貧。叫別人聽見了可要笑話。」阿姐拿帕子捂了捂我的嘴，有些嬌羞地訓斥著。
十里街盡頭的井河是每年上元節看燈的好地方，井河上的井橋每年都擠滿了人看掛在河兩岸的花燈和河上的河燈。我和阿姐剛到，有人就往人群裡大聲喊了句「是縣令老爺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然後一旁的人就都齊刷刷地朝我們看來，我有些不快，本來好好的氣氛又被什麼大小姐二小姐攪亂了。好在有阿姐在，阿姐端莊又不失溫和地說了句「我與舍妹只是如尋常百姓一般出來看燈，各位父老鄉親莫要感到侷促才好。」
人群中有人贊許地朝阿姐點頭，然後又恢復了先前的熱鬧。不愧是阿姐，這般大家閨秀的儀態我是學不來半分。
我歡天喜地地拉著阿姐跑到橋邊，今年添了些新花樣，有人在河對岸搭了個舊檯子，一些歌妓舞妓就提著燈在上面表演。聽說是海棠閣的老闆想出來的主意，看台上扭得最婀娜多姿的女子，大抵就是人們口中的如煙姑娘了吧，可惜宋承逸那個傢伙無福看到了。我正指著河對岸的那個扮作馬兒的海棠閣夥計對著阿姐笑時，突然一陣人群攢動，不知是誰一推一擠，下一秒，阿姐就貼著橋欄被擠了下去。
我伸手試圖抓住阿姐，卻只抓到了一塊裙角，準備使上力時突然裙角被撕裂，我抓著手中的一塊殘布眼睜睜地看著阿姐跌進了井河。那一瞬間，我徹底懵了。
井河的水並不淺，我看見阿姐不停地在水裡掙扎著，我卻不習水性不能去救她。那一刻的無助與絕望通通化成撕心裂肺地吼叫和啼哭，我用力地拉著身邊每一個路人
「誰會游泳救救我阿姐！！求求你們了！救救我阿姐！」
我趴在橋欄邊，看著阿姐漸漸虛弱的面孔和發烏的嘴唇，拚命捶著橋欄
「阿姐！！救救她！大家救救她啊！阿姐！你再忍忍！」
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阿姐了。直到一個矯健的身影像流星一樣落進了井河裡。
我嘶喊的險些暈厥過去，等晃過神來時，週遭的人群都圍著一個全身濕透的男子。
是佟玄楚！
我急忙跑過去，擠過人群，看見他懷中抱著的是我的阿姐。
「阿姐！阿姐你醒醒啊！阿姐你說話啊！」我無力地搖晃著阿姐，但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霂瑾姑娘，令姐無性命之憂，只是嗆了水暫時醒不來。還是移至醫館為好。」
「好。好。佟玄楚你一定要救我阿姐，算我求你了！」佟玄楚此時就像是我的救命稻草，我緊緊地攥著他濕漉漉的衣袖，好像鬆開手我阿姐的命就會沒有似的。
「在下自當盡力。霂瑾姑娘，現在還是隨在下速去醫館。」說完就抱著我阿姐叫了輛路邊的馬車，我急忙跑去掀開車簾，將我阿姐移進去扶好躺下。
一路上我都忐忑不安，只好緊緊地拉著阿姐冰涼的手，只能在心裡祈禱阿姐千萬不能有事，不管是佛祖菩薩觀音還是十八羅漢什麼的，通通要好好保佑阿姐。我再也不唸書偷懶了，再也不翻牆出去買糖葫蘆了，再也不半夜起來偷吃廚房裡的鴨肘子了，求求上蒼一定要保佑我阿姐。
到了醫館，我就趕緊跳下馬車，著急地一遍遍拍門。一會兒，張老終於出來了。我一把抓著張老的布衫衣角。
「張老伯伯，求求你一定要救救阿姐，求求你了。」
「二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啊，快進來快進來。大小姐怎麼了？」
「這裡就交給在下和老醫生了。霂瑾姑娘莫太心急。」佟玄楚對我點了點頭後，就抱著阿姐隨張老去內廳了。
不知道為何，對他總是莫名的信任，覺得有他在彷彿天塌下來都能有一絲的心安。
待我快馬加鞭趕回家的時候家裡人都已經就寢。我不好直闖爹娘的內寢，只好到東廂房去找宋承逸。我急急忙忙地讓劉媽進去喊醒宋承逸，還反覆交待千萬不要驚動我爹和我娘。等宋承逸迷迷糊糊地出來時，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一身的酒氣格外刺鼻。
「小丫頭，什麼事兒啊這麼急？」宋承逸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麼？我正好夢呢！」
情急之下，我上去就是一個耳光，迷糊狀態的宋承逸武力盡失，毫無還手之力。倒是一巴掌徹底把他瞌睡打醒了。
「程霂瑾！你打我幹什麼！」驚醒後的宋承逸立馬炸毛地捂著半邊紅腫的臉。
「來不及了，我阿姐落水了，好不容易救起來了現在在醫館裡呢！」我一邊拉著宋承逸就往外衝，一邊不耐煩地跟他解釋
「什麼？！柳蘭落水了？！有沒有事？現在怎麼樣？！」宋承逸立馬毛都豎起來了，趕緊跟著我跑了出去。
「你廢話怎麼這麼多，先去醫館再說！」我先他一步跨上馬，猛一揮鞭就先走了。
不過一會兒，宋承逸也騎著馬趕上來了。
等我和宋承逸到醫館時，阿姐已經被移到榻上休息了。看樣子應該是沒事了，嘴唇也漸漸有了顏色，呼吸也均勻了許多。一旁坐著還來不及換衣的佟玄楚，濕漉漉的青絲就那樣貼在他白皙的脖頸，一襲藍衣因浸水而皺皺地貼在身上，但如此狼狽的情景落到他身上卻並不顯得多麼落魄，相反濕漉漉的頭髮搭載濕漉漉的衣服上倒襯得他一臉的白皙俊朗，渾身瀰漫著一股*惑的味道。感覺到少兒不宜的想法，我有些臉紅地低下頭。
「柳蘭怎麼樣？」宋承逸大步走到榻前，眉宇間滿是著急。
佟玄楚輕輕地用手勢示意他小聲，然後起身引宋承逸到一旁
「大小姐無妨，只是需要靜養。」
「那就好那就好。」宋承逸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只是承逸兄，你…？」佟玄楚有些忍俊不禁地打量著宋承逸。
我一抬頭，看到宋承逸，差點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這下可好了，宋承逸臉丟大了。我喊他出門時，他還穿著就寢的白色內衫，一聽說我阿姐出事兒了衣裳都沒套一個，加之散亂的頭髮和被我狠狠的一耳光扇的微腫的半邊臉，簡直就跟王老漢逛青樓被他老婆發現後趕出家門的樣子一模一樣。
「咳咳…」宋承逸有些尷尬地假裝咳嗽了兩聲，遂狠狠瞪了我一眼，意思是「都是你個死丫頭害得！」
我幸災樂禍地朝他聳聳肩，也用眼神回答他「又不是我讓你穿寢衣出來的。」
「既然柳蘭沒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說完宋承逸奪門就出。
我終於憋不住了，走到門邊開始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肚子也疼了，只好哭笑不得地揉著肚子。
「霂瑾姑娘也回去歇息吧。」佟玄楚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背後，我趕忙停止了笑聲，有些尷尬地回頭看他。
「我就留在這兒照顧阿姐。你還是快回去吧，衣裳都濕了不然得染風寒了。」哪能有我一個親妹妹跑回家中把阿姐扔給一個陌生男子照看的道理？
「勞霂瑾姑娘掛心。在下這就回去更衣，待令姐好些，在下再來探望。」
「好的好的其實不用這麼麻煩你的。」我有些感動地衝他笑笑，笑聲連我自己都覺得傻。
「那在下告辭了。」說罷就轉身離去。
我喉嚨梗塞得難受，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終於還是大聲喊了出來「佟玄楚！」
他轉身，回眸那一瞬那明亮的雙眸讓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霂瑾姑娘還有事麼？」
「無事。就是，謝謝你。」
他燦然一笑，「霂瑾姑娘不必客氣」隨即就轉身走遠了。
我坐在門框上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早就沒了人影。但總覺得空氣裡都是他的氣息。我是真的很感動，從他跟我說要帶我去京城到盡心竭力地救我阿姐，想跟他說句謝謝，卻覺得謝謝顯得生分，不想就跟他生分了。不知道他是否對所有人都這般君子謙謙，伸手相助，但受過他雨露恩澤的人，想必都是幸福的吧。
就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