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命中注定 文 / 顏落零
第十八章命中注定
城北的喧囂漸漸地落了下去，大紅的宮燈也只留下幾盞，照亮著走廊的過道，畫肪上的風塵女子們衣袂飄飄，紛紛站在船舷歡送著依依不捨的客人。
金陵如一條絲滑的綢緞，溫柔地伏在城北，習習晚風吹過，反射著江上江中的燈火，泛起片片磷光，這般美景再加上如花般的畫舫女子，難怪這麼讓人留戀了。
「噗」
一聲輕響，打破了原本平靜的湖面，一個潛伏在水中的人影露出了一個腦袋，濕漉漉的頭髮貼在月光下蒼白的臉上，顯得十分虛弱。
這人自然是從蘇府逃脫的落顏了，此刻的落顏十分狼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還伴隨著不斷發出的咳嗽聲，為了不讓人察覺，苦苦壓抑，只在胸中發出悶哼，更讓他胸中憋悶異常。
落顏並沒有在護城河就近的出口上岸，而是選擇隨著金陵江潛進城北，其實他一早便做好計劃，他的目標不是出城，而是這畫舫，畫舫魚龍混雜，而且大多是有地位之人，他可以很大程度的躲藏自己，而且出其不意，讓木營的人難以想到他竟敢再次潛回城內。
落顏一直用真元提供著內呼吸，加上身受重傷，此時也是身心疲憊，但他不敢做過多停留，他須得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才能放心恢復。
微微掃視一番，只見四周停了不下十餘艘畫舫，條條精美華麗，落顏一時犯難，但隨即想到，越是尊貴的人越是在乎自身地位，處的位置自然眾星拱月，想必這裡也是一樣，便緩緩向著最中心的一條畫舫游去。
待游到最中心那艘龐大畫肪時，落顏微微尋找便發現的那粗大的鐵錨，順著連著鐵錨的鐵索攀了上去。
快到船舷時，落顏停下攀爬的身影，探出頭去掃視了一下，除了宮燈亮著以外，並未發現任何身影，於是放下身心，利用自身真元將全身烘乾，保證不會在船上留下任何痕跡後，才再次翻過船舷，迅速竄進一個黑暗的角落。
「呼……」
落顏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剛才的一系列動作不僅消耗了他僅剩不多真元，而且神經繃緊，十分耗費心神，此刻暫得安全，不由得全身酸軟，攤到在地。
落顏癡癡躺在地上，入目一片黑暗，寂靜無聲的孤獨讓落顏腦海內思緒萬千，想到自己堂堂一上古家族少族長，此番竟然落到如喪家之犬般的地步，處處危機，不由得鼻尖微酸，又是悲傷又是憤恨。
但此刻落顏卻知道自己連悲傷感歎的權利都沒有，這一切都得以自己活下來為前提，如若是任何人發現了自己，只怕以自己現在的狀態，那真的是窮途末路了。
想完不再停留，趁著剛才恢復不多的真元，悄悄起身潛了出去。
落顏清楚自己的現狀，他必須控制住這畫肪上的某個人才能安全地在此養傷，而且此人地位俞高俞好，但怎樣找到地位重要之人，那就必須得潛入畫肪上的閨閣裡探查了。
穿過寂靜的走廊，落顏將身形隱藏在陰影下，以免被人發現，待要走到畫舫前方時，人聲便駁雜起來，落顏微微抬頭，見得頭上不高處便是畫舫二樓欄杆，此船全木質，剛好方便了落顏的行進。
微蹲，起身，星辰如刀切豆腐般沒入木頭，幫落顏穩住身形，隨著一系列流暢的動作，落顏穩穩地伏在了二樓的欄杆外，悄悄地觀察著前方甲板上的一切。
只見一群群錦衣玉袍的才子權貴正在船弦邊與畫舫上的各女子告別，好不熱鬧，而且別離時互送禮物更是畫舫一直以來的傳統，才情好的，便贈予與自家相好的情詩，文章；家底豐厚的，便黃金白銀相送，一時郎情妾意，巧笑嫣然。
落顏看著眼前的一切，心中毫無波瀾，如若不是偶爾與蘇若水和蟬兒聊天時提起與畫舫有關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世上還存在著這樣的煙花之地和這般蠢笨之人，白白送人錢財詩詞。
落顏此刻無心觀看才子佳人，只是在其中尋找著合適自己挾持的目標，但遲遲未曾發現，心中微微無奈，便也不再等下去，趁著眾人都聚集在畫舫前方之時，悄悄潛進了他自認最為華麗和重要的閨閣，隱藏起來靜靜等待。
……
凝仙兒作為這金陵江上的花魁，自然是眾人心中的仙子，但讓人無奈的是，無人能得佳人傾心，成為她的入幕之賓，這讓無數自詡風流的才子無不捶胸頓足。
但讓眾人更加好奇卻是凝仙兒的神秘，幾月前金陵江上最豪華的畫肪上突然出現了一位神秘女子，琴棋書畫樣樣俱全，歌曲舞蹈無所不會，雖然每次示人都以珠簾相隔，面紗蒙面，但那婀娜若弱柳扶風的身姿，嫵媚卻仙氣裊裊的氣質，讓人著了魔般迷戀，一時竟無人敢爭其風頭，公認為一世花魁。
夜漸漸深了，待眾人都已散去之時，凝仙兒慵懶地側臥在畫舫前廳的窗沿前，大紅的百褶紗衣連裙，玲瓏的身材，慵懶而嫵媚的氣質，無不詮釋著這位花魁的名副其實。
凝仙兒透過窗子看著夜色下平靜的金陵江，周圍人家燈火通明，右手微微撐起腦袋，似是假寐，嘴角卻帶著一絲笑意，露出一絲玩味的嫵媚。
「小姐，我們回去歇息吧，天兒涼，別凍壞了身子。」一個十四五歲的嬌俏丫鬟站在凝仙兒身後說道。
「知道了，走吧，這些瑣事還真是累人。」凝仙兒似是有些不滿，原本微翹的嘴角也漸漸鼓了起來，卻透展現出另外一絲風情，那是少女本該有的俏皮。
「嘻嘻，小姐本就不是和他們一般的人，自是懶得理會他們，但這也是小姐自己選擇的，不是麼。」那丫鬟似乎是覺得打趣自家小姐很有趣，語氣中掩飾不住那意思促狹。
似是想到了什麼，凝仙兒興趣缺缺，道：「家裡無趣死了，這次出來自然是要好好玩一玩了，你懂個什麼，看遍了中原的繁華和趣味，再想想我們那裡的冷酷，唉，真是不想回去了。」
看見自家小姐的樣子，那丫鬟也不再多話只是催促自家小姐速速回去歇息。
看得丫鬟那一副急切樣，凝仙兒也不再停留，懶懶起身向後方閨閣走去。
……
落顏自進入這閨閣便仔細查探了一番，確定無任何示警裝置和機關之後，才再次隱藏在正門前方的圓拱珠簾後方，隱藏起來。
待聽得門外的腳步聲響起時，落顏暗暗收斂起自身全部外洩的氣勢，如同一尊冰冷木雕靜候在珠簾後，只待人進來時便一舉制住，脅迫其相助自己隱藏在畫肪上，落顏知道此舉十分冒險，但形勢逼得他不得不這樣做，重傷之軀本就逃不遠，在這裡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越來越近了，隨著「吱呀」一聲，落顏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畢竟這還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細細聽著腳步聲帶給落顏的信息，兩人，腳步踏實，無任何修為，聽到這裡，落顏心中微定。
但隨即心又提了起來，原本行走著的兩人在進門後便突兀停了下來，此刻的落顏心神聚集，右手不由得握緊了手中長劍，秀氣的額頭滲出粒粒冷汗，本就蒼白的臉色因為此刻的心神緊繃而顯得更加慘烈。
此刻屋內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中，落顏暗道難道自己留下了什麼痕跡？可轉念一想沒有可能，進來後的一切物件自己都沒碰過，而且連血腥氣息都因為泡在水裡而隨著蒸發帶走，想不通落顏也就不再多想，仍舊收斂氣息站立不動，時刻準備發難。
隨著腳步聲的再次響起，落顏提起的心神終於再次放下，看來是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而去，漸漸地，腳步離落顏愈來愈近，待腳步聲到得落顏出手位置時，落顏毫不猶豫，瞬間如同鬼影一般側身掠了出去，同時手中長劍反向而拿，劍柄朝下，劍身貼在胳膊向上，架在了來人的脖頸之上。
「別動……」
隨即四目相對，但同時愣住了……
凝仙兒走在前方，丫鬟跟在身後，腳步輕快地走向畫舫後方閨閣。
早在凝仙兒打開房門走進去時便發現了不對，仔細一聽，便發覺那圓拱珠簾之後藏著一人，再細細聽聞，只聽得那人雖呼吸掩藏的很好，卻透露出一股虛弱之氣，顯然傷勢不輕，暗自一奇，一個深懷傷勢的人躲藏在自己房中意欲何為，難不成是刺客？
想到自己一直以來順風順水，卻還不曾遇到過刺客，而且還是一位身受重傷的刺客，頓時凝仙兒興趣大起，便向丫鬟使了個顏色，才再次向前走去，這才有了落顏聽到的那片刻停頓。
凝仙兒裝作不知情，手中卻暗暗聚集真元，以便自身受到傷害之前先發制人，當走到那圓拱珠簾一側時，果不其然，一個身影竄了出來，將一柄長劍架在自己脖子上。
「別動……」
隨著這一聲低喝，凝仙兒才放下手掌，確定了對方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抬起了頭，看向挾持自己之人。
這一看，便讓兩人都呆滯了，凝仙兒首先看到的便是落顏那漂亮勝過女子的面容，心中一震，隨後才看向落顏的眼睛，但其中透露出來的神色卻讓凝仙兒再次一震。
那雙眸子在黑暗中如同一隻受驚的野獸般冰冷而驚慌，微微顫抖；卻又如清澈的湖水般，幽深而純淨，凝仙兒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憐意，究竟是怎樣的人，才能有這樣一雙複雜的眼眸，微微一愣。
落顏自然是不知道凝仙兒此刻心中所想，但她眼中的那股憐意卻讓落顏險些留下淚來，落顏不知道有多久沒看到過這樣一雙眼眸了，自落雲山如喪家之犬奔逃而出，處處驚險，遇到的人無不是想要自己性命之人，眼神中流出的不是冰冷就是殺意，就算蘇府，也是夥同惡人暗害自己，一想到這，落顏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悲憤。
發覺眼中的濕潤漸有不受控制的趨勢，落顏不由得微微把頭偏向一旁，凝仙兒此刻帶著面紗，落顏自是看不清面容，毫不留戀轉過頭，但凝仙兒何等修為，那一絲濕潤如何逃得過凝仙兒的眼神，不由得更加好奇。
命運本就如此奇妙，初次見面的兩人竟然如同千百年前就是戀人般，心裡雙雙產生了好奇。
「我並無惡意，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希望姑娘不要介懷。」落顏覺得此刻自己若是再不離開，只怕丟臉更甚，而且他看到了那樣一雙眼神，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心脅迫此女子，便轉身欲離開。
見得落顏轉身往門外走去，凝仙兒急了，好不容易遇到這般令自己心生好奇的男子，如何能輕易放走，便道：「公子，你準備去哪兒？如若小女子猜的不錯，公子定是得罪了權勢之人，無處可去，才會尋上這畫舫，以求隱匿，不知可對？」
落顏沉默不語，卻硬生生停下了腳步，他也知道若是離開定然會再次被人圍殺，但卻不願將禍事帶給如此女子。
見得落顏不說話，凝仙兒知道落顏這重傷之軀若是被仇家發現，定然在劫難逃，必須留下他來，再次說道：「若公子信得過小女子，便留下，我自信還能夠保得住公子。」說完便看向了落顏的背影。
落顏聽得這話，不由得愣了愣，出奇地心中沒有絲毫懷疑，點了點頭，才說道：「那便麻煩姑娘了，若是讓人察覺，我自會殺將出去澄清你我關係，不會牽連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