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不語悲訴離殤 未亡人斷腸 文 / 顏落零
第二十章不語悲訴話離殤空餘未亡人斷腸
今日是落顏在畫肪上的第五日,傷勢已好的七七八八,而且木營的人並不像落顏所想的那樣在全城掘地三尺去搜捕他,而是悄然沉寂了下去,但是落顏並沒有因此而高興,因為始終有一個問題在困擾著他。
那一抹驚艷的紫色,沒錯,困擾著落顏的正是他從蘇府逃出時發出的那一道紫色劍氣,絢麗而強大,但是自那以後,無論落顏如何再次去施展,仍一無所獲,這讓落顏無可奈何,同時蘇府的經驗也讓落顏暗自在心中防備,提醒自己不要被眼前的平靜所迷惑。
正在落顏沉思之間,門外傳來了環兒額聲音:「落公子,小姐今日有表演,特地囑咐我帶落公子去前廳觀賞。」
落顏心中也是奇怪,自上到這畫舫以來,從不見凝仙兒去表演過,也不見船上管事之人催促,她整日只是呆在船上,偶爾出去逛逛街,當然,最大的樂趣卻是調戲落公子,這讓落顏很是鬱悶,他可以在生死之間施展步步到位的算計,但要說這日常之間的打趣,他是一點不會。
雖然奇怪凝仙兒的作為,但是落顏心中卻是莫名地信任她,落顏也只得歸結於直覺,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直覺一向不怎麼准。
「知道了,我這就出來。」落顏看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知道晚上都是畫舫最熱鬧的時候,他喜歡在這喧囂的一角看著美麗的金陵江,這讓他心中出奇地平靜,或許是,太安靜讓他沒有安全感。
換好衣衫,落顏便隨著環兒走向了前廳,此時,畫肪上一處房間內,正進行著一場談話,在這安逸的傍晚流露出絲絲危機。
「聖使,最近幾日,上頭催促地十分緊,怕是沒多少時間了。」說話之人是一魁梧中年漢子,正是當日圍殺落顏的鄭方。
「嗯?需要你教我怎麼行事?」大廳上方的一蒙面人語氣似是十分煩悶,說不出的冰冷,但聽聲音,卻是一位女子。
鄭方聽得這話,嚇得魂不附體,立馬伏在了地上,擅抖著說道:「小人不敢,只是聖使大人,組織規矩森嚴,昨日便下達了限時令,若是我們大人不按上面說的做,只怕活不了幾日了,小人這是為了保全大家才刻意提醒聖使大人。」
鄭方話說的唯唯諾諾,但是還是點明了其中的危機,他也沒有辦法,組織的嚴酷他是知道的,若是不按組織命令行事,只怕他和整個木營,明日便會成為歷史,他本想親自率人在城中搜索,但是卻接到了聖使的命令,讓他撤銷所有行動,目標已經被聖使控制。
這讓鄭方長舒了一口氣,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又讓他放心額心提了起來,雖然聖使說控制了目標,但卻遲遲沒有將東西拿到,正巧上面又下來了限時令,逼不得已,鄭方只有行險,當著聖使的面提及此事。
聽得鄭方的話,堂上之人似乎是認真考慮了一下,良久,才微微說道:「今日你便帶人過來吧,不需要太多,幾人足以,切記走漏風聲。」語氣隱隱帶上了一絲無力。
鄭方聽見這話,心中終於長舒一口氣,暗道這次終於躲過一劫。
「好的,小人這就去安排,隨時等待聖使信號行事。」說完便退出了房間。
此時的房間中只留下了那被稱為聖使的女子,隱約間聽見她發出幾聲低吟,隨後便轉過身望向了窗外,身形孤傲而清麗。
夜色,終於完全暗了下來,畫肪上人影憧憧,大紅宮燈壁紙上的景色人物栩栩如生,配合著自內而外散發出的光芒,唯美而絢爛。
熙熙攘攘的丫鬟們笑著將宮燈掛在了高高的屋簷外、走廊上。在前廳拉上了粉白色布簾,瓜果美酒紛紛擺上桌面。
當落顏走過畫舫的走廊時,心中微微詫異,今日的畫舫比以往更加美麗,同時也想到了自己在蘇府生活的那些時刻,也是走廊,閣樓,但是當他走進畫舫前廳時,心中的震撼才真正的完全釋放。
環兒並沒有帶落顏進入一樓的大廳,而是直接走上了畫舫二樓,環兒站在門外邊不動了,直接讓落顏獨自進去,落顏心中雖然疑惑,但還是推開了鏤空的木質大門。
「吱呀」
落顏雙手緩緩推開了大門,入眼是一片大紅大紅的布幔,珠簾和掛在屋樑上的風鈴,屋內的隔板全被扯去,只留下空曠的大廳,金陵江上的微風隨著敞開的窗戶吹開遮掩的布簾,風鈴「叮叮」作響,清脆悅耳。
地上鋪滿了地毯,落顏自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便如遭雷擊,這一切的一切,都跟風靈閣那麼像,落顏此時只能木然地掀開布簾往前方走去,但是他的內心卻如同那咆哮的天元江一般,呼嘯起來,他希望自己在掀開最後那一簾時,看見的是那張溫柔而勇敢女子的臉。
「若水,你還好麼?」落顏心中早已說出了這句話。
落顏並沒有機會掀開那最後一簾,因為當他伸手碰到那粉白色珠簾之前,室內的人便發出了聲音。
「落公子,就這麼想掀開這簾子麼?」聲音充斥著一絲嫵媚,一絲絲挑逗,讓落顏伸在半空的手硬生生停住,場面陡然停滯,讓人如鯁在喉,憋悶異常。
聽到這聲音,落顏才從這情景當中清醒過來,簾後之人並不是蘇若水,他不由得苦笑,自己這是魔障了麼,場景相像便以為是故人,想到此處,落顏也失去了繼續下去的興致,回到廳中坐了下來。
凝仙兒見落顏並沒有回答自己,也不介意,仍開口說道:「今日仙兒特地請公子來此,一是慶賀公子痊癒,二是為仙兒以往做的事表示歉意。」
落顏聞言不由微微一笑,這凝仙兒倒是有心,想想她也確實該道歉,自己這幾日可是被折磨地很慘。
「仙兒姑娘不必如此,能夠單獨看到仙兒姑娘的表演,落顏十分榮幸,而且,以往的事情落顏並不在意,反而是姑娘教會了在下許多事情。」落顏一番話說出了自己的最真實的想法,對於凝仙兒,他總是有一種特殊的情感,或許是那一個眼神,又或許,是那種對待自己刁蠻而又無禮的態度,讓他,感覺到了已失去的家人般的溫暖。
凝仙兒聽到此處,內心也是歎息,想到這個固執而又單純的男子,原本的黯然悄然化作柔情,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為何會這樣。
「落公子不必客氣,今日,仙兒只想為你彈奏一曲。」說完便也不管落顏的反應,伸手拂過琴弦,悅耳的琴聲便悠揚而出。
落顏安靜地聽著,他聽過這首曲子,還是在風靈閣的時候,蘇若水很喜歡,便經常彈給他聽。
這是金陵江上的一位花魁為自己的情郎所做,當年的那位花魁名為蘇菱,不僅琴藝高超,容顏也是傾城絕色,聞名整個青龍,無數達官貴人,才子騷客為博紅顏一笑而手段百出,但終究未續得一段情緣。
直到,一個名為南風羽的才子出現在青木城時,因為他的出現使得整個青木城捲起了無數風雨,他不僅詩詞卓絕,武藝更是高強,從南方遊歷至此,偶然一睹蘇菱風姿,頓時驚為天人,不顧一切地追求左右。
但奇怪的是,南風羽並沒有詩詞相送,也沒有錢財禮物相予,而是在蘇菱左右徘徊許久之後,獨自離去,南風羽本就瀟灑,再加上才氣逼人,蘇菱自然注意過他,但聞得南風羽突然離去,也是失望了一番。
南風羽並沒有離去多久,半個月便返回,只是回來時顯得十分狼狽,整個青木城誰人不知南風羽的名字,自然人人都認識,聽聞他回來時,渾身上下無一處完好,風塵僕僕,還殘餘暗紅的血跡。
一匹駿馬也是疲累不堪,口吐白沫,剛進程門便一頭栽倒,南風羽毫不停留,自馬上取下一個箱子便向金陵江飛奔而去。
當晚,蘇菱便坦然接受了南風羽的示愛,留他為入幕之賓。
頓時,整個青木城沸騰了,甚至,這個風波席捲了整個北方,南方亦有這趨勢,但所有人不僅僅是因為蘇菱有了情郎而氣憤,還對南風羽的手段而好奇,一向如同仙女的蘇菱為什麼會對南風羽動心,讓人不解,恰恰神秘的東西最讓人渴望得到,於是,無數人參與了這件情。
但隨之而來的卻並不是才子佳人共度一生,白首偕老,一個月後,突然傳出南風羽身死的消息,讓所有人都震驚了,還未從蘇菱出閣的消息中回過神,上天便又與世人開了這樣一個玩笑。
隨著這件事的爆發,南風羽與蘇菱之間的事情也相繼被世人所知,甚至於,蘇菱的貼身侍女還向人們說出了南風羽博取蘇菱芳心的秘密,但凡聽過這個秘密之人,無一人憤怒,無一人歎息,只是整齊如一的敬佩。
南風羽本為南疆間諜,來到青木城便是為了搜集情報,但卻沒有想到深陷情網,一發不可收拾,為表明自己的一片真心,南風羽也跟其他人一樣,頭痛不已。
一個偶然的機會,南風羽聽得蘇菱本為南方之人,最喜愛的食物就是南方的荔枝,但荔枝成熟於夏天,南北相隔幾千里,加上氣溫炎熱,根本不可能完好從南方運到北方來,因此,北方之人一生都未必能吃上一顆荔枝,自從蘇菱十歲來到青木城,便再未吃得一顆荔枝。
南風羽本就是不羈之人,想法自然天馬行空,他想到便做,獨自一騎風塵,駛往南方,尋得上佳荔枝之後,便前往南方最高的山峰之上取得冰塊保存,再次趕往北方。
本來歷經艱難,南風羽就是人困馬乏,但也是好事,至少他的目的達到了,但誰也未曾想到,半路上他遇到了南疆的人,這些人自然也是南疆間諜,聞得南風羽與一風塵之人的糾葛,勸說未果,為了防止洩露情報,便決定剷除南風羽。
南風羽雖然困乏,但一身修為不可小覷,硬生生從圍殺中衝出一條血路,趕到青木城時便早已是強弩之末,當將那個裝有荔枝的箱子交予蘇菱手中之時,便已昏迷。
蘇菱不知南風羽為何這般狼狽,但當她打開箱子看見被冰塊雪藏的荔枝之時,終是被感動地流下了第一滴為男人的眼淚,封閉的心門也因此打開,日夜照料南風羽,還請來了青木城醫術最為高明的醫者為他治療。
但事實總是如此殘酷,南風羽體內早已被劇毒入侵,即使用最好的藥,也只得保南風羽一月生命,蘇菱得到這個消息時當場便暈了過去,而南風羽卻是不以為意的笑了。
南風羽將所有的事都向蘇菱說了之後,本以為蘇菱會棄他不顧,還自嘲的笑著說道:「我這一生便是在沒有溫暖,沒有感情中度過,但老天讓我在最後的日子遇到了你,其實我也死而無憾了。」
蘇菱雖震驚於南風羽的身份,但卻並沒有放下那一份感情,而是坦然接受了,隨後的一月之內,南風羽便留在了那畫舫之上,撫琴作畫,吟茶品詩,度過了兩人一生中最快樂的一個月。
隨後,南風羽身死的消息傳出,蘇菱也隨之消失,只留下了見證他兩人愛情的一首詩:為博紅顏傾城笑,絕情南疆自此消。一騎風塵下江南,刀光劍影猶自傲。老天猶恨多情人,徒留一月與君好。不語悲訴話離殤,空餘未亡人斷腸。
這一首詩完整地描繪出了這一段動人心弦愛戀的過程與結果,從此成為一段曠古情緣,被眾人傳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