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信仰破滅 文 / 顏落零
第二十一章信仰破滅
落顏聽過這首曲子，自然聽過這個故事，初聽時便覺得這段戀情雖不被許多人認可，但確實十分感人。凝仙兒此刻彈起，落顏不免疑惑，似乎不太符合現在的場景，但他也不好說出口，只得靜靜聽下去。
一開始琴音悠揚，充斥著淡淡的溫馨，似是初露心意的南風羽心中所想，甜蜜而溫馨，隨後便是急促起來，淡淡危機凸顯，印證著南風羽南下遇到的危機，到了尾聲，便是令世人垂淚的悲傷，讓人心中哽咽。
落顏不得不佩服凝仙兒的技藝，讓這一段戀情完整的在琴弦上再次浮現出來，落顏完全沉浸了進去。
「嗡…」
突兀的響聲打斷了落顏的思緒，抬頭一看，凝仙兒正端坐在珠簾之後，呆呆地似是丟了魂一般。
落顏靜靜起身，走向那珠簾，想進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掀開了珠簾，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凝仙兒那驚艷世人的容顏，落顏並不知道今日凝仙兒沒有帶上面紗，當突然看見凝仙兒的真實面目之時才發現多日來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女子原來這般美麗，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自己的目的。
良久之後才注意到了凝仙兒呆滯的神情，落顏連忙回過神來，順著凝仙兒的目光看下去，落顏終於知道了是什麼使得凝仙兒這般失態了，因為……琴弦斷了。
落顏微微詫異，要知道好的琴弦都是特製的，就算幾十年都不會壞掉，今日凝仙兒的琴弦會突然斷裂，落顏雖不知道具體情況，但看著凝仙兒的神情，知道定然不是什麼好事。
「仙兒姑娘，你…你還好吧？」落顏小聲詢問道。
凝仙兒似是沒有聽到落顏的聲音，只是呆呆地看著琴弦，良久之後，落顏欲再次出聲之時，凝仙兒的聲音才緩緩傳來。
「落顏，琴弦斷了，故事也結束了，可是我真的很是不捨。」凝仙兒的聲音少了以往的活力，帶上了一絲隨風而去的飄渺。
落顏此時也察覺到了凝仙兒的異常，也沒在意她怎麼突然稱呼自己的全名，還以為是她不捨這個悲情的故事，於是出聲安慰道：「仙兒姑娘，雖然你我並沒有經歷過這樣的故事，但我想他們最終是無悔的，南風羽找到了自己的最愛，蘇菱也交出了真心，只是現實讓他們無法長相廝守，我們處於現實，所以，還是當故事來看的好。」
也許是聽懂了落顏的話語，又或許是凝仙兒想通了，她終於不再是那副呆滯的樣子，而是抬起頭對著落顏笑了，嫵媚而多情。
落顏見得凝仙兒的笑容，頓時不爭氣的臉紅起來，不怪落顏，實在是凝仙兒的美麗太讓人無法招架。
「你說得對，我們處在現實，但是那又能怎樣，現實中我也卻無法阻止這樣的事的發展，終究結局還是一樣。」
落顏對於凝仙兒的話顯然無法理解，或者說是根本聽不懂，他也不好說話，只知道，今日的凝仙兒與往日大不相同，少了那份刁蠻與活潑，多了許多的愁緒，不由得看向了凝仙兒，希望得到解答。
凝仙兒見落顏看向了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於是，兩人便又如第一次見面時那般，莫名地對望著。
凝仙兒看到的仍是那雙眸子，純淨而明亮，只是少了當日的那一絲惶恐，多了幾分柔和。
「落顏，你知道麼?我七歲便離開了自己的父母，被一個陌生人帶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那裡很冷，也沒有光亮。那裡的人似乎都是沒有感情的動物一般，他們不會彈琴，不會唱歌，也不會笑，不會哭，他們只會殺人。我當時就跟你剛闖進這裡的時候一樣，驚慌地如同一隻受傷的小獸，惶惶而不可終日。」
凝仙兒陷入了回憶之中，閉著眼睛，恬靜地訴說著，就好像……那人與自己無關一般。
「直到有一天，我的恐懼讓我再也不能堅持下去，我就大聲地叫喊，我以為會有人像以往那樣，只要我害怕了，便會有人來到我的身邊，也許是父親，也有可能是母親，輕輕地抱著我說：『丫頭，知道錯了吧，知道錯了就跟我回家，下次不許再調皮了。』」說到這，凝仙兒開心的笑了，如同蓮華綻放，美艷聖潔。
「最後我終於知道了，這裡並不屬於『家』的範疇，自然沒有任何人會來寵愛地對我說一句：『知道錯了吧。』其實當時我是真的害怕了，我想告訴他們，我不吵著鬧著要回去了，只求求他們別不理我，給我點東西吃，當然，結果便是我被置之不理，三天後才有人送來了一碗餿了的米粥，我當時餓極了，全部吃了下去，我邊吃邊流淚，當時我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但是後來我知道了，我這一輩的尊嚴，驕傲，都隨著這碗餿了的米粥統統吃下了肚子。」
凝仙兒始終保持著微笑，只是，卻多了幾絲淒涼……和苦澀的晶瑩。
「從那兒以後，我便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活著，才能有選擇。所以我想方設法活著，無論他們要我學習什麼，我都照做，於是，在那裡面的十年，我不僅學會了殺人、下毒，還學會了隱藏自己，我自由行動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殺了曾經想要侮辱我的那個人，我將他的屍體扔進了狼群中，死無全屍。」
凝仙兒終於不再是微笑，或許是壓抑地太久，或許是年少經歷讓她扭曲，她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怨毒，一絲歇斯底里。
落顏也不知道這個美麗的女子為什麼會經歷這些事情，但他卻能感同身受，他們倆，本就屬於一類人，他並沒有打擾凝仙兒的訴說，他知道，這些事情，就如同被堵住的洪水，不發洩出來便是決堤。
凝仙兒平復了一下心情之後才接著說道：「我本以為我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以後，可以堅強到不被任何事打到，可以再次獲得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是，我卻遇到了你，遇到了當時驚慌而又善良的呆子，呵呵，跟我當初多麼像啊，落顏，你說，這是命中注定麼？」此刻凝仙兒的語氣無比地溫柔，似乎，連她自己都要被融化了。
「我對你動了心，就注定了這個結局，你和我，糾纏一生的結局。」
落顏聽著凝仙兒說的話，沒有驚奇，也沒有愣神，而是認真地看著凝仙兒，那雙秋水般的眸子中投射出的情意讓落顏心神蕩漾。
落顏根本不用去確認，他也知道自己第一眼便在腦海中烙下了個女子的影子，命運就是這麼神奇，有時候，只要一個眼神，你就知道她是不是自己所要找的人，他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這個女子，這個讓他從未琢磨透，時而溫柔，時而刁蠻的女子，這難道真的如她所說，命中注定麼。
「也許是的吧，我也不知道。」落顏標誌性的在凝仙兒面前腦子發呆，似乎兩人早已習慣。
但凝仙兒不知道怎麼的，看見落顏在自己面前偶然呆愣的樣子，似是無比痛心一般，眉頭完全皺在了一起。
「落顏，你想知道我的身份麼？」凝仙兒淡淡說道。
「不想知道，但是我自己能猜到，你是木營的人，或者說是……木營上面的人。」落顏此刻沒有了先前的呆愣，而是雲淡風輕，如同一位和煦的翩翩公子，溫柔地看著凝仙兒。
凝仙兒終於低下了頭，這是在與落顏的交鋒中第一次低頭，她不敢面對那雙讓她深陷的眼眸。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凝仙兒匆匆轉移話題。
「木營停止搜索後便在懷疑，可是我不相信，或者說，我不願去相信，結合今日你所說所做，看來是真的，我想親眼看看我喜歡上的女子會怎樣對我，也好，讓你最後再教我一次。」落顏平淡的聲音緩緩流出，隨著起伏的布幔飄進了凝仙兒的耳中。
凝仙兒卻覺得此刻落顏平淡的聲音如同密密麻麻的毒針刺進了她的心中，淡淡的痛楚佈滿全身，讓她全身虛脫。
就如同落顏所說，只怕他一直以為自己在欺騙他，凝仙兒腦海中緩緩浮現出了所有關於落顏的情景，傻傻的，呆呆的，老是被自己逗弄的身影。或許他對自己是信任的，才會露出那毫無防備的一面，但現在卻被自己硬生生將這個美好的信仰打破。
凝仙兒早已濕潤的眼睛再也逃避不了自己情感的譴責，落下了一串珠簾。
「你恨我是不是，你覺得我就是個壞女人，欺騙了你是不是。」凝仙兒似乎又回到了以往那般刁蠻與不講理，只是那眼中的淚水卻是狠狠將她出賣。
落顏偏過了頭，他細細地用靴子磨砂著柔軟的地毯，他貪婪地看著四周的一切，他想永遠記住今天……還有這個女人。
其實落顏一開始就沒有懷疑過凝仙兒，他不會想到，對自己流露出那樣眼神的女人會是一直想殺掉自己的人，甚至是，殺了自己全部家人的仇人，但今日的一切明瞭，讓他手足無措，他突然想到了南風羽，也許，死亡真的是他最好的解脫，至少，南風羽不用備受煎熬。
想到這裡，落顏便感覺到心中的某個地方忽然很疼痛，在他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便「叮」的一聲，狠狠碎成幾塊。原本在空中跳動的它失去了漂浮起來的動力，緩緩向下沉去，然後，落在了地上，「噗」地一聲，碎片再次裂開，然後透進地面，再次向下沉去，然後再次碎開，最終，埋進了永不見光的內心最深處。
每一次碎裂，落顏便如同自身的心在被撕裂一般，微微一疼，深深映在了腦海之中。
落顏不由想到，也許這就是心碎的感覺，只是他並不如狂風那般猛烈，而是如跗骨之蛆一般，狠狠與你的一生都綁在了一起。
落顏神色漸漸變得蒼白，但卻依然微笑著，這一刻他終於成長了起來，他還記得爺爺曾經說過，當一個人的信仰被打破之時，只有兩個選擇，繼續堅強，或者墮落。
落顏很清楚自己的使命，他必須堅強。
「我不恨你，你很好，現在我在想，也許千百年前你我便認識，只是你隨同我的記憶一同塵封，如今它碎了，你將它打碎了，他也便脫困而出，你達到了抓捕我得目的，我也得到了重生。」落顏似是在追憶一般，溫柔地看著凝仙兒。
這個花一般美麗的女子，落顏終還是動了最真實的情感，一抹濕潤緩緩滑落，只是落顏隨手狠狠將它擦去，不留一絲痕跡。
「落顏，你知道我是愛著你的，我並沒有想要加害你，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我，我可以保住你的性命，只要你不與我為敵，我們可以好好一起生活的。」凝仙兒似乎是感覺到了落顏語氣中的冰冷與失望，這個一直以來冷靜的女人有些慌了。
落顏看著慌亂的凝仙兒，不由得想到了往日自己老是被捉弄的一幕，那麼歡樂，今日終是看見了她失態的這一幕，落顏想留下這一幕的記憶，然後再餘生中慢慢回憶。
「仙兒，知道麼，南風羽就算沒有受傷他也不可能和蘇菱在一起，因為有些事是注定的，南疆與青龍的人都不允許他們的存在，就如同你我，我雖然對你動了心，但是你卻是殺我全族的仇人，今日，除非我落顏就此身死，不然我定然將你的親人朋友全部斬殺殆盡，然後再與你說，跟我浪跡天涯，你會同意麼？」說著說著，落顏溫柔的笑意完全變成的猙獰的殺意。
往日的仇恨，加上今日心愛之人的背叛，徹底的激發了落顏內心最深處的暴戾，潛伏已久的那股死氣也漸漸有了死灰復燃之意。
看著眼前因為仇恨和自己而扭曲的落顏，凝仙兒心中痛苦萬分，但是南疆的人都在看著自己，如果自己一朝不慎，便會萬劫不復，不僅僅是自己，她的全部族人也會慘遭牽連。
殘酷的現實逼的兩個相愛之人愈走愈遠，墜入仇恨的深淵，這是凝仙兒早就想到卻最不願意看見的結局，但當它真實發生的時候，凝仙兒才感覺到自己是多麼無力。
凝仙兒知道此時說什麼都沒有用了，落顏的性子她也算知道幾分，固執而堅韌，一旦認定便不會更改，只怕若是今日放他走了，自己的族人遲早會被他斬殺殆盡，凝仙兒想到這，再也不敢想下去。
自己不忍心殺他，便將他囚禁在自己身邊一輩子。凝仙兒覺得這樣無疑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落顏，今日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你逃脫，只要你交出星辰劍，我便不對你動武，你知道我們的實力，你沒有機會逃走。」凝仙兒想通之後便恢復了一向強勢的本色，雖然對方是自己心愛之人，但是他還是將族中大事放在了第一位。
落顏看了看自己從不離身的星辰，再看了看凝仙兒，笑著說道：「好啊，既然你想得到我的劍，那便靠實力來取，反正你們這樣的事做了也不知多少，現在怎麼講起理由來了？」
「落顏，你不必諷刺我，今日已成定局，我不會殺你，但也不會放了你，你何必做無謂的掙扎？」似是被落顏的話語刺激到了，凝仙兒的話帶著明顯的激動。
「廢話少說，你我只能是仇人，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別讓我瞧不起你。」落顏似乎是不願再多話，直接拔出了長劍。
凝仙兒怔怔地看著落顏，不願相信溫往日柔和煦的落顏會說出這般決絕的話，明亮的眼中似乎又有淚水湧出，但凝仙兒倔強地睜大著眼睛，阻止淚水滑落。
「好，好你個落顏，枉我一片真心，你竟然說出這般話，你這個無情無義之人，我今日便看看你怎麼與我不死不休。」說完便拿著一個茶杯扔向了窗外。
凝仙兒被落顏氣的渾身顫抖不止，指著落顏開口大罵，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昭示著主人激動的情緒，隨著凝仙兒將桌上茶杯扔向外面，幾條人影便從窗外飛撲進來，拔出長劍殺向了落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