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無人幫救，咋整？ 文 / 鄭雲華
王大泉：如果自家房屋被燒，無人幫救，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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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秧終於插完，站在山坡，我手持稻秧，伸展手臂及酸脹腰肢，朝山下望去。層層梯田，在天際下，原先還是明晃晃的黃泥田，現已淡淡地塗抹上了淺淺翠綠。近一個月，我赤腳於稻田泥中浸泡，腳指甲都被浸染成了銹黃色。這是我下鄉來所經歷第一場勞動鍛煉。我有種欣慰感，對人生來說，它告別了一個時代。我由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知青，成為了一位自食其立勞動者。插完秧沒兩天，便是端午節趕場，生產隊派了幾個人去窩兒挑化肥，我算其中一個。化肥為尿素。是供銷社分配給公社，公社再分到大隊，大隊再分給小隊，用於稻秧催苗和茶樹施肥。來到街上，又是過節，由於農忙，知青與知青相見，有種久別重逢之感而格外興奮。有好幾個熟悉的知青約我打平伙，我拒絕了。我去郵局拿了父親每月定時給我寄的《紅旗》雜誌，挑起尿素，朝生產隊趕去。如果早，下午我還可以出半天工，或者讀書看雜誌。我不願像根電桿樣，於街上東立西站。前天，張支書對我說。我的《入黨申請書》，他已交到公社黨委方書記手中，打算作為積極分子培養。
?我打算寫一份《田壩農村狀況調查報告》。此事於我心頭醞釀了好久。寫出後，可能有人會說我是在模仿**《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管他呢！走自己的路，讓人家去說吧。我考慮從四個方面來寫。一，基本狀況。主要對田壩的貧農下中農、中農、富農、地主來一個分析梳理，找準所依靠對象。其次對經濟和收入狀況來一個描述。從宏觀進行把握，為今後工作開展明確方向。二，存在問題：1，貧窮。2，落後。文化及受教育差。3，生產及生活環境差。4，輕視婦女。三，對未來規劃的設想。1，於溪溝建一座小型發電站。2，從窩兒沿溪溝，修一條公路，與馬上就要通車的窩兒至縣城公路連通。3，於荒坡栽果樹，或栽種名貴的山草藥。如天麻、三七、杜仲等。四，實施措施。依靠廣大貧下中農，開展「農業學大寨」精神，調動大家積極性。其次，爭取縣裡支持，以及社會力量資助。
?對在溪溝上砌壩修電站，我主要擔心其水流量。最近兩趟雨，雨水還比較充沛，才接近夏。如果真的夏季雨季來臨，我想其流量是完全可以滿足發電，就是看冬季涸水期如何？得請個學水工的專家來測算一下。只要把水壩修好，即使不發電，用水來加工糧食，其上養魚，不都是收穫？四隊於下游砌了個小堰，於旁引水辦了個麵粉磨房加工。何樂不為？
?正當我在抓緊細化「報告」內容時，生產隊卻發生了一場意想不到的火災。那天，我們正在山坡給玉米地除草，一股濃煙，於我們所居住院子沖天而起。我們所居院子，三面為房，中間是一曬壩。我們知青住屋靠左，正面為楊隊長所居，右邊是劉保管住家。農村住房，除房內住人，房的四周，屋簷下，均放柴火。包谷稈、豆角丫、谷草擠放滿滿。劉保管屋屬瓦房，有樓，但無樓板。其上鋪竹竿，放有多年存下的包谷心。起火原因是劉保管的兩個孫兒，一個四歲，一個三歲。大人都上山幹活，僅他哥弟倆於屋中玩耍。兩兄弟無聊，見灶頭擺放一盒火柴，便拿火柴劃著玩。不過癮，老大便劃燃火柴，去點燃門口柴火包谷葉稈，而後關上門，兩兄弟跑到屋角躲起來。點燃的柴火慢慢往上燃，且越燃越大，最後火焰鑽進屋樓，引燃包谷心。於是，一場大火不可避免了。黑色濃煙一團團冒起，開始，我還以為是知青住屋燃起，但跑到山坳口一看，是住屋對面房屋冒煙。這兒既不通公路，更不消說會來消防車。我們知青三人，隨山上幹活社員一起攆到房前，濃煙已瀰漫屋子，一是幫著打火，二是建立隔離帶，不讓火勢蔓延過來。劉保管四處喚喊找娃兒，不見。其兒子踢開屋門，不顧房塌，鑽進濃煙，從裡屋床罩後拖出兩兒，一腋夾一個，跑了出來。此時，六隊袁達成他們也從山上跑過來打火。全隊社員男男女女都來了。有的從田里挑水，有的去溪溝提水，有的打火，有的進屋搶搬東西。但依然無法澆滅於樓屋陰燃的包谷心，於是只好刨開瓦片將樓閣柴火全部扒下。另外，一部分人從裡屋搶搬東西。抱鋪蓋蚊帳衣服，搬衣櫃桌椅板凳，拿鍋碗瓢盆。後山朱二娘，合夥與人捧抬櫃子，裝得滿滿一櫃黃谷約四五百斤。人亂手雜，好不容易大家弓背抬到門口，要下台階時，櫃往下一沉，朱二娘的腿未來得及縮回。哎喲一聲，櫃子稜邊壓住朱二娘小腿。等把櫃子抬開，朱二娘小腿已變形，且無法站立，明顯被壓斷。
?火最終被撲滅了。先前，劉保管好大一廂瓦屋，現在僅剩一個焦煳串架。屋角落，偶爾還不時有青煙冒出。院壩內，搶出的東西七零八亂堆放著。花眉濕臉的打火人站了一壩，正欲離去，劉保管兒子不知從何找來了位風水先生。他往壩邊兩盆水邊一站，下了個咒語，要每個離去人用盆中的水濕手洗手，以免帶走火星，燒了自家房子。劉保管拉著風水先生手，要他給兩孫重新取名，名字中要帶水，並從我這兒借去一本《新華字典》查閱。最後，劉保管兩孫，大的更名劉水生，小的更名劉水平。
?朱二娘洗過手後，被她男人背回屋，把她往床一放，她男人便罵開了：「救火，救個球！你男人的火你咋不來救？」的確，今後朱二娘家家務，上山打豬草、餵豬、煮飯、推磨、洗衣、拾柴火、種自留地，哪樣離得開她勞動？還不用說於隊上幹活去掙工分，醫藥費誰出？如果她落成了個殘疾，咋整？農村無工傷養殘政策。在男人罵罵咧咧聲，腿還在陣陣抽搐發痛中，朱二娘哭了，哭得很傷心。
?據說火災後不久，劉保管去朱二娘家看望過她。懷兜的圍腰布裡，兜著十來個雞蛋。他心頭也很內疚。後來我們幹活，來到朱二娘家附近地中，歇稍時去她家坐坐喝茶。她正坐在凳上續麻養傷，腿上捆著夾板。她對我說，她腿好後，如遇到別的再燒房子，她還會去幫救幫搶。幫劉保管搬櫃時，只怪自己不小心。你想，如遇自家屋著火，其他人一個都不來幫搶，咋辦？看著燒？
?我思忖：我那份將要上交的調查報告，似乎應補充點啥內容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