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哀傷的慢板 文 / 鄭雲華
主部音樂悲痛哀傷，合奏後似乎跌落進絕望深淵，於是，對現實的憂傷、迷茫貫穿樂曲中。低音管下行音階像一聲聲呻吟。速度逐漸回升，進入行板。在圓號切分音伴奏中，絃樂以d大調奏出中部主題，從而漸強，以至達到哭泣**，再轉主部為適當行板，形成苦悶**。經歷了一場人生大風浪，人已精疲力竭，但命運依然殘酷無情和不可抗拒。音樂漸弱，在鑼聲音韻中，3只長號和一支低音號奏出絕望的呼喚而進入終結部，其音樂主題構成無限淒寂的結尾。在愈加惆悵，悲痛欲絕，發自肺腑奮起調動情緒後，人再一次茫然無措。樂曲是安魂曲，但看不到永恆的安息。除墳墓外，什麼也未有。絃樂的開始似乎是悲哀地歎惜結局的黑暗，空洞。不過，二主題卻在含情脈脈地告別，展示最後的**，似乎是在品味深深的失望。**消退了。最後響起的喪鑼，以極暗的音色告終。
灰濛濛天空下，塊塊梯田，環山沿山脊彎曲纏繞，無規則疊放，反襯托著冬日的冷漠。其間偶爾有杉木樹叢點綴，遠山沉浸於輕紗般的霧靄中；暖色的鵝黃，一大片一大片渲染於山岡。近景，幾朵油菜花，顏色在畫筆甩打中，生動綻放，把川滇特有的陽春三月，淋漓盡致地展現；遒勁的枯籐，搭落於老樹爪般根蔓。一股涓涓溪流，於五彩亂石的淺底間流淌。旁邊，三兩朵紅色蘑菇開放，醒目扎眼，簡捷明快……
我一張張翻閱著姚崇高這些年來鄉下所作的畫。一張張的寫生，記載了這邊遠山區自然風光，也記錄了他於藝術人生的艱難跋涉。姚崇高對繪畫鍥而不捨的追求，常常感動我。記得一次天熱，他給一農民寫生畫肖像，除熱外不說，光墨蚊咬就受不了。他脫下白背心擦汗，光背作畫。並讓我於一旁拍打叮在他身上咬的墨蚊。畫罷，他背上腿上儘是叮咬起的小疙瘩。我不行，只要有蚊子墨蚊於身伴擾襲，我便精力無法集中而心煩意躁。
「幫取個名吧？」
「你的意思想辦畫展？」
「有這個想法。我想約幾個愛好者搞一個知青畫展。」
「第一張叫《冷水田梯》，第二張是《菜花飛黃》，第三張為《枯籐紅菇》。算囉算囉！班門弄斧。」
「可以可以，取得不錯。你還有點文學修養。」姚崇高一邊答應著，一邊找筆把我所給畫所取名記下。
「不過，我覺得畫所涉及的題材太單一。可再畫些農民肖像，以及農村建設題材方面的畫。」
「這裡的農民個個都很精瘦，我怕有誣蔑農民形象的嫌疑。上次去成都看陝西畫展，劉文西那些農民肖像畫，我感覺他都有創造成分。」
「也許，可能。」
「這樣，志強。明天你陪我去畫窩兒電站大壩？這該算農村建設題材。」
「要得。白柳去世時，你曾答應過我，要畫一幅水電站大壩紀念他。」
「你不說，我還當真忘了。」姚崇高甩過來一支煙，算是賠禮道歉。
我到西牛山玩耍，已不知是多少回了。以前，我愛被龔治中喊去游長生那兒耍。自從游長生被槍斃，其餘被送去勞改，也就斷了去路，我再也未往那兒去過一次了。偶爾趕場遇到康哥，也只是點頭招呼一下而已。我之所以喜歡來西牛山，主要是姚崇高和許茂其都是藝術愛好者，我跟他倆都有共同語言。許茂其春節回家，聽說川劇團在招生。他提著板胡去應考，拉了一首《紅軍哥哥回來了》，成績不錯，反映還可以。他的板胡跟二胡拉得一樣好。回家過完春節後回到西牛山，許茂其似變了個人，每天唱唱噓噓口哨不斷。他說下來前，川劇團已有人向他許了願，只要招工名額申請到，第一個考慮的便是招他進劇團。用姚崇高的話說：看他樣，高興得早了，恐怕要打爛鼎鍋蓋。
第二天吃罷早飯，我便隨姚崇高，沿西牛山，彎曲且險陡的羊腸小道下山。我跟在姚崇高後，幫他提畫箱。沉甸甸的。我喜歡這個油畫箱。未下鄉前，我夢寐以求就想買一個。可惜無錢，當時打算請木匠做一個，還未來得及，便下鄉了。下鄉後，把給知青買糧食的第一筆錢拿到手。鬼使神差，我拿去買了把提琴而未買畫箱。聽姚崇高說，他買這個畫箱也並不容易。他去我市梁山採石場幫人抬石頭，整整抬了三個月，肩膀都抬脫了皮，才湊齊買畫箱、畫筆顏色的錢。而其畫紙還是自己製造。先用廢報紙刷糨糊打成殼，干後再刷上桐油。下山路道邊，有三五人在那兒豎著標桿測量地形。姚崇高說，窩兒區已打算修一條公路到西牛山，據探測說，西牛後山蘊藏大量銅礦和煤。實際上，這兒的大山下，到處是礦藏。姚崇高說，你看南廣河碧藍清澈，其水色跟銅銹的藍顏色一致。我對他的這一見解有異議。你不能用畫畫人的眼光來代替地質勘探。但我也未有更有說服力的事實來反駁他。沿南廣河下，一邊走一邊爭論問題，電站大壩工地似乎很快就走到了。姚崇高挑選了一個位置，靠路邊一小山坡上，而後用雙手卡成兩個八字，重合成一個方框，選擇好構圖位置，撐開畫箱，夾起畫板，我幫他往調色板擠上顏色。抽完支煙後，他便開始作畫。我們身後，不時有路過的行人站攏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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