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小有成就 文 / 鴻澤滄海
義父段飛雲對段義固然極好，他銘記在心。只是義父對自己太過客氣，印象中似乎竟從未向自己發過火。然而箭魔卻是要求極為嚴厲，又不失慈祥關切。正所謂刀子嘴豆腐心，乃是天下許多當父親的最好形容。
從箭魔的身上，段義似乎隱隱瞧見父愛的影子。
他從地上取起一枚紅果，知覺其沉重萬分。他明白，是期望加重了紅果的份量。他不想令箭魔失望，更不想讓自己失望。他沒有猶豫，將紅果放入口中。
甘甜之後，是苦澀辛辣的汁水，可謂十分難吃。然而段義卻覺得那果子是世間極致的美味，一口將其吞了下去。
紅果入肚，滋潤著身體，飢火立時便被壓了下去。緊接著，丹田處竟騰起一股暖氣，在經脈中四下走竄。段義又驚又喜，這紅果竟和谷外的迥然不同，非但可充飢，更可恢復真元。天下間由此神效的，莫不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奇珍異果。
他忽的明白箭魔的一片苦心。自己食紅果可增強修為，射紅果可練習箭術，乃是一舉兩得。
「他用心良苦，我又可敢負之！」段義冰封已久的心，終於重新品味到感動的滋味。
眼眶有些潮濕，是什麼想要出來？
段義壓抑心中的激動，深吸一口氣，盤膝而坐。在丹田那股暖氣的牽引下，山谷中濃郁的天地能量紛紛湧來，為之所用。
一個周天，兩個周天……三十六個小周天，七十二個大周天。
當太陽初升之時，段義吐出一口濁氣，站起身來。一夜的修煉非但沒有本分疲倦，反而神奇氣爽，舒泰無比。就連傷勢，也好了不少。
「想不到難吃的臭紅果竟然比靈丹妙藥還管用，嘿嘿，看來主人康復指日可待了。」小銀欣喜道。
段義點頭道，「照此速度，想必七八日便可痊癒。」
於是乎，段義白天射紅果，將真元消耗得一乾二淨。晚上便吃一枚紅果，勤加修煉。轉眼間，五日過去了，他的雖依然不能射下紅果，傷勢卻日見好轉，就連修為也有不小的精進。而箭魔似乎也一去無蹤，從未來看過他。
到得第七日早晨，段義已經痊癒，只是斷腿還有些不靈便，不過料想再有幾日才是。他暗自發誓，「從今天開始，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活命！」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剩下的三枚紅果，挽起銀弓，一箭射出。
這一次，他身子痊癒，功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一箭正中果柄，叮的一聲，如金石相擊，激越十分。紅果猛烈搖晃，然而卻終究沒有掉落。
段義早有心理準備，並不氣餒，又是一箭射去。如此這般，忙活到深夜，終於勉強射下一枚紅果。當他耗盡真元，射出最後一箭時，那果柄尚且有一丁點為斷。眼見無果，他本想，「今晚只有餓肚子了，明日再來。」卻哪知，忽的一股勁風襲來，竟將最後一丁點果柄吹斷，落了下來。
咚！
果子砸在腦袋上，段義哭笑不得，不知自己到底是幸運還是倒霉。
「嘿嘿，真是老天幫忙，一股妖風，啊呸，一股神風吹來，解救我主人。」小銀道。
段義此時已是又累又餓，哪有功夫聽他廢話，兩口便見紅果吃的皮渣不勝。這一日，他總算是沒有挨餓。且有紅果相助，第二日又恢復到巔峰狀態，隱隱還有增長。
第二日，又忙了一整天，收穫一枚果實。
第三日，第四日……
整整五天過去，段義每天能射下一枚果子，便已是極限。
這一日，他接連射出三箭，堅硬的果柄上出現三個細微的缺口。
「三個缺口，三個……」他雙目一縮，猛然間想起什麼，再次仔細瞧那三個缺口。
這一看不打緊，卻是震撼萬分。他明明自己自己三箭直指同一處，為何會有三個不同的缺口。心念如飛，腦中一片空明，明白過來，又是懊惱又是慚愧。
一直以來，他皆以為自己的箭術準確無比，絲毫無誤。然而事實上，並非如此。方纔那三箭，看似直指同一點，實則有細微的差距。這點差距在箭靶上自然難以分辨，在細小而堅毅的果柄上卻清晰可見。三箭之間的距離，實則毫釐，幾可忽略。然而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失之毫釐差以千里。一點點的疏忽，都將可能喪命。
想清這一點，他忽的明白，自己的箭術無論是準確度、力道、速度都還大有可為。
武道無極致，否極泰來，誰又能故步自封？
念及此，段義屏氣凝神，猛地一箭射出。第一箭方出，第二箭又出，雙箭連環，激射而去。
叮叮！
兩箭真正命中一點，沒有絲毫差離。
他心中一喜，趕忙又射出兩箭。然而這一次，他並不奏效。不過他並不氣餒，一箭又一箭射出，同時揣摩其中的奧妙。時間流逝，似乎並未收到很好的效果。
就在此時，耳畔猛地想起一個聲音，「箭隨心發，以意御箭，摒除雜念！」竟是箭魔在一旁指點，雖不見他的身影，但由此看來，他一直都暗中關注著段義。
段義心中一喜，按照箭魔口訣所示，眼中、心中只有一個目標，摒除雜念，意念與光箭交融在一起。在那一霎那間，段義只覺自己和箭真正融為一體。在自己意念的操控下，它可以命中任何目標。
嗖嗖！
兩聲尖嘯，兩道光箭離弦而去。緊接著，兩聲脆響之後，箭矢命中同一點，絲毫無差。段義大喜，繼續練習。方開始之時，自不熟練，可數十箭之後，已經甚是熟稔，可謂進步神速。如此一來，他練得更勤了。
一時間，箭矢漫天而下，氣勢磅礡，好不駭人。
箭矢命中同一點，自然威力不同凡響。這一日，太陽方才下山，段義便已射下兩枚紅果，「斬獲頗豐」。
山風颯爽，在這百丈深谷下不甘寂寞的嗚嗚作響。在一個段義不曾覺察的角落，箭魔默默注視著他，目光深邃。
「悟性不錯，不錯。」箭魔微微一笑，便不再有了動靜。
段義與一切自是不知，是夜同時服下兩枚紅果，竟是效果倍增。天地間珍奇無數，有助修為者自是不少，但如紅果這般效力強勁極是少見。不過段義明白，外力為輔的道理，想必到了一定程度，這紅果便不再有效，自己仍需勤加修煉。
如此這般，第二日，段義又打下了兩隻紅果，第三日三顆，第四日四顆……而他的修為亦是隨之而漲，不足尋月時光，已是二天九境。
這一日，他已經可以射下二十餘枚紅果，不過它的效力已經大打折扣。又過的幾日，算起來剛好一個月，段義又來到大樹之下。
冬季無雨，天空蔚藍，潔淨如洗。幾朵白雲點綴上面，煞是好看。從谷底望去，天空僅僅是狹小的一片，卻靜得出奇，連飛鳥也不敢從上掠過。
段義望著天空，心中生出莫名的感慨。
想必山谷本該是沉寂的，只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才被打破。如果沒有天宮和魔教的逼迫，自己或許並不會走修煉之道，便不會認識她們，便不會絕望，更不會墜下深谷……
如果，如果……如果沒有如果，一切依然。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驀地裡山谷中刮起狂風。一時間風聲呼嘯，吹散薄霧，刮得四周崖壁沙石俱下。
段義卻是一驚，山谷中為何會有如此勁風？
還來不及多謝，狂風捲起沙石，如一條土龍，朝谷中央的大樹掠去。狂沙走石，聲勢驚人，滿樹的葉子在風中顫抖，嘩嘩作響。可是狂風毫不留情，以凌厲之勢，繼續攻伐。很快葉子遭受不住，紛紛脫落，匯入風中。
不一會兒，樹葉便落光了，惟留下紅果。然而紅果並不能倖免，任它如何堅硬，卻也敵不過大風，最終隨之而去。狂風捲走樹葉和果實，留下光禿禿的樹幹，兀自搖曳。
風兒來得快，去得更快。三息之後，狂風驟止。失去了風的力量，無數綠葉和紅果如雨下，落將下來。但聽得沙沙沙、啪啪啪響個不停，二者落在地上。
一個腳步踏著落葉，踩在紅果走到跟前。段義抬頭一看，正是箭魔。很顯然，方纔那陣狂風並非自然風，而是出自他手。
「好端端的寶樹，為何要毀了？」小銀不解道。
段義亦是不解，道，「前輩，你這是……」
箭魔淡然道，「有生便有死，有死便有生，一生一死一輪迴。葉生葉落，自有他的規律。這棵樹十年一開花，十年一結果，我在此守了近二十年，總算等到它結果。可是你不知道，如果沒有人為它打落果實，它便將枯萎而死。我為它打落果實，二十年它又可再現輝煌。」
段義心頭一震，雙目迥然，似有感悟。
「革舊立新，不斷進取。你很有悟性，這個道理想必你應當明白。」箭魔語重心長道。
「革舊立新，革舊立新……」段義喃喃道，心神卻經歷著莫大的衝擊。
蝴蝶破而後立，方化蛹成蝶；鳳凰浴火重生，方成百鳥之王。人的一生何其短暫，如若一旦小有成就便故步自封，又如何能夠成為真正的絕世高手。即便是真正成為絕世高手，又焉知天外有天，這世上就沒有更強的力量？
霎時間，段義心中震動不已，更明白箭魔的良苦用心。他在鞭策自己，莫要自滿，革舊立新！可段義不明白，自己和箭魔可謂萍水相逢，但他卻對自己期望甚深，諄諄教導，好得似乎有些過頭了。
小銀和段義心意相通，立時道，「主人，難道他會有所圖謀麼？」
段義道，「我一無所有，他又有什麼可圖謀的呢？」
「這……這……」小銀為之一頓，深以為然，「呃……他不會圖謀我小銀吧……」不過連他自己也覺得這個不太可能，就此沉默。
便在此時，箭魔道，「經過一個月的練習，你進步不小。從明天開始，我將把最近領悟的一套武功傳與你。」